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
重生卷
001無憂公子
五年後,夜國京都
繁華的京都車如流水馬如龍。
五年之間,夜國國主的身體猶如快要燃盡的風燭,越發每況愈下了,而大皇子和蕭王的爭鬥,也已經到了白熱化時刻。
大皇子生母為中宮皇後,真真正正的長子嫡孫,而且在朝中占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再者,他已都二十九歲了了,快到而立之年卻還沒有封王,他的弟弟倒是才剛剛及冠就被封了蕭王,這落到有心人眼裏,也不就成了一種暗示。
皇上之所以不給大皇子封王,實際上,就是把他當做儲君來培養的,不然,以大皇子的才幹,還不早早就成了一代賢王。
隻是,另一邊保蕭王的人也要說了,蕭王英明能幹,早早就已經躋身王侯一級,皇上是不是還想著讓他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呢,更何況,這三年來,蕭王的勢力,慢慢滲透到了朝政,雖然不及大皇子,但也不容小覷了。
隻是,兩邊的人馬暗暗較勁,朝堂上唇槍舌戰爭論不休,朝堂下互使絆子,鬥個不停,堂上的帝王卻始終保持沉默,似乎,並不知道自己臣子之間的明爭暗鬥,不知道自己兒子的角逐鬥勁。
那個一臉蠟黃的老人,似乎什麽都沒有看見,被風霜腐蝕的臉上,已經隻剩下了對知天命的年歲的認命,亦或是比誰都困難的清楚,看得明白,心中早已有了決斷,隻是,沒有說出來而已。
帝王心事深沉,誰人能猜得到,而朝堂上的風波,對於普通的民眾,或是貴族紈絝子弟,都沒有什麽影響,反正,誰做皇帝都一樣,能讓百姓吃得飽穿得暖,能讓他們家族保持榮耀,讓他們可以奢華享樂,那就可以了。
示意,不理會朝堂的硝煙,街道酒肆的民眾,談論的最多的,還是紅遍夜國都城曲渡的流觴院。
流觴院是什麽?
可是說是曲渡城第一銷金窟,第一酒池肉林。
這裏,有曲渡最有名氣的美酒美人歎,真的是就連美人喝了都要沉醉歎息;流院有夜國最美的女人,妖嬈嫵媚的,青春嬌柔的,我見猶憐的,隻要有你想到的,就能在這裏找到;而觴遠則有俊秀的少年,美貌的侍童……萬千美貌,集中流觴。
隻是,流觴院最讓人津津樂道的,是它的主人,無憂公子。
無憂是誰,說起來人人都知道,三年前,無憂公子憑空出現,然後開了這座流觴院,一下子躍為夜國第一青樓,這個名字,也耳熟能詳呢,傳說,無憂公子飄逸若仙,世界上在沒有誰,能比得過他,當初的京都第一花魁月見小姐不服氣,見了無憂公子後,自動摘下花魁的名號,情願跟在無憂公子身邊做一名侍女。
隻是,見過無憂公子的人少之又少,據說,他在流觴院也不常露麵,而且,總是一襲輕紗覆麵,讓人談而惋惜。
倒也沒人敢上門去找他,不光是他,若是流觴院裏的男女不願意,還可以拒絕任何客人,可就是這份傲然,讓流觴院更加超凡起來,當然,也不是沒有客人鬧過,隻是,被鬧過的人都被轟出去了,管他是什麽大官的兒子,或是什麽貴族的後裔,起就奇怪在,這些人當時無不落下狠話要找流觴院的麻煩,可後來都不了了之,久而久之,人們都知道,流觴院後麵有一個大人物撐腰。
人們也都猜想,無憂公子可能是某家王侯之子,無憂,無憂無慮,一聽,就有被寵愛著的感覺。
*
流觴院的正廳裏,有歌姬正在演唱著纏綿悱惻的曲子,而舞姬隨著這優雅的旋律跳起了動人的舞蹈,舉手抬足間,露出了一截白皙的小蠻腰,在大紅的舞衣襯托下,越發誘惑。
看得不少人都已經是直愣愣的了。
一身錦衣的少年就在最頂層的包間窗戶裏,低頭俯視著下麵的場景,果然,還是這樣,欲露還休的最是惹人了吧,他看了眼那些男人的眼光,露出了一絲嘲諷。
隨即又看了下下麵幾乎座位爆滿的大廳,唇角又勾起一抹笑意,今晚上,收入還不錯。
其實說起流觴院的火,與它的傲不無關係,當初他定下這些女子少年可以選擇拒絕客人時 ,就想過了,這些個男人啊,總是得不到的最好,不然,家裏妻妾成群了,幹嘛還要來這裏呢,而且,讓他們有拒絕的權利,也讓他們多了一些矜持和感覺,他還真敢說,他這裏的女子少年,比別的地方的,顯得都要有氣質一些。
當然,光是這樣還不夠。
流觴院隔三差五不通風情的歌舞和戲曲,才是最吸引人的噱頭呢,這些,都是娘親的遺物裏找到的,娘親似乎懂得很多東西,這些個舞,什麽肚皮舞印度舞的,她把娘親的手稿給了那些編舞的舞娘,就連她們也從未見過,而欣喜若狂。
溫暖的白狐披風從身後披上來,隨即,男子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無憂,你在看什麽?”
“我在看樓下的醉生夢死,這些達官貴人的浮華沉醉,他日死去,也不過時黃土一捧而已。”少年把玩著手中的夜光杯,杯中的葡萄酒在燈光下流轉著妖冶的色澤。
“無憂,你總是這麽感傷,不管死後如何,當盡歡時則盡歡。”青年取下他手中的葡萄酒,一飲而盡,一雙深邃的眼眸在酒精的熏染下,多了一絲動人的溫柔:“不是身子不好麽,怎麽又喝酒了。”
“聽說了殿下的婚訊,丞相家的千金,無憂替殿下高興,忍不住小酌一口,殿下說的對,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他日又如何。”他垂下長長地睫毛,起身倒酒。
“無憂,我……”在他麵前,一向睥睨天下的大皇子夜羿陽,也終於收斂了霸氣,眼中憑添了一抹歎息。
“大人不必多說,無憂說過的,隻求一個安生立命的地方,殿下給了我流觴館,我已經感激不盡了。丞相是三朝元老,手下門生眾多,殿下娶了他家千金,對於殿下無異於如虎添翼,無憂是真心替殿下高興。”他對著他微微一笑,那樣的笑容,宛若清風拂麵,明明觸覺感受到了,想要伸手抓的時候,卻隻是虛無。
就好像是,無憂給他的感覺,他們認識了四年,他卻從來沒有真正的了解過他。
他說過,不要問他以前,他不問,他也不說,於是,他們就隻是處在這樣的位置,好像很近,卻也很遠。
“無憂,其實,你不明白的。”他看著他白玉般的麵頰,上麵細小的汗毛都清晰可見,忍不住,想要用手去觸碰那比凝脂還要柔軟的肌膚,卻感覺到無憂驚嚇般地避開,就算他做的那般流暢自然,好像真的隻是無意識的偏頭,隻是,他卻是知道了,無憂的抗拒。
他的心底湧現出深深的無力感,卻也不敢逼迫他,他這個人,看著安靜沉默,骨子裏卻執著的很,若是逼得恨了,指不定就如流沙一般,從他眼底溜走,就算……就算隻是這樣看著他,也好啊,畢竟,都是他的錯。
四年前,他第一次見到無憂的時候,是在那個寒冷的冬天,他渾身是傷,奄奄一息地蜷縮在他回府的必經之路,那一雙如受驚小鹿般的眼睛,瞬間就打動了他。
他帶他回了府,他也出乎意料的和他胃口,安靜,沉默,聰敏,在他身邊伺候的時候,他想要的,他總是能為他辦的妥妥帖帖,他停留在他身上的時間越來越長了,他知道,這個少年,引起了他的興趣,可是,卻也忍不住懷疑。
怎麽可能,路上撿到一個人,就完全對他口味,那條路是他常去的,會不會是人為地呢,不是他多疑,而是,身處其位,這也是沒辦法的,若是他不小心點,隻怕有九條命也丟完了。
於是,那段時間,他就糾結在要不要留下他這件事上,讓他走,他舍不得,留下他,又怕是奸細,再加上政務上的不順,於是一天晚上,他醉酒後就……
那晚的事情他記得不清楚了,他並不是個容易醉的人,那晚可能是心事重重,不自覺喝多了,然後,醒來的時候,就看見床上的狼籍還有血跡,他才知道,他竟然對無憂……
那日後,無憂在房裏自盡,若是他發現的晚了一刻,就再也見不到他了,他傷好後,就不願意呆在他府邸,然後,就是出來開了流觴院……
隻有失去過,才知道,失而複得的珍貴,如今,他別無所求,無憂能這樣心平氣和和他說話,他都覺得彌足珍貴了,他在他心目中不是那些個伶人,他是他,獨一無二的無憂,是他想要傾盡所有,換他開懷大笑的無憂。
“無憂,你不知道的,其實,權勢地位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隻是,卻不得不要,處在我這個位子,中宮所處,在很多人眼裏,就是未來的帝王,若我當不上帝王,隻怕下一任帝王也不會容我,再說了,我身後還有母後和幾大家族,若是我敗了,隻怕……”
他歎息一聲,人前意氣風發的夜羿陽,這一刻清雋的麵上布滿了疲倦,還有苦澀。
母後為了鞏固地位,在後宮的所作所為,他也有所耳聞,尤其是貌似還卷入了二皇弟母妃的死中,若是二皇弟上位,隻怕他們母子都沒有好下場。
無憂心中一動,眼睫眨了眨。
“也隻有跟你在一起,我才能得到片刻的放鬆。”青年大大的打了個嗬欠,也學著他,抱了一杯熱茶在手上,開口說道:“不過,這樣勞累的日子說不定也沒有多久了。”
無憂沒有開口,隻是靜靜地看著下麵的歌舞,似乎,前麵的表演結束了,又開始了一曲新舞,其實,殿下很聰明的,他也許,早就知道了,他的父皇心目中人選不是他,不然,也不會任由夜冥蕭接替軍營,在個個地方滲透勢力,一直到可以在朝廷中和他分庭抗禮。
隻是,他卻也隻能咬著頭迎上去,不管撞得頭怕血流,他也要頂著,他要是退開了,他身後的人要如何班呢?
殿下很好,隻是生錯了地方,若他隻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哥兒,也許,可以閑雲野鶴,悠哉一生了。
“看著倒是很新奇,聽說這都是你編出來的,你身子也不少,一天到晚想著這些個幹什麽?”青年看著他單薄的身子,有些心疼到,當年他撿到他的時候,他就滿身是傷,也不知之前遭了多少罪,之後又在他府裏受了傷,一直都是瘦瘦弱弱的,麵上也隻是剔透的白,很久不曾見到健康的粉色了,每次看見,總是讓他皺眉。
“賺錢啊。”他開口應道,青年這樣的目光,讓他有些難過,他在他身邊,不過是一個探子而已,他卻對她這樣好,讓他越發心裏不安,若是可以,他倒是希望他對她糟糕一點。
“財迷。”青年嗤的笑了,寵溺地看著她。
兩人都沒有再說,這一刻,氣氛寧靜,香茶氣息繚繞,看完了一曲歌舞,青年身邊的人就來叫,隻得無奈的走了。
他見他終於走了,心底鬆了一口氣,每次麵對他,他總是很愧疚,他在他身邊,隻是因為五年前的一個約定,隻是因為差的那一味藥……優曇花的花瓣,他摸著光滑如凝脂,卻越發美的勾魂奪魄的麵龐,怔怔的想著。
樓下忽然傳來了一陣歡鬧,打斷了她的沉思,她抬頭看去,剛剛燈光迷茫的舞台已經撤去了,如今周圍的燈都點亮了,齊齊把剛剛布置好的舞台打亮。
她恍惚間記起,似乎,新編的戲曲今天開始推出,怪不得這麽熱鬧啊,這些戲曲總是特別受歡迎的,才子佳人的故事,圓滿結局,很有噱頭,她卻不愛看,她站起身,想要進屋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