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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西望圩范家

  沒等仇雷說完,周坤生一臉地不快地打斷對方的話頭:「仇幫主,我們是周家,高家的事,跟我們沒關係。」


  「這……」仇雷見周坤生態度強硬,不但不合作,連高家都不放在眼裡,料想,今天這事是沒得談了,當下臉色一沉,說了句,「生哥,多條路比多道牆來得好啊。」說罷,領著手下,憋著一肚子的火離開了。


  周坤生見仇雷陰著個臉離開,知道這個青幫老大不會就這麼算了。他吩咐隨他一起來的兩人留守在周雲長的店裡,要他們時刻留意青幫的一舉一動。他和周雲長走去東坡書院門口,喊了兩輛黃包車,回「周家大宅」去了。


  碰了一鼻子灰的仇雷回到茶館后,灌了幾大杯茶水,覺得心中的火苗子還是沒壓下去。他吩咐幾個手下繼續在茶館里收錢,他和張洪蘭去河對面的「似蜀仙」煙館抽悶煙,商量對付周家的辦法。


  張洪蘭說:「兄弟,如果周坤生這小子不妥協,南街西頭的商戶們就會以為有周家撐腰,都不交『保全費』。少收錢是小事,咱們這面子可就成了抹布了。」


  仇雷用力吸了口煙,又重重的吐出來,咬著牙道:「誰擋我財路,那就是不讓我活。既然不讓我活,那我就得把他往死里整。」


  「但眼下沒什麼好的辦法呀。」


  「有!」仇雷說出一個字來,語氣肯定而有力。


  「真的?說來聽聽。」


  仇雷四下里瞧了瞧,沒見有旁人,就壓低聲音對張洪蘭說:「那個『貴康診所』的劉義貴,也是跟周家混的。咱們就拿他開刀,來個殺一儆百,綁他『肉粽子』。」


  「啊?」張洪蘭沒想到,仇雷所謂的辦法,就是喊他重操舊業干綁票的買賣,心裡尋思:周家人可不是隨便能動的,萬一出了紕漏,搞不好,自己在鎮子上混不下去是小事,嚴重一點,還會落得蹲窯子掉腦袋的經過。他非常擔心,問仇雷有沒有把握。


  見張洪蘭擔心的樣子,仇雷咧嘴一笑,說:「呵呵,兄弟,別擔心,咱們有靠山。」


  「有靠山?」


  「嗯。在『小迎春』飯店我送史老大、周區長離開時跟他們聊了幾句。周區長說了,只要咱們能協助他穩住鎮上的百姓,不讓百姓跟日本人作對,就是功勞一件。咱們就算真干出點出格的事來,他和史老大也會出面幫咱們擺平的。」


  張洪蘭覺得這話聽著挺彆扭的,說:「這……這不是喊咱們當漢奸嗎?」


  「胡說。」仇雷白了他一眼,「什麼叫當漢奸?咱們是跟著史老大走『曲線救國』的正道。反正,這事就這麼定了,晚上瞧准機會,把劉義貴給我弄來。」


  丁蜀鎮「西河頭」,這裡大部分房子都是高家的產業,高的,矮的,又或是新的舊的,門外無一例外地掛著小木牌,上面寫著一個「高」字。


  牌子雖不起眼,但它向世人昭告,這裡的一切都歸「高家大院」所有,旁人想要過問,先得高家點頭才行。


  高繼祖手捧一把紫砂壺,獨自來到一排臨河的矮房子前,這裡,是高家的陶坊。


  他走進一座堆了很多紫砂壺生坯的房子,負責陶坊生產的汪立之正伏案刻壺,見他來了,忙停下手裡的活,起身打招呼:「高爺,您來啦。」


  高繼祖示意他坐下,說:「汪師傅,這陣子,因受日本人的影響,紫砂壺買賣大不如從前。我想,是否應該考慮減少產量,多出些精品。」


  汪立之緩緩坐下,問:「高爺,您的意思?」


  「這麼說吧,咱們先辭退些陶工,等局勢穩定了再請他們回來。當然,我會喊賬房列出個單子,給每個陶工發家用補貼,這樣呢,大夥也不至於為柴米油鹽犯愁。表面上,你跟他們說,是請他們回去練習一陣子,以提高做壺的水平,等手藝長進了,能做高檔壺了,再請他們回來。」高繼祖說到這裡,嘆了口氣,「唉,汪師傅,我這也是沒辦法,咱們總不能眼看著紫砂壺大量積壓還繼續生產吧。」


  汪立之能理解高繼祖的苦衷,他問道:「那高爺您看我……」言下之意,是問他自己的去留。


  高繼祖笑了笑,說道:「你放心,高家陶坊僅僅是減產,並不是不做了。你安安心心刻壺。」說著,想起了什麼,「哦,對了。過幾天是下灘碼頭龍老爺子的壽辰,我要送把壺作為賀禮。老爺子呢,喜歡你刻的老虎,你琢磨下,找個與壽辰有關的壺型,請做壺的師傅製作。老虎一定要刻得精氣神足一點。」


  「高爺請放心,我會安排妥當的。」


  「嗯。那我就不打攪你了。這些錢先用著,有事的話,就來家中找我。」高繼祖說完,將一沓鈔票放在了桌子上。


  「好的,高爺您走好!」汪立之起身,將高繼祖送出了門外。


  片刻之後,汪立之揣著錢,出門喊了部黃包車;約莫半個鐘頭之後,經蜀山往太湖方向,過了日本人設的關卡,到了西望圩村范林翔的家中。


  付了車錢下了車,汪立之老遠就看到坐在家門口的范林翔腦袋上纏著紗布。他快步走過去,問出什麼事了?

  范林翔嘆了口氣說:「唉,別提多窩火了。中午吃過飯,我把壺送去南街的鋪子,過日本人關卡時,小鬼子硬說我的壺有問題,要沒收。我跟他們論理,沒想到,被揍了一頓,壺也被搶去了。」


  「唉。」汪立之聽罷,長嘆一聲,「矮東洋在咱們的地方耀武揚威,哪天才能熬出頭呀。」


  「自打日本人來后,毀了咱們多少窯廠?我們范家的一間庫房也被小日本一把火給燒了。你看看,現在還有多少陶工能安心做壺的?保命都來不及。原指著今天這幾把壺能換些錢來糊口,這倒好,非但沒換到錢,還挨了一頓揍。我看,這日子沒法過了。」說完這話,范林翔重重的一拳砸在了牆上。


  汪立之安慰道:「先別急,我呀,給你帶來筆生意。這些錢你先用著。」說著,將高繼祖給他的那沓鈔票遞到了范林翔跟前。


  看著厚厚的一沓鈔票,范林翔高興之餘也感到疑惑,問汪立之:「立之兄弟,兵荒馬亂的,誰還訂那麼多壺?不會是上海來的客人吧?說吧,要什麼樣的壺?一共多少把?」


  汪立之微笑著回答:「一把。」


  「什麼,一把?」范林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對,就一把。」汪立之很肯定地說。


  「可是……這些錢起碼能做五把上檔次的壺了。」說到這裡,范林翔才想起汪立之還站著,忙起身招呼,「瞧我,都被小鬼子給揍糊塗了。來來,咱們進屋說。」說完,領著汪立之往屋裡去,嘴裡喊著,「紅影,紅影。」


  「哎。哥,有什麼事呀。」隨著一個清脆的聲音,范林翔的妹妹范紅影從房間里出來。當她看到跟在范林翔身後的汪立之時,忽然變得忸怩起來,低著頭,輕聲地說了句,「立之哥,您來啦。」


  汪立之原本想大大方方地跟范紅影打招呼,但看見范紅影忽然變得忸怩,他也跟著拘謹起來,小聲地說:「范……范小姐好。」


  見兩人差點就滿面紅霞了,范林翔笑著說:「呵呵,立之兄弟,你也不是頭一次見到我妹妹,幹嗎這麼客氣。以後,叫她紅影好了。哦對了。」他對范紅影說,「紅影,你去村裡買些滷菜回來,我和立之兄弟今天好好喝一杯。」


  汪立之忙搖手:「別,千萬別破費。我一會就回去了。」


  「瞧你說的,就算不論咱們的交情,單說兄弟你幫我介紹這筆生意,隨茶便飯請你一頓總是應該的吧。難不成,兄弟你跟了高家人,眼界也變得高了,瞧不起我家的粗茶淡飯?」


  見范林翔這麼說,汪立之忙解釋:「不不,不是這麼個說法。」


  「那就好。既然無關眼界的高低,那麼,說明咱們兄弟情誼還在,這頓飯你得留下來吃。紅影啊,趕緊去買菜,要不然,你立之哥可就要走嘍。」


  范紅影應了聲,朝汪立之說了聲:「立之哥,你先坐,我買菜去。」說罷,紅著個臉走了。


  汪立之見狀,料想今天這飯是吃定了,乾脆,隨范林翔坐了下來。他將高繼祖訂製祝壽壺的事情跟范林翔說了說。


  范林翔聽完點了點頭,說:「那我得用心做。一來,高家人的要求比較高;再則,我也不能丟了兄弟你的面子。」


  聊了片刻,范紅影提著籃子回來了。張羅一會之後滷菜擺上桌,三人就著半瓮燒酒邊吃邊聊。


  汪立之問:「我說林翔兄弟,你們范家也是個大戶人家,怎麼會手頭缺錢的呢?」


  范林翔一仰脖子喝乾了碗里的酒,憤憤道:「還不是小鬼子給弄的。日本人來到鎮子上,欺凌百姓搜刮民財,稍有不從便拳腳伺候;甚至,有些人還為此丟了性命。有一次,鬼子來村裡要我們范家壺,給的價錢跟不給沒啥區別。我家老爺子沒接這個活,惹怒了小鬼子,他們就放火燒了庫房,毀了村上的窯廠作坊。老爺子自責,認為這一切都是范家引起的,便散盡家財,幫窯戶們重建窯廠和作坊。沒料到,小鬼子那次碰了南牆懷恨在心,又來砸了幾次,弄得我們范家連飯都快吃不上了。」說完這話,范林翔情緒變得低落,竟自顧自喝起悶酒來。


  汪立之勸慰道:「兄弟,想開些,矮東洋畢竟不是咱中國人,遲早會滾回日本去。只要咱們挺下去,總會有出頭的一天。」


  范林翔點了點頭,舉起酒碗,說:「來,兄弟,為小鬼子早日滾回日本干一個。」


  「好,干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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