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菟絲
天朗氣清,陽光明媚。
蕭冥夜一腳踏進了一家繁華酒樓,身後跟著臉色不鬱的花音染,那日她分享了他的秘密,本來說兩人關係應該改善了才是,她提出讓他送她回去,他也一口答應了,可這帶路,卻帶到了一個繁華的城鎮,她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他不打算送她回去了,可憐她之前還感激他,一路盡心盡力照顧他的傷口,到此刻才明白了,有的人,就是不能對他太好。
“小染染,這裏的烤羊腿可正宗了,一會讓你嚐嚐我們夜國的美味。”蕭冥夜似乎沒有看見她一張冷臉,自顧自地點了菜,捧著清茶咂著嘴道。
“你的傷口似乎沒有好,怕是吃不得葷腥的。”黑著一張臉,她氣門的開口,就算是心理再惱,她也無法對這一個重傷的人拳打腳踢,雖然此人沒有一點傷員的自覺,一路上極盡撩撥她的脾氣,摸了還可憐兮兮地說自己是傷員,哪有一點夜國蕭王的氣勢,讓他都忍不住要懷疑,真正的蕭王早在她沒覺察的時候被人偷龍轉鳳了。
“那我吃粥吧,看你吃總行了吧。”他縮了縮脖子去看他麵前的素材,苦著一張臉道。
“別叫我吃肉,我會吐。”那日那場廝殺還猶在眼前,讓她吃肉,她看真吃不下,有氣無力地攪動著麵前的菜湯,忽然,隔壁一道不算太小的聲音飄進了她的耳裏。
“這炙炎將軍可真是好豔福,就連來大戰都有女人相伴,活脫脫一副離了溫柔鄉就活不下去的摸樣,那是我們蕭王的對手。”她咽了下嘴裏的土豆絲,麵上浮現了猶疑之色,她是女人的消息,不是隻有二皇子知道麽,什麽時候走路了風聲呢,隻是,抬眼看著對麵那個皺著一張俊臉撥弄著碗裏的青菜的男子。
說這個是雙手可變幻風雲的蕭王,隻怕沒人相信吧。
“是呀,聽說那夫人可是炙炎的大家閨秀,京都第一美人呢,隻是,貌似家教不怎麽好,戰場,也是她一個女人來的了的麽,難怪說那將軍第一戰,就沒我們王爺射下了馬。”又有一人開口說道。
與兩軍對峙離得不遠也不近的邊境之地,本來消息就很靈通,這些人也就優哉遊哉地喝著酒,討論著最新的八卦。
花音染此刻什麽也聽不進去了,隻覺得喉頭那一口飯堵在那裏,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生生咯得慌。
她想,她知道他們說的是誰了,京都的大家閨秀,和哥哥關係匪淺的女人,從頭到尾,都隻有一個琳琅而已。
她隻覺得腦袋想要炸開一般,痛得厲害,再也顧不得什麽,丟了飯碗,就往外麵跑去。
不要聽不要聽,她說了的,隻要哥哥打完戰,看著哥哥回到王府,她就會離開,再不留戀,可是,在她離開之前,可不可以讓她繼續自欺欺人,沉醉在她一手打造的夢裏麵。
人有些時候是需要自欺的,腳下那麽坎坷,心那麽累,不自欺,是走不下去的。
“小染染。”蕭冥夜跟著追了出來,看見她蒼白的麵色,忽然拉起她的手,就往不遠處的山上跑去,一路上,不知跑了多久,兩人握著的手心已經滲出了濡濕的汗意,她想要甩開他的手,可他的力氣那麽大,她甩不動,也就算了,跑得有點累,可是,她正好需要發泄一下。
“你看見沒有,那裏,那片白色的光暈下,就是夜國的京城,最中心的紫色城池,就是夜國的的皇宮紫晶城。”他偏頭看她,一雙黑眸幽幽沉沉,沉澱著一片情深意重:“小染染,既然他對你不起,你便不要他就是,你可願意,跟我回夜國。”
他低聲問著,從來不知天高地厚的蕭王,此刻也有了一絲顫抖,害怕聽到她的拒絕。
“若是他日,我為帝王,我希望身邊的人是你。”他輕輕的開口,以前,他一直以為他會是孤家寡人一個,直到行行而來遇見了她,忍不住,就動了心,她不是最美的,不是最溫柔的,她或許有很多缺點,還是他人的妻子,不知為何,偏偏是她讓她方寸大亂,不過感情,從來都是不可理喻的。
有些人,麵對一輩子都無法動情,一如他父皇和皇後,有些人,驚鴻一瞥也就夠了,就如他母親和父皇,就如她至於他,在對的時間裏,遇上了對的人,不可抑製地動心動情。
“蕭王殿下真是好大的手筆,開個玩笑也能給出這麽大的誘惑,古有柳三變詞雲,風流事,平生暢,青春都一上=晌,忍把浮名,換了淺酌低唱。殿下天潢貴胄,榮華富貴與你不過是囊中物,便是拿了換淺酌低唱又何妨。”逆著夕陽,她嬌美的麵容模糊不清,可那雙波光瀲灩的眸子卻泛著冷冷寒氣:“隻是,區區目光淺薄,隻願意吃吃喝喝,逍遙一世,對於名利,實在沒什麽興趣,王爺是找錯人了。”
她說完,轉身就離去,她想,她明白了為何他非要帶她去酒樓,為的,就是要讓她聽到那些話,隻怕那些人,也是他找人去說的,畢竟,這些小老百姓,平日裏兢兢戰戰過日子,戰爭來了,此刻不是縮著腦袋就是愁皺了眉,哪裏還敢去酒樓高談闊論啊,隻是,他算盤打得好,卻漏算了她的反應。
他以為,她離了王府,就非得選他麽?
或者說,女人就一定要做菟絲草,除了依附男人就不能活了不成,比起再一次泥足深陷,她情願天高地遠,逍遙自在,她是笨,可也不蠢,同樣的錯,她不會再犯第二次了。
她握緊了手,指甲劃破了手心,尖銳的痛,讓她稍微清醒了點,想來,她是必須要離開了,隻差一味藥引。今天,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