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後生可畏
外面雷雨陣陣,段家愁雲密布。
段良睡不著,他坐在大廳,喝著價值一輛轎車的茶葉,靜靜的看著夜雨。
今晚,只要過了今晚,就能暫時安穩下來。
只怕,今晚不好過啊。
冬雷震動,主大兵大禍,段家的禍事,只怕是至死方休。
轟隆隆……
又是一陣滾雷,只是隨著滾雷,外面傳來了陣陣腳步聲。
片刻,有人猛地推開了門,是外面的護院,他沖著段良喊道:「不好了,有人闖進來了……啊……」
話音未落,他一聲慘叫撲倒在地。
在他的後背上,扎著一根箭矢。
段良的手放在沙發扶手上,剛準備起身,最終又緩緩的坐了回去。
大約過了半分鐘,門外有人魚貫而入,是渾身濕透,沾染著血跡的蕭天擎等人。
他們都提著卷了刃的刀,面露殺氣,氣勢雄渾。
「家裡就是比外面暖和……」蕭天擎笑了笑,把刀遞給身邊的人,隨即朝著沙發走來。
眾人也散開找了地方或坐或站,岳川還調高了空調,比回他自己家還不客氣。
蕭天擎來到段良面前坐下,端起茶喝了口,「不錯,牛肉坑爹!」
這不是罵人,而是道出了一種極品肉桂茶。
牛肉是牛欄坑的肉桂,坑爹則是茗茶品牌,每年他們限量供應的極品差都在十幾萬以上。有內供的話,會更貴。
「蕭先生果真是懂茶之人,請!」段良又把另一杯茶遞過去。
蕭天擎又喝了杯,眉頭舒展,「母樹大紅袍,聽說已經炒到了五百多萬一斤,我已經很久沒有喝到了,家裡的茶,是該添點了。」
「只要蕭先生喜歡,這裡多得是。」段良抬起頭,陪著笑說道。
蕭天擎卻猛然變臉,只見他右手手指猛然收縮,啪的聲,手中的羊脂玉瓷茶杯瞬間爆裂。緊接著他張開手,粉末飄散,卻沒傷到他分毫。
他冷笑道:「我想要的東西,會自己去努力獲取,絕不會奪人所好。更何況,我要的東西,你給不了。」
段良輕嘆了聲,說道:「一切皆因我而起,也由我而終吧。」
「你,還不夠資格!」蕭天擎說著,起身,朝著樓梯走去。
樓上,躺著中風複發的段西林。
段良也跟著起身,大聲道:「蕭天擎,至剛易折,上善若水啊。」
「我若心軟,昨日的危機只會如影隨形。換你,你會選擇活在恐懼中嗎?」蕭天擎輕輕搖頭,隨即大步往樓上走去。
段良噗通聲跪在地上,大喊道:「家主早已經卧床不起,所有的事都是我在主張。冤有頭債有主,我願以死謝罪。還請蕭先生憐憫……」
說著,他深深的把頭埋在了地上。
蕭天擎腳下的步子頓了頓,隨即冷哼一聲,繼續往樓上走去。
他若停步,噩夢隨身。
段良又喊道:「願以西林集團換取家主殘身,他會離開江南,永不歸還。」
蕭天擎的腳步又頓了下來,但也僅僅是停留了那麼一下,隨即繼續上樓。
段家痛苦的趴在地上,蕭天擎如此絕情,他並沒有怨恨,只是悔恨自己當初沒有阻止段斌與段晨。
段良再他們兩兄弟身邊都有安插人,也暗中幫助過他們,他一直在培養這兩位公子的能力。
段西林中年後,野心不再,開始只想龜縮西林,並沒有想過要獨霸海城,雄起華夏。
但段晨與段斌都是野心之輩,段良自詡為輔助性的高人,因舊主失了雄心,於是他就把主意打到這兩個孩子身上
結果,兩個孩子別的沒學壞,使壞倒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於是就給段家招來了這麼大的禍端。
蕭天擎頂多算是被動防禦,所以段良他恨不著,他只能恨自己不該教那兩個孩子使壞。
或者,他就不該聯合楚九霄反制蕭天擎,要不然也不會逼得他葉闖段家了。
與此同時,蕭天擎來到了樓上,他俯視著病榻上的段西林,默然不語。
後者也早已經聽到了動靜,瞪著血紅的眼睛,盯著他。
蕭天擎走近段西林,高高舉起刀。
段西林的反應是不斷抽嘴角,整個人不停地打著哆嗦,但卻無能為力。
蕭天擎的刀,最終還是收了回去。
他很平靜的說道:「段先生,我只說一遍,聽不聽得進去,隨你。段晨自殺,段斌是被黃世鈞所殺,我沒有殺你的任何一個兒子。當然,我認為他們都是咎由自取!」
段西林的反應更加劇烈,應該是想到了兩個兒子全都沒了,悲傷過度吧。
蕭天擎淡淡的掃了他一眼,眺望著窗外的夜雨道:「我不會殺你,但我也不想被你的愚蠢騷擾到。今夜過後,你離開海城,別再回來。」
說完,蕭天擎大踏步往外走去。
對段家,他問心無愧。
至始至終,都是段家在對他出手。
段晨屢次對韓輕雪下手,在科技園槍戰那次,更是指使手下殺了蕭天擎。
而段斌第一次泄漏秘密給武鳳鳴,讓其對桃夭夭出手。第二次泄漏給雷鵬,又製造了校園核恐。
對蕭天擎而言,他們早該死了。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這並沒有什麼錯。關鍵是蕭天擎都沒有還以顏色,反而讓段家屢次背地裡下黑手。
這次,他不會再給他們任何機會,要一次徹底解決所有危機。
從樓上走下來的時候,他沖著趴在地上的段良喊道:「我可以接受你的條件,日出之前,我要一切都結束。」
段良猛然間抬頭,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他。
蕭天擎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傲然道:「我雖然痛恨段家,但我不會對一個癱在床上的人動手。但我知道,他也具有一定的威脅性。」
「不,絕對不會的,我會連夜送他走。我絕不會……」
蕭天擎抬手打斷了段良,淡然道:「或許將來我會後悔,但今天,我不會殺他。時間不多了,你去準備吧。」
段良早已經準備好了,他將一個公文包恭敬的遞上去。
蕭天擎從樓上走了下樓,他走多長時間,段良就舉著公文包多久。
蕭天擎沒有去看,他知道,那裡是西林集團的股份轉讓書。
段良意思很明白,就是只求段西林一命。
而為了讓蕭天擎安心,他把段家的資產交出,這不僅是作為置換條件,還有散盡家財,徹底放棄報仇的意思。
畢竟,沒錢就很難復仇。
蕭天擎接了過來,然後轉身離開。
出門的時候,從門邊撐起了一把傘。
段良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再次跪倒在地,這次不是為了什麼,而是發自內心的臣服。
「我段家子弟,差你太遠。」段良重重的嘆了口氣。
隨即,他匆匆上樓進了病房。
他一進門,段西林就又開始了嗷嗷叫。
段良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輕聲道:「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啊啊……
段西林看著他,眼珠子彷彿要蹦出來。
段良笑了,說道:「我這殘軀,何懼一死?蕭天擎能放過你已是格外開恩,你就別管我了。說起來,我也是咎由自取。」
啊啊……
段西林眼中的淚水開始不斷往外涌,手上竟然漸漸用力,攥住了段良的手。
段良有些驚詫,眼中起了欣慰之色,「老闆,以後要靜心養好身體,段家也不是全無希望。不過……聽我一句勸,不要報仇了,這個蕭天擎,我們惹不起……」
段良服軟了,心服口服。
段西林卻用盡自己那微弱的力量在搖頭,他不甘心。
不甘心又如何?終究還是敗了。
「老闆,沒有時間了,我現在就讓人帶你走。」
段良在段西林的嗷嗷叫聲中,抽回了手。
為了段家最後的希望,他可以捨棄一切。
他先打了個電話,找了一名忠僕,
所有該安排的,錢、電話、聯絡人等等,他都細心叮囑,反覆叮囑。
此去,是燕京。
段西林被從樓上背下來的時候,盯著段良依舊在嚎叫,不舍也不甘。
段良的臉上反而充滿了笑容,從容的跟他揮了揮手,然後目送著他離開。
等到周圍一切都平靜下來之後,段良在沙發麵前架起一架DV,然後他端坐在沙發上。
他沖著DV笑了笑,接著取出一包粉末倒入面前的茶壺中。
全手工製作的宜興紫砂壺,康熙年間的名家打造,價值不菲。
然後他沖著DV說道:「這一輩子都是謹小慎微,從未有半點放肆。今日我也放肆一回,體會一下那肆意的快感。」
說著,他直接抱起整個紫砂壺,然後仰頭將一壺茶水,灌入口中。
他是羨慕蕭天擎的,因為他狂妄、不羈、放肆,而他這一生,從未有過如此的行為,甚至連想法都沒。
他自命不凡,自詡白澤入世,從來都是驕傲無比。
卻終究,贏不了一個後生仔。
所謂,後生可畏,便是如此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