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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9]

  這是信息迅猛的時代,新聞就像投進湖裡的石塊,驚起一湖水花。


  黃某採訪的視頻,很快在微博上得到迅猛傳播,很快轉發就破萬了,無數人在網路上熱議這件事,除了對真兇曾某的譴責,更多的人是為黃某抱不平,對他的惋惜,原來有著光明的前途,卻因一次誤判而鋃鐺入獄,甚至家破人亡。


  很快,便有網友找到當年的照片,悲痛欲絕的被害人家屬,惶恐無助的黃某,以及當年為被害人家屬發聲的委託代理人。


  這一些,姜槐都沒有看到。


  直到,南希打了她的電話:「姜槐,你這兩日有看見小舅舅嗎?」她的聲音急切而倉皇,讓接電話的姜槐也有些不安。


  「沒有,怎麼了?」自那夜的親密后,她便沒有見到單池遠。她連續幾日都是夜戲,回到碧海藍天基本都是清晨,兩人的時間錯開,所以一直沒有碰面,這樣的情況,在以前也有過。


  南希沉默了半晌,才問:「你看微博了嗎?」


  「什麼?」


  「那個誤判的強姦殺人案。」南希像是斟酌了很久,才想到怎麼形容,「最近剛翻案的那個。」


  「看了,難道……」在這時,姜槐終於意識到了什麼。


  「小舅舅就是當年被害人的訴訟代理人,因被害人家屬生活貧困,當時小舅舅是免費為其提供法律援助,作為代理人,向被告提出賠償。但現在,網路上眾說紛壇,說小舅舅為了沽名釣譽,冤枉好人!甚至有陰謀論說這筆巨額賠償金大部分都給小舅舅拿了!」小事上,南希總喜歡和單池遠作對,大事上,她卻拎得清,「這些人腦子裡是不是有坑,這是什麼腦殘言論……」


  這言論其實極其荒謬,提出公訴的是檢察院,量刑的是法院,單池遠作為律師,只是被害人家屬的訴訟代理人,在法庭上為被害人發聲,在此的基礎上向被告提出賠償。


  但鍵盤俠卻是盲目的,站出來指責當年案件負責人指責被害人家屬委託代理人的比比皆是,甚至甚至有人人肉出單池遠的所有信息,包括工作地址,聲稱是因為單池遠提出了巨額賠償,才使黃某妻女變賣房產無家可歸,最後在喪生火場。


  甚至有人發出荒謬言論:「那對老夫妻死了一個女兒,但黃某因為她而死了老婆和妻子兩個人……」


  這邏輯有如神來之筆,偏偏有人相信,並為之響應。


  「謝叔叔給我打電話,說他手上的幾個案件,有兩個還表示要換律師。今天有人去了事務所找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來鬧事的……小舅舅不知道去哪裡了,我也打不通他的電話。」


  姜槐想了許久,才明白她所說的「謝叔叔」是謝峋。


  「你別慌,我去找他。」


  「等等。」南希在她掛電話前忽然問道,「姜槐,你相信他嗎?」


  「這有什麼好相信不相信?他怎麼可能做這樣的事,他只是當事人的律師,委託代理人,無論司法機關檢控誰,他都是要為被害人極其家屬發聲,他所作的,是為被害人家屬爭取最大的權益。他們已經失去了女兒,已經十分悲痛,賠償只是給他們帶來一點安慰而已。這件事,他從頭到尾都沒有錯。」


  南希也看了視頻,面對悲傷痛苦的黃某,面對網上憤慨的圍觀群眾,她差一點點也被帶動了情緒,她甚至認真地思考:當年的小舅舅,在法庭上的時候,是不是帶上了自己的私人情緒呢?畢竟,這個案子與周萌那個案子是那麼相似,而周萌案至今未偵破。


  姜槐的聲音是堅定的,毋庸置疑的,讓南希也覺得羞愧。


  他怎麼可能是那樣的人,她怎麼可以懷疑他。


  單池遠關機了。


  從片場出來后,姜槐先去了事務所,就像南希所說的,連謝峋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見到姜槐,謝峋也不記得上一次她絆了他一跤的事:「你知道阿遠去了哪裡嗎?」


  「他什麼時候失聯的?」


  「這兩天網上事情發酵,事務所的電話整日響個不停,一直有人來罵單池遠。他那個人自我得很,這種事情一般影響不了他。但是,早上……黃某出現了。我沒在,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他的助理說黃某走後不久,他就走了。」謝峋的頭髮被自己扯得亂糟糟,看得出他亦是焦頭爛額。


  姜槐也顧不上安撫他,匆忙離開。


  她是帶著一點慶幸心理回到碧海藍天的,但讓她失望的是,單池遠並不在。


  到了這個時候,姜槐才發現,自己對單池遠的了解其實少得可憐,她不知道他喜歡什麼,不知道他常去什麼地方,不知道他失去聯絡時該去哪裡找到他。


  可是他卻總能準確地找她,就連她從武館逃出來,被車帶到五環外的鐘樓,單池遠都能夠找到她。


  鐘樓?


  想到這裡,姜槐忙朝外跑去,攔了車報了地址,司機師傅卻踟躕了,好心提醒:「小姑娘,這都要晚上了,你跑那偏僻的地方幹什麼?現在過去天都黑了,很危險。」


  「沒事,您開吧。」


  司機又看了一眼,嘟囔著說了一句什麼,終究還是開了車。


  姜槐到鐘樓來,原本只是碰碰運氣,因為很久之前,她被車意外送到這裡來的時候,她對單池遠說過,這裡的鐘聲讓她覺得平靜。


  她不知道單池遠有沒有將這句話聽進去,是不是也和她有同樣的想法,只是眼下除了這裡,她真不知道哪裡可以找到單池遠。


  車開了將近一個小時,姜槐才堪堪看見那座大鐘樓。


  再往前開一點,單池遠的車赫然停在那裡。


  天已黑了,路燈還未亮,昏暗中,有個高高的身影站在那裡,手中有著紅色的光點。


  姜槐忙喊了停車,差點連錢都忘記付,還是司機叫住了她:「你還沒給錢。」


  姜槐直接將手中的鈔票塞到了司機手中,也不管他喊著「找錢」,匆匆便往單池遠的方向跑。


  他就站在那裡,可她還是拼了命地朝他奔去,就怕慢一點,他就會消失。


  或許是聽到身後的聲響,單池遠猛地回過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來人。


  姜槐朝他奔來,帶著風,吹散了他心頭的煩躁與悶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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