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回: 人小鬼大
「大哥姓劉名備字玄德，家住大樹樓桑。二弟姓關名羽字雲長，家住山東蒲州解梁縣。三弟姓張名飛字翼德，家住涿州范陽郡。」
孫京站在台上，說了一段「貫口」，是相聲名段《八扇屏》的節選。
他口齒清晰，語速適當，別看年齡不大，但功力很到位。
台下十幾個觀眾，掌聲連連，後台的劉先生不禁挑起大拇指。
放下門帘，先生一臉嚴肅，看著郭大綱，擠出一絲微笑。
郭大綱心裡不爽，他沒想到外甥竟說的這麼好，現在一看，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了。
「大綱，祖師爺賞他飯啊！」
劉先生眯縫著小眼睛，娓娓說到。
唐先生也連連咂舌，剛才聽的很清楚，這小子極有天賦。
郭大綱攤開手，皺眉說:「可他離家出走，我把他收下，回家怎麼跟我表姐交代啊！」
「嗯……」
劉先生一笑，說:「你甭管了，一會我跟他說！」
孫京說完小段，唐先生上台唱快板，本該郭大綱和劉先生上，但他們決定先跟孫京談談。
他們二人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
小孫京拖著肥大的大褂進來，費力地脫下。
「咳咳……」
劉先生清清嗓子，問:「爺們，過癮了嗎?」
「過癮，實在過癮！」孫京樂呵呵地說。
「行，過完癮……該回家了吧?」
「啊?」
一聽這話，孫京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撅著小嘴，倔強地說:「不行，我不走，而且，您看我哪演的不行啊，觀眾笑的多開心！」
郭大綱在一旁撇嘴，心說，這孩子傲氣太重，還很任性，這可不好。但劉先生說話，他也不好插言。
劉先生微微一笑，臉上褶子堆疊在一起。
「我是說，你先回家打聲招呼，收拾好行李再回來，行嗎?！」
「好啊！」
一聽這話，這小子高興的差點從地上蹦起來。
郭大綱卻張大了嘴巴，轉頭看向劉先生，先生給他遞了個眼色，叫他安心。
……
單說演出結束，郭大綱連夜帶著孫京到火車站，送他上車，還給他塞了一百塊錢。
劉先生的意思，先讓孩子回去，然後再通知家長，到了家，什麼都好說，家長看緊點，他準保出不來。
不過，孩子雖然倔強，卻很討喜，而且功夫不差。倘若趕上好時候，絕對能成「腕兒」。只可惜現在的相聲半死不活，唉～
孩子臨走的時候說了，他到國都，從火車站一路打聽，畢竟他不認路，只知道自己的表舅叫郭大綱，是說相聲的。
問了有幾十個人，沒人知道，可他沒放棄，一路前行，也不知問到第幾個人，那人一聽郭大綱，立馬笑了，並且給了他詳細地址。
這故事也許很平淡，但郭大綱十分欣慰，至少走在國都，有一小撮人認識他，知道他們的劇場，這就說明攏到了觀眾。
他相信，總有一天，自己的名字能夠家喻戶曉，提起「相聲大會」，人們也會交口稱讚，雖然不知道那一天什麼時候，但他相信，終究會來！
……
一夜無話。
單說翌日清晨，一大早，張瀟涵就給他打電話，電話那頭的她，樂不可支。
「大綱啊，那廣告我看了，哪個是猩猩，哪個是你啊?」
她呵呵笑著說到。
「唉……」
郭大綱嘆了口氣，聽聲音就能腦補出她呲牙咧嘴的樣子。
「今天我休息，一會去找你，請我吃炸醬麵?」
郭大綱撇撇嘴，說:「行，炸醬麵還不好說！」
掛了電話，他趕忙起床洗漱，張瀟涵向來風風火火，所以要提前做好準備。
半個小時她就到了，停車在門外響喇叭。
「滴，滴滴～」
「來了，按什麼按！」
郭大綱應了一聲，起身出屋。
張瀟涵搖下車窗，樂么滋朝他挑眉毛。
「上車，有事跟你說！」
她總是這麼古靈精怪的。
「又怎麼了?」
郭大綱咧咧嘴，還是那句話，自從遇到這丫頭，就沒好事，好不容易幫他一次，還讓他很難受。
「好事！」她樂么滋的。
又是好事，上次她也這麼說，結果郭大綱去跟大猩猩對戲，今兒又怎麼個茬呢?
無奈上車，張瀟涵立馬遞給他一疊文件，眯著眼睛呵呵笑。
「還是白老闆的單，要一個相聲團體！」她笑著說。
「團體?」
「對啊，老白特意請你，因為……專業院團要價太高！」張瀟涵撇嘴說到。
「呃……」
郭大綱一咧嘴，問:「這次演什麼啊?要是讓我們全體演猩猩，可不幹！」
「哎呀，怎麼會！」
張瀟涵吧嗒嘴，解釋道:「這次是民國戲，你們演受壓迫的藝人。兩天的過場，一人五百！」
「嘿！」
郭大綱瞪大了眼睛，這價格很誘人。
不過他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雖說能看出張瀟涵誠心幫自己，但那個姓白的難免有貓膩，沒準，他是在利用廉價勞動力！
想到這，他一揮手，把文件丟在後座。
「咱還是說炸醬麵吧，演戲，我不感興趣……」他假模假式說到。
「嘿，瞧把你厲害的！」
張瀟涵有些急，杏眼圓瞪。
可她思索一下，又安慰道:「行啦，我知道那廣告讓你很難過，就因為這個，老白才給你這次機會！」
「哈，我可沒什麼難過的！」
郭大綱搖晃著腦袋，漫不經心道:「反正我問心無愧！」
「你看，說兩句你還生氣了！」
張瀟涵拍了下方向盤，氣的小臉微紅，又說:「你不去，就請群演，五十一天，比你便宜多了！」
「那……」
郭大綱倒吸一口涼氣。
可不是嘛，國都各大劇組，扒活兒的群演不計其數，看看後視鏡里的自己，他不住咂舌。
「不是，普通群演，怎麼能演出我們真正藝人的氣質呢，那不行！」
他一邊說著，一邊費力地把手伸向後座，拿過文件。
「那你到底去不去?」
張瀟涵冷著臉追問。
「去！」
「我不為錢，不為露臉，就為我們的相聲藝術在屏幕上不被褻瀆！」
他挺直腰板，冠冕堂皇地說到。
這話，自己都覺得違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