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登堂入室
周末。
陸翰邈看著手下發來的資料，右眼的眉峰高高挑起，每一根眉毛都透過毛孔歇斯底里地叫囂著：「你他媽在逗我嗎？！」
那個三流大學，長相普通，衣品垃圾，業務能力水平極低的鐘涵菡，到底何德何能進入自己的陸氏集團？
放茶水間？怕連咖啡種類都分不清……
放列印室？怕是連印表機上的英文都看不懂……
算了，交代秘書處理吧。
至於那個謝珏……
陸翰邈那張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臉卻顯出一絲焦慮。
居然查不到這個叫謝珏的男人的任何信息，孫猴子橫空出世怎麼也待過花果山，找過菩提老祖，鬧過天兵天將，還有五百年的有期徒刑案底，這個謝珏就詭異地可怕，家人、朋友、鄰居、工作等各類社交信息也為零，就好像那日從天而降到他房間門口的一樣。
唯一從他口中聽到多次的人，就只有鍾涵菡。但要說他倆有什麼交集，也只找到了酒店監控里他倆的爭執以及鍾涵菡給了謝珏的一耳光。
這樣一個憑空出現的人突然告訴自己競爭對手的陰謀，化解了損失幾千萬的危機，而要的報酬只是和一個表面上平平無奇的女人進自己的公司？
從小在商場浮沉的陸翰邈可不接受「都是為了你好」的理由，怎麼想都像是個陰謀。
他倒要看看謝珏能耍什麼花招。
對著即將到來的周一充滿了期待，渾然不知自己為了這個陌生的男人寢食難安了整個周末。
…………
謝珏此時面臨著此生最最艱難的窘境——沒有錢。
連帶著吃飯和住宿兩個附加問題，讓謝珏有氣無力一步三晃地在正午人潮稀少的街道上走著。
謝珏索性想把太陽邊上的雲朵挪開，讓毒辣的陽光加劇柏油馬路上蒸騰的熱氣，接著往身上抹兩把煤渣，再倒騰首凄慘的二胡，那他就能成為下個《荒漠逃生》系列的主角模板。
謝珏拿起隨身小本邊走邊記錄下來對新三維世界的構想，邊伸出一隻大拇指，朝著馬路比出了一個搭車動作。
一輛計程車及時停下，謝珏也順勢上了車。
「帥哥，你要去哪兒呢？」
「逐鹿山莊。」謝珏記得這是陸翰邈不怎麼常去的一棟邊郊別墅，暫時先作為他的應急庇護所吧！
謝珏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接著寫下：「荒漠逃生的主角遇到了經過的卡車，而卡車將帶著他去向下一個充滿危機的地方。」
……
憑藉著建造這片別墅區模型的印象，謝珏領著的哥，終於在一棟前庭萬裏海後院千棵樹的別墅門前停下。
謝珏輕鬆輸了密碼進了門，摘下玄關處的名畫轉手就送給司機做車費。
哪怕有著二十多年豐富經驗的老司機也沒見過這麼新穎的付款方式，看傻子一樣地看著謝珏，把畫往後備箱一扔，罵罵咧咧地把車開走。
殊不知這幅被隨手扔在後備箱的畫，多年後在拍賣行拍出天價。司機還出了一本《後備箱里的天價畫》的紀實隨筆來記錄他收到這幅畫前後截然不同的哥生活，又趁熱炒了一波熱度。當然，這是后話。
當下，一整天滴水未進的謝珏直接癱軟在玄關處。腕錶嗶嗶嗶個不停，提示他身體極度虛弱。
胃部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灼燒痛感，謝珏不知道，這種感覺叫「飢餓」。
謝珏有點後悔當初為什麼要把這棟別墅設計得這麼大，光是他手腳並用地爬過客廳，到達廚房，就花了二十分鐘。
陸翰邈雖然偶爾才來這兒一趟，但還是會讓人定期打掃和更換冰箱里的食材，以備不時之需。
冰箱里擺著一盒雞蛋，一把西芹，幾個蘋果，冷凍室里還有一袋速凍水餃。
四維世界是不存在這些花樣繁多的食物的，也就難怪謝珏捧著一顆雞蛋發獃。
謝珏皺著眉把雞蛋含進嘴裡，口腔內幾聲脆響，破碎的蛋殼帶著臨死前的凄厲，在謝珏的口腔和食道壁上奮力抓撓著，蛋清和蛋黃哪怕已經攪和地分不清了也死死地抱在一起，發著「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的誓言，雙雙朝舌下的食道崖底縱身躍去。
謝珏的整張臉擰在一起，吃個雞蛋彷彿上了一遍刑。
一小時內，謝珏生吞了一顆雞蛋，啃了一小把西芹，還企圖和冷凍室里的速凍水餃作鬥爭，可惜他未經風雨的牙齒磕不過這硬茬，最終放棄，轉戰蘋果，連芯整個吃下。
最終謝珏拍了拍略有些飽腹感的肚子，感嘆難怪四維世界沒有食物，真是費力又難吃。
三維文學作品里常把各種食物吹上天，每個人還裝作一副享受的神情，也許就是三維世界的苦行僧式的修鍊吧！
吃飽喝足后，謝珏輕車熟路地來到陸翰邈北歐極簡風格的卧室。
一切都是他當初設計的模樣，只是沒想能有天親身體驗一把。
衣帽間裡面掛著一套套高定西裝，抽屜里疊著一摞摞貼身衣物。
他還記得，藏藍色西服是鍾涵菡第一次主動吻陸翰邈的時候，陸翰邈穿的。
另一套暗棕格子的是鍾涵菡被綁架，陸翰邈帥氣出場制服歹徒時候穿的。
想來每一個名場景里，這些西服都給陸翰邈增色不少。
再看鏡子的自己，雖說這套特殊材料的工作服是學者身份的象徵，但此刻也髒了吧唧臭不可聞，比起街口的流浪漢好不到哪兒去，屬於放人群中，自動讓（熏）出一條大道來的。
而作為一個「幕後劇情師」最大的忌諱就是怒刷存在感，這對推動劇情不利，畢竟大部分的助攻還是需要暗中促成的。
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的第一要素便是——擁有和這個三維世界的人同樣的裝備。
謝珏二話不說，熟練地拿了衣帽間里的一張黑卡，就出門置辦行頭。
秉承著「陸翰邈的就是我的，日後補償給他便是」的政策，謝珏心安理得在商場里買了兩套適合他矮小身材的日式西服，一雙合腳的皮鞋，併當場換下，還買了貼身的一些衣物。刷卡的時候更是毫不猶疑地輸入鍾涵菡的生日。
「先生，不好意思，您的密碼錯誤。」
謝珏如夢初醒。
是啊，由於自己的緣故，男女主還沒見面，這張卡還沒有機會上演：
【陸翰邈把手上的黑卡無所謂地扔在鍾涵菡的臉上：「我的卡隨便刷，密碼是你的生日。」】
這樣的原定劇情。
默默嘆了口氣，輸入了陸翰邈成立公司的日期，成功出票。
提著大包小包的謝珏卻被一陣從未聞過的氣味吸引地挪不動腳步。
謝珏還在腦中分析著組成這氣味的化學方程式，就被熱情的超市導購大媽往嘴裡塞了一塊澳洲牛排。
「小哥哥很帥的嘛！買兩塊牛排啊！今天兩份8折！」
這一口試吃，打開了謝珏新世界的大門。
謝珏緩緩睜開眼，一雙大眼內飽含著難以言說的情緒。
他曾經以為人類把食物搞出花樣是一種祭典式贖罪行為，直到前幾個小時他吃到冰箱里那些難以下咽的食物，他都認為吃東西是三維世界的人類試圖將自己融入大自然的一場艱苦修行。
而這一口鮮嫩多汁又帶著辛香的牛肉給他帶來的觸動，堪比他當年第一次閱讀到霸總文學時的那般震撼和不可思議。
於是整個晚上，超市裡就見到一個身著西裝、拎著大包小包的男人，沒完沒了地穿梭在各個食品區的試吃台之間，意猶未盡。
……
而另一頭，看著手機里傳來的消費提示信息，陸翰邈危險地眯起了雙眼，將一場風雨掩藏於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