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會選擇你!
——玥,我真該死。一直支撐著自己活了那麽多年的信念究竟是什麽呢?
——玥,我真的,真的好該死啊!
黎老爺子不停剁著拐杖。
悲愴的感覺卻並沒有因此消退。
怎麽能……
怎麽可以……
讓我知道這樣殘忍的真相……
胸口突然傳來綿長的痛感,他覺得自己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耳邊傳來遙遠而空泛的腳步聲,硿硿響著,將他拽回了記憶的深淵。
醫院。
黎老爺子踉踉蹌蹌地爬起身來。
今日遇見的那個側臉,死死地映在了他的腦海。
他的情緒極不穩定。
然而,他還沒有走出房間,黎影夜就開門進來了。
“有心髒病為什麽從來沒有告訴過我?”黎影夜的眼底暈上了一層薄薄的冷意。
一想起他被人扛回家裏的情景,黎影夜的心情就糟糕到了極點。
他還想做什麽?還想讓自己怎樣才會滿意?!
“繼續生病了就好好躺著,你現在還想去哪裏?跟你的‘玩具’分開一下子都不行嗎?”
黎影夜的嘲弄並沒有激怒恍恍惚惚的男人。
他的精神糟糕到了極點。
他依然踉蹌著朝著長廊走去。
“愛怎樣就怎樣吧!”黎影夜生氣地皺了皺眉,終於扔下他,向著外麵走去。
砰——
他的耳畔響起了一聲劇烈的聲響。
緩緩轉過頭,隻見黎老爺子倒在了地上。
黎老爺子感覺自己的胸口的疼痛超乎了自己的承受範圍,視線越來越模糊……
“來人啊……”
他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的耳畔回響。
他吃力地睜開眼睛,終於看清了他的模樣。
“夜……夜兒……”他顫抖著向他伸出布滿皺紋的手掌,手心一片麻木的冰涼。
黎影夜檢查著他的傷口,試圖在他身上找到突然跌倒的原因。
“不……不要……我沒事……”他吃力地拒絕。
黎影夜卻仿佛沒有聽見,緩緩挽起他的褲腿,冰冷的假肢映入了他的眼簾。他的眼神滯了又滯,始終不能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父親無力地看著他,精神恍惚。
他的瞳孔一點點緊縮,又一點點擴張,終究還是未能阻止悲傷。
“為什麽……”
他終於說出了幾個幾乎連自己都聽不清的字。
父親一如既往地沉默。
黎影夜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歲月在他英俊的臉龐刻下了專屬印記,“為什麽……”
他再次重複呢喃了一句。
“因為很多原因,假肢,以後不能再用了……”他說。
“為什麽你要按假肢?嗯?!”
他別開視線,“不記得了。”
“為什麽你按假肢我不知道!!!!”他憤怒地嘶吼了一句。
夜兒……
我可以當做,你是在關心我嗎?
關心我這個,沒用的父親。
“我下海經商的那一年,發生了礦難。”他說,“礦難奪走了我的左腿。”
晴天霹靂!
黎影夜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父親,仿佛第一天才認識他。
“所以,那時候你才不肯讓媽媽證實你是不是把刺青也抹掉了嗎?”
——隻要刺青還在,就說明,我依然深愛。
黎老爺子的眼底蘊藏著渾濁的霧氣。
嗬嗬……
黎影夜默然搖頭,“不會的……這不是真的!如果是,為什麽你不早點告訴媽媽?!你知道她有多愛你,你知道是你活活氣死她的嗎?她為了你拒絕了君上,我和她日日夜夜等著你的歸期,可是你卻帶著另一個女人和孩子出現在我們的麵前……就算你失去了一條腿又怎樣?就算你失去了生命也不能減輕你犯下的罪。”
“那次礦難,差點要了我的命,如果不是喬笙的父親救了我,我恐怕真的會失去生命的。”黎老爺子說道,“那個時候,他為了救我,犧牲了自己的性命,作為遺願讓我答應照顧他的妻兒的最後一句約定,我怎麽可以食言。”
“不管說什麽都好,背叛就是背叛……照顧有很多種,為什麽……為什麽你非要娶她?”
“我錯了……”他的視線沉重地落在黎影夜的身上,“真的錯了……夜兒……其實……喬笙的父親沒有死……一切都隻是一出可笑的戲而已……那個人,根本就不是喬笙的父親,救我的人……是君上……”
怎麽會一直都沒有想到……
因為之前就聽信了謠言……
聽見他對他說,玥病死了……
然後,讓他失去了雙腿。痛苦不堪的命運讓他在找到同病相憐的女人時,在接受她悉心照料後,忍不住惺惺相惜。
回到家,看見自己心愛的女人完好地站在自己的麵前,而命運卻早已將他扯進了無法逃脫的圈套。
他已經不再說完整的她。
他又背負著另一條生命存在的使命。
他已經開口允諾了相互依偎。
怎麽可以……
怎麽可能……
原本以為她會活得幸福,誰知……
誰知道呢……
她寧願死去,也不肯讓他好過一些。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
如果命運可以改寫?
他們的結局,又會怎麽去寫?
幽暗的深夜,有死亡的氣息,帶著香甜卻讓人窒息的極致魅惑,彌漫在單薄的空氣裏。
櫻花已經落盡。
屋頂上盡是凋零的落花。
一個高大的黑影縱身翻越著危險的高樓,終於確定了射擊點。
槍口瞄準的方向有一束明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