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茬架

  月黑風高夜，正是茬架時。


  在國都，茬架，也算「歷史悠久」。


  過去的老炮兒，茬架碼人，全憑一個義字，可當今社會，人情淡薄，大多是花錢買人數來壯聲勢。


  海馬歌舞廳門前，兩撥兒，郭大綱就在左邊這波里，手裡拿著鋼管，跟悶三並排在最後。


  其實悶三也不願意來，首先他不缺錢，其次，日子過得安穩，不樂意找麻煩。


  但這次是他一「鐵磁」出了事，不來的話面子掛不住。而且間接也算幫了郭大綱，這都是人情。


  「我我，一會幹，幹什麼？」


  郭大綱攥著鐵管，嘴裡拌蒜，腿也一個勁打顫。


  「嗨……用不上咱們!」悶三吧嗒兩下嘴，老江湖似的，眯縫著小眼睛說：「估計啊，打不起來!」


  說完，他微笑兩下，算是對郭大綱的安慰。


  可就在這時候，前邊一陣罵聲，緊接各種鐵器碰在一起，叮咣亂響。


  「完咯……打起來咯……」


  郭大綱暗嘆一聲，轉頭就跑。


  「你給我回來!」悶三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把他拽了回來。


  「不是，前邊打起來了!」郭大綱皺著眉頭，呲牙咧嘴說到。


  「廢話，叫你是幹嘛來的!」悶三激憤說到。


  緊接著他卯足力氣把郭大綱推了出去，正好郭大綱嚇得全身發軟，走去好幾步，一頭扎在人堆兒里。


  「哇呀咔咔哈!」


  郭大綱一邊叫喚，手裡的鋼管亂揮，活像個瘋子，兩邊的人紛紛散開，都怕被他打到，而且沒人認識他，也不知道是哪撥兒的。


  「嘿，小矮胖子，你是哪撥的啊!」


  「對啊，你是誰啊？」


  人們紛紛詢問，看著他這滑稽的樣子，都不想打架了。


  「啊？我？」


  郭大綱氣喘吁吁停住，看著這麼多人，有些緊張，拄著鋼管才勉強站好，為什麼他說相聲不紅啊，就是因為人多會緊張。


  「對，你是誰？」


  一位「小鋼炮兒」用手裡的砍刀指著他，惡狠狠問到。


  「我是誰？嘶……」


  郭大綱哆哆嗦嗦地說：「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


  「TMD，跟我整什麼唐詩三百首!」另一邊打頭的人罵道：「趕緊說你是誰？」


  「舉頭望，明月……我，我叫郭大綱!」郭大綱哆嗦著說到，為了掩飾尷尬，還不自然地笑了兩下。


  這兩撥兒人互相瞅了瞅，又看看站在中間的這位小矮胖子。


  「哈哈哈……」


  人們紛紛捧腹大笑，郭大綱站在中間，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心說，自己說相聲的時候，觀眾一個笑的都沒有，來打架了，反倒把人都給逗笑了。


  「不是，各位!」


  郭大綱滿臉無奈，看著兩邊的人一個個笑的跟什麼似的，不知該說什麼好。


  好在悶三是個好人，趕緊把他給拉了回來。


  就這樣，一場大笑，兩撥兒人打不下去了，本來也沒多大事，無非就是互相犯葛（土話，挑釁的意思。），然後拱火。而國都人都好面兒，不茬架覺得丟人。


  結果郭大綱來了，化干戈為玉帛了。


  「這，結束了哈，完結撒花!」郭大綱笑著，打趣地跟悶三說到。


  悶三無奈地笑了笑，覺得這小矮胖子還算有點才華，不管怎麼說，今天這事算他了的，有點意思!

  人們紛紛散去，一位穿著綠色軍大衣，手持日本刀的青年走過來，拍了拍郭大綱的肩膀。


  郭大綱一愣，要知道現在可是三伏天兒，這位的打扮雖然很像「老炮兒」，但未免太誇張了啊!

  「這，這位英雄，辛苦您吶!」


  郭大綱抱拳拱手，客氣地說到，因為他覺得三伏天兒穿軍大衣的人，一定不簡單!

  「哈哈哈!」


  青年也抱拳拱手，回禮道：「見面道辛苦，必定是江湖!」


  呀呵，這小子還會對「春典」，厲害了呢!

  悶三笑了笑，看著眼前這二位，無奈搖頭，因為這倆人都好像精神有問題似的。


  這青年就是他那「鐵磁」，名叫白尤，也算四九城有一號的人物，跟他一樣，都是老國都兒，沒工作，靠房產吃飯，整日也是無所事事，是個純粹的「頑主兒」。


  今天這場架，就是因為他挑起來的，本身就是一點口角，惡化了，不打架丟面兒!

  好在郭大綱來了，讓事情得到平息，所以他對這個小胖子有點好感，覺得這人有意思。


  「三爺，這位高人是你從哪請來的，怎麼不早點給我引薦呢？」


  白尤笑著，假裝嗔怪地說到。


  悶三無奈，嗤笑兩下，道：「你們聊吧，你們准能聊到一起，呵……」


  「好，咱涮肉去，我請客!」白尤拍拍胸脯，局氣地說到。


  聽到「涮肉」倆字，郭大綱眼睛都直了，好幾天沒吃正經飯了，全靠超市試吃支撐著，此刻他心裡一百萬個樂意。


  這時候人都走光了，就剩他們三個，因為兩邊的人都是花錢雇的，所以不用有什麼交代，對方也是這樣，不打了，就撤了，國都爺們兒，性子直爽。


  白尤帶著這倆人上了自己那輛老古董「212吉普」，這車可有年頭了，還是當年白尤他爺爺的配車呢。


  ……


  「什麼，你是個說相聲的!」


  衚衕深處的火鍋店裡，三人圍坐桌前，白尤本來想跟郭大綱好好聊兩句，但郭大綱一見到肉，比親媽都親，不由分說，先吃了六盤。


  「嗯嗯……」


  他抬起油膩的臉龐，沖著白尤點頭，嘴都被肉佔滿了。


  「那，那你沒工作了，怎麼辦啊？」白尤又問到。


  悶三在一邊搭言說：「沒轍，今早上差點上吊!」


  「上吊？呵……」白尤一聽這話，嗤笑著搖搖頭說：「這種人才，上吊可惜了啊，不如……我在友誼路有一套空房子，借給你，讓你辦個小劇場？」


  一聽這話，郭大綱激動地把嘴裡的嚼碎的肉全給吐了出來，噴了悶三一身。


  「真的嗎!」


  他激動地看著白尤，難以置信地問到。


  「哼，那還能有假？小爺我也是在江湖上混的!」白尤挑下大拇指，局氣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