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非著名」老藝術家
國都二環里，薑汁衚衕。
寸土寸金的一線城市，不乏高樓大廈，別墅區的洋房也是鱗次櫛比。
但要說起文化價值最高，最值錢的，還是薑汁衚衕的四合院，通通是幾百年的老宅子。
有錢，有權，有勢力，不一定有四合院。國都人口幾百萬，仍住在四合院的，不過幾十家，都是祖產。
在衚衕口停下車，郭大綱只覺得自己穿越了。
老車，古街，衚衕口還有個老太太，坐在冰櫃後邊賣冰棍，支著一把陳舊的大傘，旁邊停著「二八大杠」。這條街雖在市中心，但堪比世外桃源，無比寧靜。
「走啊!」
白尤下車，叫郭大綱。
「哎，好嘞!」郭大綱應了一聲，急忙下車，兩隻眼盯著老太太的冰櫃。
「怎麼著，來根兒冰棍?」白尤嗤笑著問。
「啊，可以!」
「先辦正事吧，你這人!」白尤無奈說到，緊接著，拉著他往裡走。
抹角拐彎，前方，廣亮大門。門口坐著兩尊石獅子，上邊掛著一對紅燈籠，門洞兩側是門房，正對著是影壁牆。
一抬頭，門額掛著牌匾，上書「齋庄中正」。
郭大綱心頭一震，心說，住在這地方的，必定是高人，一邊想著，許多個偉岸的英雄形象在他心頭升起，這個老藝術家，究竟什麼樣子呢?
「走啊，怎麼愣了!」
白尤拍了下他的肩膀，他這才回神，微微一笑。
兩人繞過影壁，到了第一進院子，離老遠就見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穿著一身白超乎雪的考究唐裝，逗牆邊鐵籠里的兩隻火烈鳥玩。
想必，這位就是高人了!
郭大綱心頭一喜，與高人，豈可交臂而失之!
想到這，他趕忙上前，抱拳拱手說：「老先生您好，你這外國雞真漂亮!」
「啊?」
老者一聽這話，臉色立馬變了，不樂意道：「嘿，你小子眉毛底下倆窟窿眼是喘氣的吧!」
白尤無奈嘆氣，趕忙過去解釋。
「安叔，不好意思，這人是個棒槌，我帶他找劉先生，他老人家在嗎?」
「啊!」老頭一見白尤，呵呵笑了，說：「先生在廳堂呢，去吧!」
「得嘞，謝謝你!」
客套兩句，白尤繼續帶著郭大綱往裡走，還不忘小聲叮囑他別瞎說話，少丟人現眼。
進了第二進，就見一位溜肩膀的老頭，左肩高，右肩低，身上穿著白色跨梁背心，上邊好幾個煙燙的窟窿。
他生了一張小圓臉，臉上滿是歲月留下的滄桑痕迹，癟鼻樑上架著金絲眼鏡，嘴上叼著大煙袋。
白尤朝郭大綱使了個眼色，繼而忙著往前跨了兩步。
「來了，爺們兒!」老頭笑眯眯說到，表情略顯猥瑣。
白尤樂呵呵點點頭，往那邊一指，說：「嗯嗯，這位就是我朋友，郭大綱!」
郭大綱也陪笑，還輕輕鞠了個躬，不過看老頭這樣子，心裡有點不得勁，因為這位跟他剛才幻想的偉岸形象相去甚遠。
「這位，就是我跟你提的老藝術家，劉恩順先生!」白尤又給郭大綱介紹。
郭大綱保持微笑，卻覺得無奈，心說，白尤是不是對「藝術家」這個名詞有什麼誤解啊!
「小子，過來讓我瞅瞅!」劉恩順樂么滋說到。
郭大綱應聲，端正走過去，卻沒想到近前之後，劉恩順竟然撲哧一笑。
「怎，怎麼了?」他摸不著頭腦，弱弱問到。
劉恩順吧嗒兩下嘴，倒吸一口氣，看著他，搖了搖頭，那樣子十分輕蔑。
「你小子，怎麼這麼寒磣啊!」
「啊?」
郭大綱心裡這個氣啊，心說，這老頭真沒溜，找他是談合作的，幹嘛褒貶我的長相!
可老頭忽而一笑，抬起手拍拍他的肩膀，又說：「不錯，是個說相聲的好苗子，長這樣不說相聲，真可惜了!」
「我……這……」
這話讓郭大綱沒法接，這老頭到底是在損人還是夸人啊！看來白尤說的沒錯，他老人家這脾氣，真怪異。
「小子，我問你，你為什麼要跟我一起說相聲?」
說這話的時候，劉恩順表情一下子變的嚴肅。
郭大綱挺胸抬頭，鏗鏘有力地說：「為了振興傳統藝術，弘揚民族文化！」
這句話他琢磨了半天。
可劉恩順聽完，竟撇起嘴，臉上一百個不待見。
「有志氣！你這麼有志氣的孩子……兜里恐怕連一千塊都沒有吧?」他嗤笑道：「冠冕堂皇！」
「你……」
郭大綱瞪起眼睛，下意識摸褲兜，可不是嘛，就七百塊錢，還是幫人打架賺來的。
旁邊白尤的臉上很難看，覺得郭大綱說的這話挺正經的，劉先生何必冷嘲熱諷啊！
「小子，我再問你一遍！」
劉恩順抬起手，指著自己的鼻子尖，又問：「你，為什麼想跟我合作?」
「我……唉……」
郭大綱嘆了口氣，只覺得心裡五味雜陳，良久才說：「我……沒飯轍了，找個搭檔說相聲，混口飯吃！」
「哈哈哈！」
劉恩順一聽這話，立馬挑起大拇指，那樣子十分開心。
旁邊的白尤懵了，郭大綱說這話的時候他心裡直打鼓，因為他知道，劉恩順是個有格局的人，這麼渺小的理由，怎麼能請動他。
可劉恩順竟如此高興，都樂開花了……
「小子，這麼說就對了！」他深吸一口氣，娓娓道：「相聲，本身是一門手藝，學了就是讓你吃飯的，它本身沒有多高尚，它的高尚，源於你對它的尊重。」
郭大綱一聽這話，只覺得鼻子一酸，緊接著抱拳拱手，施以大禮。
「受教了！」
劉恩順趕緊把他攙起來，臉上滿是欣賞，繼而拍拍他的肩膀，覺得這年輕人可愛，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行，我許給你了，一切都弄好，再來找我！」
說完，他轉過身，徑直往屋裡去，走起路來高低肩膀來回晃悠。
郭大綱獃獃站在這，望著先生的背影，心裡有種特別的滋味。
「走吧，傻小子，先生答應了！」白尤樂么滋說到。
「嗯！」郭大綱用力地點點頭，十分認真地說：「走，咱們去買冰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