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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次平淡無奇的相遇,都有可能成為這一生最難忘的回憶。


  比如那一天,你逆風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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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多事在發生之前,都是有徵兆的。


  只是往往,無人在意。


  那一天南澤下了很大的雨。


  姜槐從影視基地離開的時候,天黑漆漆的一片,沉沉地壓了下來。


  拍攝時間比預定整整延長了兩個小時,她趕時間跑得急,又沒有帶傘,經過綠化帶的時候不小心又被絆了一跤,把自己從水坑裡撈起來,淅淅瀝瀝往下淌著泥。


  影視基地在城郊,遠離鬧市區,本就打車難,好不容易用打車軟體打到車,司機到了約定地點,一看到她狼狽污髒的模樣,搖搖頭,直接將訂單取消了。


  姜槐還未來得及投訴,又被甩了滿臉的泥水。


  最後,還是一個過路的貨車司機看她可憐,讓她搭乘了回程的順風車——坐在貨倉里,與滿車的海鮮面面相覷。


  饒是如此,緊趕慢趕,還是錯過了訴訟時間。


  姜槐下了車,與貨車司機道完謝,一瘸一拐地跑到法院,還未進大門,已經看見站在門口的姜山,雖瞧不見父親的表情,但姜槐隱隱覺得事情可能沒有預想中那般順利。


  果然一走近,姜山面上的沉重一覽無遺。


  「爸,怎麼樣了?」


  「阿槐,你的腳怎麼了?」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


  姜槐不善撒謊,面對姜山關切的目光,只含糊道:「不小心摔了一跤。」她關心的是另一件事,「判決結果如何?」


  姜山果然被拉走了注意力,嘆了口氣:「武館要賠償五十萬。」


  姜槐以為自己聽錯:「五十萬?」這筆錢對他們來說,可以稱得上是巨款了,怎麼可能拿得出。


  姜槐的震驚姜山看在眼裡,怕她擔憂,只無奈地搖了搖頭:「別擔心,我會解決。」


  他身材敦厚結實,又常年練武,年過六十還是十分健壯,姜槐一直都覺得他像一座山。這會兒,他垂著頭,神奇疲憊的模樣,看得姜槐心裡一緊,覺得父親不知何時開始不知不覺地變老了。


  「這關我們什麼事?」姜槐咬牙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十分委屈也憤怒,「明明不是我們的責任!」她連尾音都帶著顫。


  「他們請了個了不得的律師。」姜山現在想起在法庭上那人的質問,依舊覺得冷汗津津,那堅定的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臉上,姜山甚至猶豫起來,難道真是自己的錯?


  姜槐沉默地站在一旁聽著,臉上是隱忍的怒,牙關越咬越緊。


  姜山拍拍她肩膀,想讓她回家再說,卻看見遠處一個模糊的黑色身影:「那是是對方的律師。」


  姜槐剛為姜山撐開傘,想了想,迅速將傘塞到了父親手中:「爸,你等等我。」


  姜山還未反應過來之際她已經衝進了雨中,朝著那人的方向奔去,顧不上腳上的疼痛。


  姜山早年受過傷,一隻腳使不上勁,姜槐速度極快,他追不上她,喊也喊不住。


  那是個年輕的男人,撐著黑色大傘走在雨里,那麼大的雨,他身上卻沒有沾染到半點水滴。


  天色昏暗,又逆著光,他的臉隱匿在黑傘的陰影中,不甚清晰,依稀只瞧見他白皙的皮膚和俊秀精緻的眉眼。


  原先並不覺得對方高,跑近了才發現那人個頭高得很,她並不算矮,可站在他面前還是矮了一截,不止是身高,還有氣場。


  姜槐忽然的闖入似乎讓他有些驚訝,但很快頓住了腳步,聲音音調並不高,被風一吹,顯得有些冷:「有事?」


  姜槐頭腦一熱衝過來,腦中亂糟糟的一團,也不知道要講什麼好。


  對方見她不出聲,直接就要越過她。


  「等等!」她回頭看了一眼父親慢吞吞走來的身影,直愣愣道:「我是姜山的女兒。」


  聽到姜山的名字,對方終於停住腳步,卻也沒說話,像是在等著她的後續,不耐煩溢於言表。


  「小乖的事情,不是武館的責任。」她頓了頓組織語言,正色道:「是他自己下課不願回家在在武館玩時受傷的,和我爸無關!」


  小乖是武館的學生,今年才上六年級,三個月前在武館獨自玩耍攀爬時摔傷了右腳,當時姜山第一時間就做了應急處理,並聯繫了家長要送醫院,但家長怕耽誤當天晚上的補習而拒絕。


  姜山習武多年,受傷是常事,為小乖上藥后千叮萬囑要去醫院檢查。結果小乖父母以為只是普通扭傷,一拖就是一個月,直到發現小乖走路不對勁才趕緊送到醫院,誰知錯過最佳治療時機,小乖落下殘疾的可能性十分大。


  小乖父母後悔莫及,又哭又鬧,要姜家武館對此事負責。


  這對武館來說簡直是無妄之災,姜山為人寬厚,原本以私底下協商好賠償十萬,誰知對方轉眼就變卦,將武館告上了法庭。法庭上,律師舌燦蓮花,顛倒是非,儼然將姜山塑造成魔鬼武師,加訓和教學不當致學員受傷,而姜家武館則是唯利是圖暴力教學的黑心武館。


  眼下,助紂為虐的人就站在姜槐面前,輕飄飄地用三個字堵住了姜槐所有的退路。


  「證據呢?」


  她站在雨中,他站在傘下,隔著雨幕,姜槐從他臉上看見了不耐煩。


  「監獄里每個罪犯都說自己是無辜的,沒有人會承認自己的罪惡,即便是在法律面前。」


  「可我爸不是罪犯!」她猛地拔高聲音,剋制的怒氣終於在這一瞬爆發:「你憑什麼說我爸是罪犯?他做錯什麼了?」


  她站在雨中,衣服還在滴滴答答地滴著水,手攥成拳頭,因生氣而微微發著抖。


  他站在傘下,在她的質問中扯出一個嘲諷的笑,動了動薄唇,想說什麼,又收住,似乎是和她多說一句都懶,越過她往停車場的方向走。


  姜槐見他要走,想也沒想,小跑幾步,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她剛觸碰到他,便被一股蠻橫的力道狠狠拂開,姜槐沒料到對方反應如此之大,躲閃不及加上腳傷,倒退了兩步還是跌坐在地。


  那人估計也沒料到姜槐會突然拉住自己,拂開她彷彿是自然反應,看著坐在地上的姜槐,微微抽了抽鼻子,劍眉微微蹙起。


  姜槐被他嫌棄的動作看得局促,一下子也忘記從地上起來——剛剛是與海鮮共乘一車,身上估計沾染了不少味道,且一身的雨水和污穢。


  那人盯著自己剛剛被不小心觸碰到的手肘,彷彿姜槐攜帶了什麼傳染病毒,壓根沒打算拉她一把。


  「有證據,就拿出來。對訴訟結果不滿意,就起訴。」


  他居高臨下,聲音不溫不火,唯獨帶上一點厭煩,丟下這兩句,便揚長而去。


  姜槐看著他越來越遠的背影,覺得這一天真是糟糕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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