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借力東方03
成縕袍冷冷的看著宛郁月旦,宛郁月旦緩緩的說了下去,「他是個很重感情的人,所以——他要拯救江湖——因為他過去的好友,希望他做個好人……理由,只是如此簡單而已。」成縕袍淡淡的道,「你似乎很了解他?」
宛郁月旦緩緩轉過身來,面對著傳來笛聲的山崖,「我和他……就如同彼此的鏡子,都能將對方照得很清楚。」成縕袍冷冷的道,「今夜和我談話的目的,莫非是想告訴我唐儷辭是個重情重義的大好男兒,而要我劍會對他刮目相看?」宛郁月旦微笑,「有時候人做事和說話不一定要有目的,只是心中在想的時候,遇到合適的人和合適的地點,便很自然的說出了口。」成縕袍嘿了一聲,冷笑不答。
山風突地增強,變得越發凌厲,風中的笛聲隨之淹沒,兩人耳邊都只聽狂肆無邊的呼嘯之聲,伴隨著崖下枯枝斷葉的折斷崩裂之音,宛郁月旦聽了一陣,「今夜是風嘯之夜,高山雪峰氣候變化無常,叫他上來吧。」他緩緩說完,轉身往樹林中走去,視線雖然不清,但道路走得熟了,和常人無異。
這位相貌溫和的少年宮主,雖無攝人的氣勢,不會武功,但言談之間絲毫不落人下風,的確是難得一見的人才。成縕袍往前幾步,踏在崖邊,山風掠身而過,頓感氣息閉滯,心裡微微一凜,這山風非同尋常,若是常人,只怕立刻被卷上天去,他內傷初愈,真氣未復,站在崖邊竟有立足不穩之感。往下一看,只見唐儷辭已從那枯樹上站了起來,但他不是要起身回來,卻是踏上枯樹之顛,站在風口,足臨萬丈深淵,就此目不轉睛的看著足下那不可預測的冰川雲海,足下枯樹咯咯作響,隨時可能在狂風中斷去,他銀髮披散,衣袂在風中幾欲碎裂,突地閉上眼睛,舉起手中斷笛,輕輕轉了個身,猶如舞蹈。
驟然一道劍氣襲來,白芒一閃,破開山風雲氣,直襲唐儷辭足下枯樹。唐儷辭聞聲揮笛相擋,只聽「叮」的一聲金鐵交鳴,他手中握的卻是半截銅笛,受此一劍之力,足下枯樹應聲而斷,墜入萬丈深淵,他縱身而起,輕飄飄落上崖頂,對出劍之人微微一笑,「起來了?」
「你不是要跳下去?我斷你立足之地,你又為何不跳?」成縕袍冷冷的道,「上來做什麼?」唐儷辭道,「豈敢,我的性命是成兄所救,我若跳了下去,豈非辜負成兄一片美意?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毀傷。」他的衣裳在狂風中略有破損,髮髻全亂,自雪峰刮上的冷風吹得他臉頰通紅,桃顏李色,隱隱浮過一層艷麗之意。
「半夜三更,百丈斷崖,有何可看?」成縕袍負手轉身,「還是在反省,被你攪得天下大亂的江湖,該如何收拾?」唐儷辭微微一笑,「半夜三更,百丈斷崖之上,狂風大作,正是好風景好時辰,你雖然沒有看見,難道沒有聞到么?」成縕袍微微一頓,「聞到?」唐儷辭袖袍一拂,「聞到這風中的香氣,桂花、蘭草、玫瑰、茉莉等等一應俱全,好生熱鬧。」
「香氣?」成縕袍驀然省起,「難道——」唐儷辭左手徐徐背後,「是什麼人重傷你,應該就是什麼人上山來了。」成縕袍乍然睜眼,跨步踏上崖邊巨石,凝目下望,「蒙面黑琵琶,千花白衣女。」唐儷辭輕輕一嘆,「果然是他……」
崖下山雲翻滾,寒氣升騰,除卻自半山吹起的極淡幽香,什麼都看不到。
「碧落宮遭劫。」成縕袍淡淡的道,「是你——引禍上門,壞這世外清凈地,今夜必定血流成河。」唐儷辭衣袖一揮一抖,倏然轉身,「我要消猩鬼九心丸之禍,難道這不是最好的方法?」成縕袍面露嘲諷,「哈哈,借碧落宮之名,與中原劍會抗衡,引風流店露面,再一路留下標記,引風流店殺上碧落宮,你犧牲宛郁月旦一門,要在這裡和猩鬼九心丸之主決戰。但是唐儷辭,在你向宛郁月旦借力之時,你的良心何在?他可知道你存的是什麼居心么?就算你此戰得勝,你又何以面對今夜即將犧牲的英靈?」
「宛郁月旦亦希望藉此一戰之勝,讓碧落宮稱王中原,結束漂泊異鄉的苦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碧落宮經營數年,難道沒有一戰的實力?」唐儷辭背對成縕袍,「枉費你行走江湖二十幾年,人要戰績要成功要名望要公平要正義,怎可能沒有犧牲?難道你救人除惡,自己從來不曾負傷,或者從來不曾虧欠他人人情嗎?」成縕袍冷笑道,「救人負傷,理所當然,但是你犧牲的不是你自己,你是轉手犧牲他人,難道要我贊你英明蓋世么?」
「你又怎知犧牲他人,我心中便無動於衷?」唐儷辭低聲道,「責備別人之前,你是不是備下了更好的對策?」成縕袍一怔,唐儷辭緩步走到他身邊,破碎的衣袍在強勁的山風中飛舞,漸漸撕裂,「沒有更好的對策,你之指責,都是空談,荒唐……」他的手在成縕袍背後輕輕一推,低聲道,「……可笑。」成縕袍驟不及防,被他一下推下懸崖,急急提氣飄飛,勉強在岩台上站定,抬頭一看,唐儷辭已不見蹤影,心下又驚又怒,百味陳雜,這是對他方才一劍斷樹的報復么?還是對他方才那番指責的回敬?縱然山崖之下有岩台,他又怎麼確認他就一定能落足岩台,不會摔下萬丈深淵?
唐儷辭,毒如蛇蠍,毒氣氤氳,毒入骨髓的男子,莫說成縕袍不解,就算他自己,也未必明白他這輕輕一推,內心的真意究竟為何?是對立場不同的敵人的憎恨,還是對言語指責的報復,還是略施薄懲的立威之舉,又或者單純是對成縕袍的不滿呢?不擇手段追求江湖公義,消弭禁藥禍端,究竟是他信奉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公平正義必勝邪妄自私,人間必定獲得自由平安;還是他追求的是對好友一言的信諾,追逐的是過去友情的影子,為了滿足自己內心深處的缺憾,不惜血染貓芽峰,而與公平正義無關?
不是唐儷辭,誰也不能解答,而就算是唐儷辭,他又真的能一一解答么?
「啟稟宮主,望月台回報山下有不明身份的白衣女子共計三十六人,登上貓芽峰,我宮棄守水晶窟,窟口冰石又被成縕袍打碎,如此計算,不過一個時辰,她們就能找到通路,沖入我宮。」從鐵靜口中說出的緊急消息聽起來都並不怎麼緊急,宛郁月旦剛剛自崖雲頂回來,聞言眼角的褶皺微微一舒,「有敵來襲,擊鼓,能力不足的自冰道退走,其餘眾人留下禦敵。」他低聲道,「傳我之令,今日之戰,如我前日說所,為江湖正義、為碧落宮重歸中原、為後世子孫留一條可行之路,各位為此三條,務必儘力。」
鐵靜領命退下,宛郁月旦靜坐房中,四下里靜悄悄的什麼聲音都沒有,聽起來就如四面八方什麼也不存在,一切都已死了似的。
「咯啦」一聲,房門緩緩被人推開,有人踏入房中,卻不關門,「崖下有人攻上山來了?」冷漠孤傲的語氣,含有殺意,正是成縕袍的聲音。宛郁月旦站了起來,走到桌邊慢慢倒了杯茶,微笑道,「成大俠是貴客,請用茶。」成縕袍淡淡的道,「哦,山下有人來襲,你已知道?」宛郁月旦道,「知道。」成縕袍伸手接過那杯熱茶,一飲而盡,「打算如何?」宛郁月旦仍是微笑,「戰死而止。」成縕袍看了他一眼,「啪」的一聲將那茶杯拍回桌上,「避居世外,不染江湖風塵,有何不好?少年人野心勃勃,染指王圖霸業,意欲稱雄天下,那稱雄路上所流的鮮血,難道在你眼下不值一提?」
「碧落宮根在中原,」宛郁月旦靜了一靜,低聲道,「成大俠,我要回洛水。」成縕袍眉頭聳動,宛郁月旦截口道,「落葉歸根,碧落宮無意凌駕任何門派之上,但需這一戰之威,重返洛水。」他往前踏了一步,背對著成縕袍,「我們、要回洛水。」
成縕袍聳動的眉頭緩緩平靜了下來,冷冷的看著宛郁月旦,「回家的代價,是一條血路。」宛郁月旦轉過了身,白皙溫秀的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微笑,「我所走的,一直是同一條路。」成縕袍一伸手提起桌上那茶壺,對著茶壺嘴喝了一大口熱茶,「哈哈,不切實際的幻想、鐵血無情的少年人,江湖便是多你這樣的熱血之輩,才會如此多事。」宛郁月旦微笑道,「不敢,不過成大俠如今可以告訴我,你是被誰所傷?世上究竟是誰有這麼大的能耐,能將成大俠重傷至此?」
「蒙面黑琵琶,千花白衣女。」成縕袍的手握了握劍柄,說到這十個字,似乎手掌仍舊發熱,就如他十四歲第一次拔劍面對強敵之時的那份僵硬、緊張、興奮,「一名黑紗蒙面,黑布蓋頭的黑衣人,橫抱一具繪有明月紅梅的黑琵琶,背後跟著三十六位白紗蒙面的女子,攔我去路。」宛郁月旦輕輕啊了一聲,似贊似嘆,「好大的陣勢,而後?」成縕袍衣袍一拂背身而立,「而後,卻是身後武當少玄、少奇兩名小道出手偷襲,那兩人自稱在冰天雪域極寒之地遇到殺人成狂的魔頭韋悲吟,前往問劍亭請我到此,結果是引我入陷阱。」宛郁月旦黑白分明的眼睛似是稚嫩又驚奇的往上揚了一揚,「哦?」成縕袍冷笑一聲,「我震開兩名無知小道,白衣女出手合圍,牽制住我的那一刻,黑衣人出手撥弦,我不料世上竟有人練有如此音殺之法,一弦之下……」宛郁月旦打斷道,「我明白了。」成縕袍住口不言,不將自己大敗虧輸的詳情再說下去,「而後,我被逼上貓芽峰,醒來之時,已在此地。」
「音殺之法,若無人能夠抵擋,那唯有武功高強的聾子才能應付這位黑衣蒙面客。」宛郁月旦道,「可惜……」成縕袍嘿了一聲,「可惜碧落宮之中,並沒有什麼武功高強的聾子,就算是整個江湖道上,也未聽說有這種人物。」宛郁月旦微微一笑,「既然沒有武功高強的聾子,那就只有不受音殺所困的絕代高手能抵擋……」成縕袍緩緩轉身,「不受音殺所困,要麼毫無內力,不受內氣自震所傷;要麼……便是同樣精通音殺之法,不受其音所震。」宛郁月旦的笑意越見柔和,「既然有人能輕易治好音殺之傷,那麼說不定他也能輕易抵抗音殺之術。」成縕袍目中光彩一閃,冷冷的道,「看來你已在心中調兵遣將,難怪兵臨城下,你還能在此喝茶。」宛郁月旦輕輕一嘆,「成大俠傷勢未愈,也請留此調息,今夜之戰不勞成大俠出手。」
正在此時,山崖上空響起一聲悠揚的鐘聲,鐘聲清宏,片刻之間群山四面迴響,連綿鐘聲不絕,聲聲縹緲柔和,如聖天之樂。鐘鳴之後,仍是萬籟俱靜,半點不聞碧落宮有什麼動靜,彷彿連池雲、沈郎魂等人都全然消失了。成縕袍負手對空門,房門仍舊未關,門外狂風吹入房中,撩起縵幕飛飄,珠簾響動,以往兵刃交加、血濺三尺的戰場,從來不缺成縕袍的劍刃,從來不缺成縕袍的俠義,但今夜之戰,第一次,他不是主角;第一次,他不知道今夜之戰,是不是有出手相助的價值?往日行走江湖,黑白正義簡單分明,起手落劍,劍下斬姦邪,揚正道,但今夜之戰,一方是罪證未明的神秘組織,一方是志在稱王的碧落之脈,沒有單純的正義,沒有單純的結果……抵禦黑衣蒙面人的進攻,消弭隱藏江湖的禍患自是不錯,但令他拔劍相助的那一方,真的有令他拔劍的價值么?那是日後江湖的王者、或是日後江湖的隱禍?何況戰局之中,尚有不擇手段,目的難料的唐儷辭……
生平唯一一次,成縕袍右手握劍,不知該不該出,或許他們兩敗俱傷、或者三敗俱傷,便是對江湖最好的結果,但枉死陣中的無辜性命,救是不救?豈能不救?但是救——就需拔劍,而拔劍的立場呢?理由呢?
面對空門外狂飄的落葉枯枝,地上滾動的沙石冰凌,成縕袍按劍沉思。
貓芽峰上,水晶窟前,幽香陣陣,數十位白衣女子列陣以待,而緩緩自峰底爬上的,卻是衣著各異,高矮不一,卻頭戴相同面具的不明人物,其數目遠勝白衣女子,莫約在兩百人左右。再過片刻,面具人通過水晶窟,踏上過天繩,已到青山崖,距離蘭衣亭不過百丈之遙。
「我說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爬進別人院子的是什麼東西,原來生得一模一樣,全都是一群不要臉的小毛蟲。」凜凜狂風之中,滿天飄舞的殘葉之下,有聲音自頭頂傳來,聽那涼涼的語調,已在樹上坐了很久了。
「為什麼是小毛蟲?」另一個聲音自青山崖另一棵大樹上傳來,語氣淡淡,「為什麼不是老鼠?」
「因為滿地爬來爬去,卻顏色不同、長短不同的東西,只有小毛蟲。」對面樹上的人冷冷的道,「老鼠跑得比他們快。」
「原來如此,」這邊樹上的人道,「那是你殺毛蟲,還是我殺?」
「我只殺人,殺小毛蟲是你的專長。」對面樹上的人道,「一隻蟲五個銅錢,先殺后付。」
「五個銅錢也是不錯,那後邊羞花閉月傾國傾城的美人,就交你。」
「我對美人冷感。」
「那就更好。」
這邊閑聊一停,面具人已全部通過過天繩,白衣女子緩緩踏繩而過,雖然不見面目,從她們舉止而見,似乎對無人針對過天繩下手,十分驚訝。
「各位親愛的美女,半夜三更,爬進別人的院子,可是會發生意想不到的事情哦。」一人自對面樹上飄然而下,白衣倜儻,扛刀在肩,正是池雲,「可以說說你們半夜上山來的用意么?」
「我等用意,便是要滅碧落宮!」蒙面白衣女子群中,有人聲音清脆,揚聲而道,「無論是誰膽敢藏匿唐儷辭一行人,除死之外,別無他途!」
「是嗎?」池雲涼涼的道,「那我坐在這裡吹了半夜冷風的用意你可知曉?」蒙面白衣女不答,只聽池雲繼續涼涼的道,「我的用意,便是無論是誰膽敢踩上碧落宮大放狗屁說要殺人,不管是美女還是醜女,除死之外,別無他途。」
「小子猖狂!」蒙面白衣女子群中另外一人介面罵道,「姐妹們,殺了他!再為尊主掃平碧落宮!」蒙面白衣女子群中有些人應喝,有些人微微頷首,只聽唰的一聲輕響,三十六人各拔兵器。池雲一怔,他本以為這群女人該是同一組織一同訓練的殺手,但三十六人拔出兵器,卻是刀劍簫琴綢緞暗器各不相同,即使是刀與刀之間,其大小形狀也風馬牛不相及,顯然絕非師出同門。是誰能籠絡三十六名不同師承的天真少女,做出這等傷天害理的事?她們口中的「尊主」真是罪惡滔天,罪無可恕!
「各位兄弟,今夜便是大家對尊主表示忠誠、敬仰、服從的時機,今夜誰不盡全力,便是對尊主不忠!對尊主不忠,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義?誰戰不勝敵人,誰便死——」白衣女子群中,先前發話的那人振聲道,聲音清脆如斯,年紀應當很輕,卻口口聲聲要人死,真不知在那「尊主」的教導之下,人命,在她心中究竟是什麼?
面具人低聲附和,在附和同時,這邊樹梢數十道銀芒一亮,射入人群,只聽一陣慘呼,十數人踉蹌按胸,有人變色叫道:「射影針!」這邊樹上之人不言不動,樹影飄搖,他似乎已化入風中,半點瞧不到行跡。
池雲銀刀在手,嘿嘿一笑,「上來吧!」
白衣女子群中一人持刀而上,一人橫劍站池雲後方,一人後退十步,當是慣於遠攻,尚有一人雙手空空,站池雲之右,彷彿對自己的功力頗有信心。池雲仰天而笑,「讓我看看你們這群年紀輕輕的小丫頭,究竟是誰家的不孝女——」他一環渡月一指對面持刀女子,「第一個是你,小心你的面紗——」
那女子揮刀便上,但聞刀風呼嘯之聲,刀光凌凌,功力竟是不弱。池雲出手擒拿,指風直指她面上白紗。身周三女應聲而動,遠處那人一揚手,四隻飛棱疾打池雲身上四處大穴,持劍女劍風一掃,寒意掠人肌膚,卻是陰功寒劍,最後雙手空空那人發出一掌——池雲驟然回身接掌,那刀劍甚至暗器他都不看在眼裡,但這劈空一掌卻是功力、角度、時機、掌法兼備的上上之招,只聽「啪」的一聲輕響,兩人手掌相接,池雲全身一震,白衣女子亦是全身震動,仰身欲退。池雲接掌之後驀地欺身再上,一把抓向她蒙面白紗,變色道,「你——」
白衣女子受他掌力之震,連退三步,不防池雲出手得如此之快,臉上一涼,蒙面白紗已經離臉而去,不禁臉色微變。池雲握紗在手,怒動顏色,「你——你——」
只見這位白衣女子膚色皎潔,尖尖的瓜子臉兒,眉目修長,煞是清靈,個子高挑,腰肢纖纖,正是池雲未過門的妻子,白府白玉明之女『明月天衣』白素車!池雲一招試出是她,氣得胸口幾乎爆裂,「竟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