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黑覡出山(2)
「我明白了。」高仙鷹總結了一下,「青筮想必是正宗的嫡脈出身,因此一心想要讓自己的部族強大起來,超過前面的黑、白、紫三族,所以他不顧一切地出山,為這個目標而奮鬥,為此不擇手段,不惜代價。那麼,他一直藏身皇宮,到底想要做什麼呢?你了解青巫族嗎?」
黑覡仔細挖掘出沉澱在記憶深處的東西,神情嚴肅,「每一個巫族部落都有自己的終極大咒,通常只有天賦極好的族人才能修鍊並掌握。青巫族的終極大咒叫奪天咒,就是以自身為媒介,奪天地之力,吞噬一人、一家、一族甚至一國的氣運化為己用。李顯的病情越來越沉重,現在長期卧床,不能上朝,應該不是中毒或生病,而是中了青筮的奪天咒,精氣血與神魂都在不斷流失。根據你描述的李恪的狀況,應該是李顯所有的一切都被他吸納殆盡,已經沒有價值,所以他開始動李恪了。」
「原來是這樣。」高仙鷹想了想,「那麼,在本源歷史上曾經做過皇帝或是死後被追封為皇帝的人現在都有可能是他的目標,對吧?」
「對。」黑覡肯定地說,「李恪、李旦、李隆基、李重茂、李成器,這五個人最危險。」
高仙鷹有些疑惑,「我現在鎮在吳王府,顯然他暫時動不了李恪,為什麼不改變目標?我一個人根本不可能同時去五個地方救五個人,他換個人動手便行了,為什麼非得這麼執著,一定要除掉我,先動李恪?」
黑覡也想不明白,「青巫族的終極大咒肯定是絕密,一般人不會了解其中的詳情。我估摸著,他在宮中多年,致力於蠱惑韋后,應該得到了許多寶貴的資源,做好了前置準備,所以才會這個時候動手。這個準備工作不但耗費資源,還要花費大量時間,無法一蹴而就,因此他不可能臨時換人,只能按照既定的順序來。如果真是這樣,那你就是他前進道路上最大的絆腳石,非得搬開不可。況且,你已經表現出對他在血脈上有很大壓制,是他的剋星、天敵,即使你什麼都沒做,他也必須除掉你。」
「嗯,有道理,你說得很對。」高仙鷹弄清楚原因,便不再多想,而是問他,「你什麼時候到長安?我去城外接你。需要搞個什麼儀式嗎?」
「那倒不用。」黑覡忍俊不禁,「我的人設是沉默寡言,性情孤僻,所以,就安靜地入城吧。根據我的速度,大概明日下午會到長安城的西面。」
「好,我中午就出城,在外面等你。」高仙鷹很高興,「你好好休息吧,我們明天見。」
「明天見。」黑覡也有些興奮,但是為了養精蓄銳,明天以最佳狀態出現在長安,便努力控制住自己,很快便沉沉入睡。
第二天一早,他伴著朝陽動身,精神奕奕地向著帝都飛奔。
與此同時,「神人出山,正疾速東行」的消息才到達長安。
因為黑覡的兩匹獨角馬實在太過神駿,速度太快,便是大宛馬、西極馬、汗血馬等有名的寶馬都比不上,所以沿途城鎮派出來給各自主子、老師或直繫上官報信的斥侯都沒能提前趕到。只有他剛剛經過的那個城市的主官派出的人連夜趕路,才比他早到了幾個時辰。
年關已過,這天是正月初七,乃是人日。
傳說女媧初創世,先造各種動物,在第七天造出了人,所以這一天是人類的生日。漢朝開始有人日節俗,唐朝之後更重視這個節日。人們剪綵為花,剪綵為人,或鏤金箔為人,或貼屏風,或戴在頭髮上,稱「人勝」,又叫彩勝、華勝。文人士子會聚在一處,登高懷遠,吟詩作賦,寫字撫琴,談古論今。
如果這一日沒有風雨霜雪,天氣晴朗,則主一年風調雨順,家宅平安。
自皇帝李顯病重以來,這兩年的人日都是由韋后在後宮接待命婦,吳王李恪和相王李旦共同在前朝主持宮宴。但今年卻有了改變,韋後代傳皇帝聖旨,由李顯最小的兒子、北海王李重茂代父親主持人日大宴,賞賜群臣彩縷人勝。子代父職,順理成章,皇族與眾臣都沒有異議。
李重茂今年才十五歲,其母乃是身份不顯的宮人,在宮中一向是小透明。因為同父異母的兄長李重俊死於韋后與安樂公主的逼迫,使李重茂怕得不行。他雖然已有爵位,卻因年少而沒能出宮建府,終日躲在母親宮中,戰戰兢兢,小心度日。現在韋后將他推到前台,他差點嚇破了膽,卻不敢拒絕,在太極殿亮相時臉色蒼白,強顏歡笑,實在可憐。那些野心勃勃的人見他毫無人君之相,根本算不上對手,倒是大發慈悲,不但沒有針對他,反而替他撐住場面,讓一場宮宴賓主盡歡。
高仙鷹與父親一起,陪著李恪進宮,參加了人日大宴。
太平公主這次不但表示出對高仙芝的興趣不減,對高仙鷹更是熱情,竟然親自選了一支御賜人勝給他別在鬢邊。高仙鷹猝不及防,沒能事先躲過,見她裊裊婷婷地走到面前了,便不好拒絕,只能站起身來,硬著頭皮接受了她的好意。
太平公主溫和地拍拍他的肩,親切地笑道:「大郎風姿卓絕,岩岩若孤松之獨立,皎皎若玉樹臨風前,實為長安第一美男子。」
高仙鷹連忙後退一步,拱手一揖,行禮如儀,「殿下過獎,高某不敢當。」
太平公主掩口失笑,「大郎每一見我便如臨大敵,卻不知為何?」
高仙鷹忙道:「實因殿下威儀凜然,高某望而生畏,每每景仰尊敬,不敢僭越,絕無他意。」
太平公主笑得更加愉悅,「大郎此言甚得吾心……」
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不遠處的安樂公主打斷,「哼,巧言令色鮮矣仁。」
盛裝華服的安樂公主今日是硬撐著來的,精緻的妝容掩蓋了她的蒼白憔悴,華美的服飾卻讓她不勝負荷,但她只能扛著,不露出絲毫端倪,以免被人嘲笑。
數日前,她的府中出了大亂子,一群侍衛亂糟糟地在長安城裡捉拿刺客,鬧了一整日卻毫無所獲。後來,有流言從公主府中傳出,原來是她在城外強搶民男,卻不防那男子假意順從,隨她回府,卻趁她意亂情迷時,拿起桌上的華麗燭台,用尖刺往她腹部捅了兩下,隨即將她打暈在床榻上。在屋外侍候的婢女並未察覺,那男子便從後窗跳出房間,迅速逃出府去,從此無影無蹤。
因燭台的尖刺不長,安樂公主的傷沒有損及臟腑,只是失血過多,疼痛難忍。因尖刺上還有燭台碎渣,入體后造成安樂公主發炎發熱,折騰了好幾天。幸而有名醫擅治外傷,開了葯內服外敷,方得好轉。
她將此事視為奇恥大辱,嚴令府中人等不許外傳,不準議論。雖然有各方安插的眼線將事情傳了出來,但其中細節卻並不清楚。但就是這麼一星半點的事實,已經讓她成為了笑柄。
高仙鷹卻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對安樂公主非常不恥,此時對她自然也不理會。
當初他讓杜漓救下的李客確實是李白父親,那個小嬰兒就是李白。李客本是宗室,其祖父與李建成的私交很好,玄武門事變后,他祖父害怕被牽連殺害,於是逃到西域。一家人一直戰戰兢兢,生怕被李世民一系清算。如今,西域越來越歸化大唐,李客的父親擔心被發現后滿門盡滅,便讓兒子帶著懷孕的妻子離開西域,避往偏僻的蜀地,保住一脈後嗣。在那個「蜀道難,難於上青天」的地方,日子應該會過得安穩一些。
從西域到巴蜀,最好走的路就是沿河西走廊南下。為了安全起見,李客連長安城都不敢進入。可是,經過長安近郊時,他卻被出遊的安樂公主看中,欲強搶進府。他的身手極好,自然不從,待要全力反抗,妻子卻受到驚嚇而早產。他只得妥協,與安樂公主講好條件,帶著妻子進入公主府,讓妻子在公主府生下了先天不足的兒子。
他本打算委曲求全,敷衍了事,然後伺機帶著妻兒逃走,誰知安樂公主等不及要拉他上榻,竟然派心腹嬤嬤去害他的妻子和兒子。他時刻都在注意妻兒的安危,及時發現不對,立刻刺傷了獨自在房中引誘他的安樂公主,隨即趕去殺掉正欲害死他妻兒的嬤嬤與婢女,然後趁著府中大亂,帶著妻兒逃出了公主府。
李客當時完全是孤注一擲的舉動。帶著奄奄一息的妻子和兒子,他肯定無法逃出長安,在巨大的帝都城竟然無藏身之地。他心裡已經不存僥倖,只想著奮力一搏,殺個痛快,便與妻兒共赴黃泉。
杜漓及時派出幾個智能機器人偽裝成遊俠兒,將他救出,迅速帶入一處宅院,經由所謂的密道進了空間,讓他與妻兒團聚,過上了寧靜安全的日子。
這幾天,他妻子和兒子的身體逐漸好轉,讓他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平日里有時練劍,有時寫詩,確實驚才絕艷,文武雙全,再加上外表英武俊偉,氣質瀟洒脫俗,也難怪安樂公主一見他就失去了理智。
高仙鷹熟讀李白的詩,也了解過李白的生平,對他父親自然也比較清楚。李客過了一輩子隱居的生活,可惜了滿腹經綸、一身才華。他兒子李白深受父親的影響,畢生將父親視為偶像與榜樣,寫的詩歌里有多處提到了父親,譬如「海客談瀛州,煙濤微茫信難求」、「趙客縵胡櫻,吳鉤霜雪明」,等等,裡面的「客」便是指自己的父親李客。
高仙鷹對李客很欣賞,雖然不便進入空間去見他,也多次叮囑杜漓,對他提供全方位的關照,對他夫人和孩子也給予了最好的治療。
根據杜漓的觀察,李客父子身上的因果線比較粗壯,氣運也很強。在本源宇宙,李客聲名不顯,李白卻名滿天下,雖懷才不遇,一生坎坷,但後世卻有無數人傳唱他的詩賦,並讓他得到了「詩仙」與「劍仙」的美名。他的氣運是他個人奮鬥來的,不是天生的,因此對他另兩個靈魂的氣運有很大的加成作用。現在高仙鷹救了李客父子,與他們有了因果聯繫,將來應對青筮時,說不定有大用。
高仙鷹救李客和李白絕不是為了利益,不過是非常喜愛李白,對李客也很欣賞,自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斷送在安樂公主的齷齪心思和卑鄙手段之下。
他越是同情李客,便越是厭惡安樂公主。如今見這女人依然在自己面前裝腔作勢,他不禁嘲諷地一笑,卻根本不想理會。黑覡即將到來,收拾她只在旦夕之間,不必徒做口舌之爭。
太平公主卻不肯忍氣吞聲,聞言便冷笑,「原來在安樂的眼裡,懂規矩、知禮儀是巧言令色,那在你府中以色侍人的那些玩意兒又算什麼呢?」
「你……」安樂公主怒目而視。
太平公主轉身看向她,眉梢輕挑,「怎麼?你對皇姑母有什麼指教?」
安樂公主強忍怒氣,咬著牙說:「不敢,侄女只是想問問,皇姑母府中難道沒有那些解悶的玩意兒?」
「你的膽子果然越來越見長啊。」太平公主並未生氣,反而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她,「聽說你在外面強搶男子入府,那被搶男子不但有妻有子,還是我們李氏宗室。他不堪受辱,帶著妻兒逃出你的公主府,你還派人四處搜拿,真是太過肆意妄為,連祖宗家法與皇族臉面都不顧了。哼!你不要臉,咱們皇族的老人們還要臉。等過完年,宗正卿就要找你要說法。你可得準備好了,千萬要活到那個時候,不要玩得太過火,反被自己先玩死了。」
「皇姑母!」安樂公主頓時惱羞成怒,「作為長輩,你這般信口雌黃,血口噴人,難道就不丟皇家的體面了?難道皇姑母當年就沒幹過什麼不顧祖宗家法與皇族臉面的事情?那薛紹……」
「住口!」太平公主被她當眾揭開至今不願面對的舊事,不由得大怒,揮手就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安樂公主身上的傷還沒養好,正是體虛氣弱之時,被她重重一掌打得摔倒在地,一時間竟爬不起來。
眾臣愕然,正要起身勸解,一位年輕軍士風塵僕僕地急奔進殿,大聲稟報,「急報——神人出山,即將抵達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