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3]

  此時,姜槐正在休息室給自己上藥,門忽然被推開來。


  「導演……」


  陳友伸手將正要起身的姜槐按回座位:「得了,這裡沒人,不用這樣。」


  姜槐這才小聲喊了句「陳師叔」,繼續往左腳上纏繃帶——怕上鏡會穿幫,拍攝的時候她拆了繃帶。現在,整個左腳疼得麻木,姜槐不善在別人面前表露,一直強忍著,但額上已經滲出了汗,後背也濕了一大片。


  空氣中瀰漫的藥味,陳友並不陌生,是姜山獨家研製調配的跌打膏,早些年,他也用了不少。


  陳友是姜山的師弟,但這幾年一個做武術指導,一個開武館,交集不多,越發疏遠。倒是姜槐,對這個師叔還是一如既往親近,只是進了劇組怕影響不好,一直喊著「導演」,只有私底下無人的時候才喊師叔。


  「你今天怎麼好像有心事?」


  姜槐原想對師叔和盤托出昨日的事,但抬頭看見他關切的眼神,又想起他尿毒症多年一直靠著透析強撐著的兒子,搖搖頭,說沒有。


  受傷對武行來說是家常便飯,但這會兒看著低著頭上藥的姜槐,陳友還是不免心疼:「你爸要知道我帶你做了武行,估計要打死我。」


  姜槐想了想,認真道:「他現在打不過你。」


  陳友被噎了一下,不與她討論這個問題,壓低聲音問姜槐,是否私底下得罪了南希。


  姜槐一臉茫然:「我就和她說過一次話。」


  南希現在如日中天,姜槐雖是武行,置身娛樂圈,卻活得封閉,對她的印象十分膚淺,就二字:漂亮。進組之後稍微加深了一些:被眾星捧月的南希認真又敬業,最佳女演員實至名歸。


  她雖是南希的專用武替,但姜槐知道自己與她的差距,擺得正自己的位置,老實拍戲,有事沒事從不往她跟前湊。


  唯一的交集,是在三天前。


  那天她剛到片場門口就被攔住,一個戴著口罩的年輕男人麻煩她將一束鮮花和禮物帶給南希:「工作人員不讓我進去,我真的很喜歡南希小姐,所以,拜託你了。」


  姜槐怕麻煩,但不會拒絕別人,況且花和禮物都塞到自己手中,她只好點點頭,送到了南希的專用休息室。


  當時南希正在化妝,看到她手中的東西臉色稍變,只問了一句:「你叫姜槐?」


  姜槐看著她標誌性的梨渦,點點頭,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聽她說話,覺得氣氛有些尷尬,便誇了一句花好看,然後退出了休息室,還不忘帶上門。


  結果當天晚上收工,姜槐就在垃圾桶看到了那束花。她倒沒有覺得意外,明星們每日收到的禮物多不勝數,總不能都帶回家吧,只是想起那男人誠懇的請求,姜槐還是有些不自在。


  姜槐說完,發現陳師叔神情十分凝重。


  「有問題?」


  陳友嘆了口氣,問題可大了去了。


  片場雖不允許粉絲進入,但偶爾也有幾個漏網之魚,來探班偶像。但南希這裡,拒絕探班,拒絕鮮花和禮物,她的經紀人蔣瑤和助理嚴肅申明了幾次,但凡有送給南希的禮物,都不能帶進片場,原因不明。


  世界上終歸沒有密不透風的牆,同個劇組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大約就是南希有個瘋狂粉絲或者說追求者,每日一束花一份禮物。聽起來平淡無奇,哪個女明星沒這麼一兩個忠實粉絲,問題就出在禮物上,每次打開來,不是情趣用品就是內衣,好幾次還送來了合成的裸照。


  南希不過二十來歲的小姑娘,哪裡見過這陣仗,最初給嚇得幾日沒合眼,趕通告都提心弔膽。但隨著時間推移,那人除送東西外不曾露過臉,也沒發生什麼可怕的事,逐漸放下防備,只是覺得十分噁心和膈應。


  陳友畢竟是姜槐的師叔,也不好和她講那些齷蹉的事,只簡單講了南希有個躲在暗處的變態追求者,以後遇到這種事,一定要拒絕。


  姜槐也沒想到自己好心辦了壞事,再見到南希的時候,不免覺得內疚。


  至於南希,她壓根沒看姜槐一眼,只是該挑刺還是挑刺,該找麻煩還是找麻煩。


  沒幾日,整個劇組都知道,南希十分不滿意她的武替,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頂替,只能變著法子刁難她。


  唯獨姜槐,不覺得自己被刁難。


  南希說她踢腿無力,說她出拳太慢,說她假摔太明顯,姜槐仔細琢磨,的確是如此。


  她看向南希的目光,不由帶上一點敬佩。


  南希被她看得發毛,心裡對姜槐的厭惡又多了幾分,隱約覺得她這不會看臉色的毛病似乎和某人很是相似。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