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讓他們在疼痛中相互治癒吧
聽聞劉伊的話,孟一安終於扭頭看向她,靜靜看了好一會兒,看得劉伊心裡直發毛,方才開口:「這也在護士職責範圍內要關心的事?」
話語里嘲諷之意明顯,語氣更是輕描淡寫,劉伊卻一下愣住。
她張了張口,想辯解些什麼,又什麼也說不出口。
孟一安倒是說了些話:「你在工作時間裡對婁夢的照顧我很感激。不過,工作時間之外,你像現在這樣坐在我身邊,說著些莫明其妙的話,想讓我怎麼想呢?」
「說你對工作太過熱愛,下班時間還如此關心患者的私生活?還是說你作為護士,居然對患者家屬的我心生好感?總之都不好,我們家婁夢心眼很小,要是聽到什麼不好的言論,她會生氣。所以,我在想,如果請你自己提出不再看護婁夢有些強人所難,還是由我提出吧。」
話落,他起身走向護士台。
劉伊唇色一下變得蒼白,抓住孟一安衣角,眼裡水光瀲灧,彷彿隨時能哭出來了一般。
孟一安回頭看她,盡顯冷漠。
「我沒有……」劉伊克制著情緒,在他的冷銳目光下,放開的手垂在身側握成了拳頭:「孟先生誤會了,我只是……只是見證了你們的不容易,所以……關心則亂。」
「我明白。」孟一安冷冷看她,「那請你以後關心你該關心的,否則讓人誤會你是個沒職業操守的人可不太好。」
劉伊死死攥著拳頭,聲音很低:「是,我知道了,以後一定離孟先生遠一點。」
「嘖嘖嘖……一安,你這是在幹什麼?瞧你把人護士都快弄哭了……」
不遠處,方子晉正向這邊走,笑容痞痞的,眼神怎麼看都過於意味深長。
劉伊心裡一驚,今天這場面已經夠尷尬到她想死的心都有了,如果讓旁人看了再傳開,她就真的不要想活了。
她努力鎮定,面色含笑,溫聲對孟一安說:「孟先生,那今天先這樣,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顧婁夢,她會好起來的。」
孟一安臉色不算好,態度倒是溫和的:「謝謝。」
「孟先生再見。」劉伊不敢去看方子晉,邁開大步很快消失在了過道盡頭。
孟一安若無其事地坐回原處,繼續看他的書。
方子晉嘆息:「人家畢竟是個女孩子,還是照顧婁夢的護士,你這樣做真的好嗎?」
孟一安面無表情:「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那到是。」方子晉笑了起來:「也只有婁夢那傻丫頭能把你的刻薄無情理解成深情厚義,不容易啊!」
孟一安拿書的手僵了僵,眉頭舒緩片刻,又擰成了一團。
方子晉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看了看時間,「你不是天塌下來,十點也必須上床睡覺的人么,現在都十一點了,怎麼還不回去睡覺?」
孟一安抬頭看了眼病房,「我不困。」
「一安,明天我得回襄城了,你一個人可以嗎?」
孟一安這才放下書,扭頭看他:「我可以。你回去不要亂跑,照顧好爺爺。」
「我知道。」方子晉起身,唇角勾起,笑的高深莫測:「當弟弟的走之前,再幫你一個忙,除了後患!」
後患?什麼後患?
孟一安短暫思索,無果,索性不想了,繼續研究他的針灸學。
……
寒冬的醫院天台,空無一人。
劉伊穿了件黑衣的大衣,幾乎完全融入了黑夜裡。
眼淚流了一臉,她委屈,委屈死了。
長這麼大,還頭一次被人當面訓斥過,這個人還是自己喜歡的人,這是種什麼樣的心情呢?
說生不如死也不為過。
可他憑什麼?
就算她有非份之想,人有七情六慾,是本能,是人性,不是什麼罪孽,他憑什麼這樣直白地說她?
「你憑什麼?憑什麼?」劉伊對著夜空壓著嗓子一遍又一遍地喊。
「就憑他不喜歡你。」
方子晉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她身後,嘴裡叼著一根煙,忽明忽暗間,他的表情也跟著隱晦莫名。
劉伊生惱,眼瞳收斂,陌生地敵視著他:「關你什麼事?」
方子晉眯起眼睛,「一安是我的家人,是我最在乎的家人,你說他的事和我有沒有關?」
劉伊咬著嘴唇,扭過頭去,不看他,也不說話了。
反正她現在在他們眼裡都是個不道德的人,是個罪人。
「別想太多,他說的話也別往心裡去,喜歡一個人不是什麼錯,只是你喜歡錯了人。」
劉伊沒想到方子晉居然會出口安慰她,不過聽在她耳邊安慰倒成了刺激。
她平靜看他,一字一句:「為什麼我就不能喜歡他?就因為他所謂的女朋友是患者?既然你們是親人,你應該最清楚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對,我清楚。」方子晉將煙頭放在指尖,輕輕一彈,煙頭飛進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他說:「他們確實還不是什麼熱戀中的情侶,但已經是住進對方心裡的人了。」
劉伊瞥瞥嘴,負氣道:「話別說的太滿,這世間沒有拆不散的情侶。」
方子晉笑了一下,「你還真拆不散。」
劉伊怔了怔,心有不甘,語氣不滿:「什麼拆散不拆散的,他們壓根不是情侶,就算我有意招惹上孟先生,那也不叫拆散吧?」
又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主。
方子晉在夜色中直直看著劉伊的眼睛,語氣尋常:「孟一安今年二十八歲,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你一定很奇怪吧,他長的那麼好看,氣質不凡,怎麼可能沒人喜歡?」
「其實,也不是沒人喜歡他,而是他根本接收不到這樣的信號。」
「上初中時,有女生寫了情書給他,他轉身就交給了老師。高中時,女孩子堵在家門口約她,他報了警。」
「大學時,對異性的暗示,他直言一句不會喜歡任何一個女人,被傳是同性戀也沒有半句辯解。」
「工作以後,被逼無奈去相親,每次他都給對方講醫理病理,直到對方聽到他的名字就肝顫。」
劉伊臉色寂靜了下去,輕聲嘟嚷:「男人晚熟很正常……再說了,婁夢不也走進他心裡了嗎?」
方子晉微眯了眼睛,笑了,「是呀,所幸終於有個婁夢走進了他心裡……可她走的也是夠艱辛的。你知道她為什麼會出事嗎?」
劉伊搖頭,聽說清水縣是她老家,難道不是她回家不幸遇到災難?
方子晉說:「是一安把她趕走的……我們一安是個心裡有傷的病人,那裡長久地流著血,痛得久了人也就麻木了。婁夢就是他的葯,她挑破他的傷口,讓裡面的膿血一點一點流盡,只有這樣,一安的傷才有結疤的可能性……」
「他們都很不容易。所以,請你不要去招惹一安,讓他們在疼痛中相互醫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