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二回:人心不足蛇吞象
郭大綱氣不打一處來,想要跟這票販子動手。
可仔細一琢磨,自己現在這身份,隨便跟別人打架肯定是不行,其次……這票販子人高馬大,自己還真不一定打得過人家。
還有,小劇場里早就有規定,當日的票必須當日賣,而且每位觀眾最多買兩張,他這二十多張怎麼來的,難不成小劇場有了「內鬼」?這都得問清楚!
想到這,郭大綱雙手環抱在胸前,鼓著勁往人群里擠了擠。
他壓著嗓子,變著聲說:「哎我說,你這也太貴了,裡邊才多少錢,你在外邊賣這價!」
這話一出,買票的觀眾們先是一愣,繼而嘀咕起來了,郭大綱呵呵一笑,看來這第一步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可他萬沒想到,不到三秒鐘,大家的矛頭全指向了自己,每一個人說票販子的不好。
「你懂什麼啊,澤恩社的票,這個價不貴!」
「就是,就是,人家是好劇場,能看一場就很不錯了,誰在乎價錢!」
觀眾們一個個地理直氣壯,面對著黃牛高價票,他們心甘情願被宰,而且沒有一絲怨言。
郭大綱的心裡十分複雜,悲喜交加?或是,哭笑不得?
他只是一個相聲藝人,從無到有,全是勞苦大眾捧起來的,現在,自己有了名氣,門票供不應求了,老百姓願意花高價,這是他的榮幸。
可是,高價票實在太黑了,完全是坑錢,不管是對觀眾還是對劇場,有這種「黃牛」存在,它都是一種損失啊!
看著大家買高價票,郭大綱心裡不落忍,可一想到大家這麼喜愛自己,他又覺得自豪。
這位「黃牛」也藉此開腔,他挑著大拇指,得意地說:「告訴你啊,愛買不買,有的是人買,今兒票還貴?告訴你,今兒還沒有郭大綱呢,有郭大綱演出的時候,價錢能翻倍!」
「你……」
郭大綱氣壞了,指著他恨不得罵街,然後抽他個小嘎巴死的。
緩了一會他才壓住火氣,無奈地問:「不是,哥們,裡邊不是有規定一人只能買兩張票嘛,您怎麼搞到這麼多!」
「嘿嘿,搞到這麼多啊!」
票販子一笑,抖擻兩下手上的票,大大方方地說:「告訴你,不僅搞到這麼多,我還敢明目張胆在外邊賣,不為別的,我啊,裡邊有人!」
說著,他另一隻手挑起大拇指,帽子遮住了臉,但郭大綱已經腦補了他那副撇著大嘴,不可一世的樣子。
「喲,是嗎,哪位演員啊?」郭大綱又追問。
「演員,呵呵,那可是個老藝術家啦,但是我能告訴你嗎?買就買,不買別耽誤我做生意!」
票販子得意洋洋地說到,繼而伸手推郭大綱,郭大綱也不是好惹的,順勢抓住他伸出來的手,直接一個「小擒拿」,可惜力度不夠,沒能把他按在地上,而是被他一把推開。
「你想幹嘛!」
票販子一聲大喊,二人拉開架勢。
買票的群眾也很自覺地給他們閃出一片空場,還有好多人從那邊過來圍觀。
「幹嘛?哼!」
郭大綱深吸一口氣,摘下帽子,露出頭頂上的哪一塊菱形(◇)頭髮,一見這髮型大家都呆了。
緊接著,他又摘下口罩,大家更驚訝了,還有的人來回搖頭,實則是看看他,又看看門口的海報,一個勁兒做比較。
「你,你……」
票販子驚訝到語無倫次,伸手指著郭大綱,半天沒說出一句整話。
「不錯,我就是郭大綱!」
郭大綱挺直腰板,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在胸脯上拍了兩下。
「哇!」
「厲害了!」
現場群眾都炸鍋了,都想看郭大綱,沒想到竟然在門口見到了,這,這也算「偶遇」吧!
局面一下子就反轉了,大家都站在了郭大綱這一邊,這位票販子一下就成了眾矢之的。
「票販子,沒良心啊!」
「就是,賺黑心錢,該抓起來!」
大家全都指責票販子,跟剛才那種擁護的態度成鮮明的對比,郭大綱十分無奈,沒想到觀眾們都是「牆頭草」,但他們都是衣食父母啊,怎麼能說他們呢!
票販子也慌了,一是沒想到賣票的時候能遇到郭大綱,二呢,也沒想到這幫觀眾們意志如此不堅定,一見了郭大綱,全都「倒戈」了。
但是,如果就這麼被郭大綱打一頓,或者輕易就被扭送到派出所,這就算崴了,他急中生智,懟起郭大綱來了。
「哎,等會,等會啊,咱得講理!」
他擺擺手,有些心虛地說到,繼而摘下帽子,人們眼前一亮。
為什麼說大家眼前一亮呢,因為這位剃了個大光頭,估計還打了油,雖然今兒是陰天,但他腦袋上鋥亮。
塌鼻樑,三角眼,癟嘴唇,大光頭,郭大綱一看他這模樣,就知道他剛才說裡邊有人的那位老藝術家是誰了。
不用說啊,他肯定是方恩林的兒子,爺倆長得也太像了,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郭大綱這個氣啊,憑良心說,他對這位方先生可算是不錯了,每場都分錢,而且他剛到這一個星期就給他買了一輛代步車啊!
他,他竟然還不知足,竟然還能跟兒子一起做出這種勾當,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說,講什麼理,有什麼理可講?」郭大綱抬手指著票販子,義正言辭地問到。
「哼!」
票販子卻很不屑,雙手叉腰,撇這嘴,問:「我問你啊,相聲是不是一門接地氣的藝術,是不是一種草根文化,還有,你,是不是老百姓們一點點捧起來的!?」
「啊?」
郭大綱有點懵,心裡倒是覺得可笑,萬沒想到,這票販子的小嘴像機關槍似的,問出的問題,聽起來倒好像有些道理似的。
「是,是啊!」
郭大綱一臉嚴肅,認真地說:「我郭大綱也是苦日子熬過來的,現在能小有所成,賣得出票去,全靠各位觀眾的支持,相聲嘛,可以說是草根文化,是接地氣的藝術,所以才更應該展現給各位,不是嗎?」
「哼!」
票販子還挺傲嬌,原地重重地跺了下腳,嘴一下子就撅起來了。
看著他這娘們唧唧的樣子,郭大綱陣陣反胃,不過也得聽他說啊,看看這孫子到底能講出什麼歪理!
「但是你看看,你看看你的這些衣食父母們,天天都在外邊排隊買票,這也就算了,有時候有些人拍一遭,也買不到,只能在門口等著,聽聽裡邊的音兒,就盼著能看你一眼,大家這樣,你心裡就過意的去?」
票販子咧著嘴,說這話的時候十分認真,跟他這形象都有些不符,太正經了!
「我……」
郭大綱有些沒話,不過看著一個票販子這麼理直氣壯的,他又覺得可笑。
這幫觀眾們的態度卻因為這一番話轉變了,一個個都用異樣的眼光打量郭大綱,這意思是對他有些不滿。
郭大綱咽了下唾沫,略加思索,沉沉嘆了口氣,繼而抬起頭,對著大家,微微一笑。
「那我,先跟大家道個歉,對不起各位!」
他用誠懇的語氣跟大家說到,繼而深鞠一躬,態度十分誠懇。
「首先感謝大家支持,陪伴我一直走到今天,關於劇場買票難的事,我先跟大家道歉,包括今天抓到一個票販子,我也覺得十分愧疚,這都是我的失職,對不起各位!」
他抱拳拱手,又說:「請大家放心,過不了多久,我們就會開一家分店,也會在一個劇場里,規模盡量會擴大一點,到時候演員們都會串場演出,讓大家都能買上票,來支持我們!」
「呱呱……」
一番肺腑之言,大家無不動容,霎時間掌聲雷動。
「可是,我,我這……」票販子嘴裡拌蒜,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急匆匆轉過身,想要趕緊開溜,卻不成想,步子還沒邁開呢,後邊三位壯漢已經擋住了他的去路,又上來倆人,每人扥這他一隻胳膊,一下子就把他扭押起來。
郭大綱無奈地搖搖頭,上前從他手上搶過那一沓門票,然後打電話報了警。
這種事不報警不行,不解恨,而且現在各地警方都在查這個「黃牛票」無論是各路車票還是演出,只要是哄抬價格,就不能容忍。
……
「郭班主,您,您寬容一下吧,我兒子他沒工作,就是賺點小錢啊!」
深夜,澤恩社後台,方恩林苦苦哀求了大半天,郭大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他站在一旁,一個勁鞠躬作揖。
一眾演員都在邊上陪著,誰也不好說什麼,方先生這種行為是為大家不恥的,拿著自己園子里的票去外邊賣高價,這行為都TM該挨打。
至於他是怎麼拿到票的呢,因為現在盯著售票口的是曹航,這孩子剛十歲,比較好糊弄,只知道收錢賣票。
而方先生每次也只是拿錢買票,還算正規,所以這孩子也只得賣給他,也沒多想,時不時,他還給孩子買糖吃。
「哼!」
郭大綱眼睛一瞪,義正言辭地說:「倒票,容忍不了,拘留肯定是跑不了,先生啊,我待你不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