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章三十六.相思（一）
天邊才見分曉，楚雨嫣就差儲秀來探，成環回話說側妃昨夜宴會回來的晚，就沒有打攪，轉身回夙和園。
晚瑩仰躺在暖被裏，閉著雙眼，並沒有睡去。房門外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雨嫣一定也是一夜無眠，在擔心著夏允然。
直到日上三竿，晚瑩才覺得稍稍緩了勁，漸漸地困頓，迷迷糊糊地入夢鄉。
一覺也不知睡了多久，醒來時已是日漸黃昏。房內掌了明燈，見成環倚在桌案上。
“現在是什麽時辰啊？”晚瑩醒來的第一句話。
“側妃，奴婢守了一天，又不敢吵醒你。現在是申時末，酉時初。”成環見晚瑩醒來，有些驚喜。
“王爺回來了嗎？”
“奴婢不知。王爺今日也未曾來院裏，不知回府了嗎？”成環如實回複。
夏允然還沒有回府，一定是太後的情況不太妙。
明晚相思樓，不見不散！晚瑩的耳畔響起了昨夜玉容的約定。
“成環，你到後門備輛馬車。如果有人問起，你便說要進宮去的。”
“府裏趕車的人.……”
“你不要趕車人，我自己來。”晚瑩隨口道來。
“是。”成環還想說點什麽，卻改了口。
相思樓是一處專門為王公貴族提供玩樂的所在，奢華程度就不言而喻了。粉金的漆柱，由裏到外鋪就的紅毯，燈火輝煌，明媚闌珊有致。
“這位公子，您是找人嗎？”站在門樓外身著華服的夥計攔住晚瑩的去路。
“你怎麽知道我在找人。”晚瑩疑慮道。
“樓內雅房內有位貴客形容與您的的身形幾乎無出其右。”夥計客氣地回道。
不說也知，是玉容郡主！
“引我去雅房見見那位吧！”晚瑩甩了甩袖擺。
“公子請！”
相思樓內的裝飾更是奢侈，漢白玉的階，水晶的壁，瑪瑙的牆畫，無不富麗堂皇，堪比內宮，隻是規格小了許多。
“郡主，您等候的，想必是這位公子吧？”玉容郡主竟是這裏的常客。
“是他，你退了！”一身精簡便裝打扮的玉容也算伶俐可人。
雅房燈火明晦，卻讓人很容易放鬆下緊繃的神經，溶入到這樣的氛圍當中。
“皇嫂，來得好及時，看來你我都心照不宣，想要知道他心底的真實想法。”玉容淺笑地讓了一處座。
“今夜的心情甚好。晚瑩好奇郡主要怎麽讓穆王爺道出心裏所思所念。”
“那要看皇嫂的誠意。”玉容盯著她，似笑非笑。
“誠意？郡主要怎樣的誠意？”
“皇嫂有意成全我們的話，不如趁熱打鐵。想個法子，叫他死心。”
“死心？以郡主之見，我該如何行事？這樣做，我有什麽益處？”可笑，這是哪門子的關聯啊？以往最強悍的的敵人——莫丹王子都不敢提這樣的要求。不錯，她們曾經是敵對的人！
“我以皇嫂的名義差人告知穆王爺，說你約他在相思樓會個麵。時辰是酉時末。皇嫂應該清楚：關鍵時刻，燕王府不會幫到魯成王府什麽大事，但也不至於落井下石，這是原則。皇嫂應該也看出來了太後病危，時局不是誰能說了算的。魯成王爺為皇長子，這些年的委屈不平又能和誰說。”玉容斟了一盞茶。
晚瑩沒有答話，靜侯下文。
她興許覺得熱，褪下一件外裘：“穆家支持了皇上，爹爹這些年絕無二心。”
“郡主幫了魯成王府，可是對穆家大不利。這於情於禮不合！”晚瑩淡然一笑。
“穆齊說他想放棄這裏的一切，去過尋常百姓的日子。穆家失去權勢，他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而我，也會隨他一起。”玉容篤定的神情。
晚瑩聽了這番話後，有些失了神：愛一個人為何不能為他不顧一切？她做不到，玉容卻能夠做得到。
終究愛情與政謀難以兩全！這是她應該早就清楚明白地知道的，可是心裏為什麽還會隱隱作痛？
“我盡力做到。可郡主，別忘了燕王的心意。”
“我們是交換互助，不應食言。擊掌為盟！”
“擊掌為盟！郡主，這不必了。信守約定。”
“郡主，穆王爺已等候多時，小的按您的吩咐，安排妥當。可以上場了！”一名夥計推開金絲門。
“嗯，你退下吧！”玉容郡主會心一笑。
“是！”
“皇嫂，別讓玉容失望了，穆王爺與您的感情在我心裏很清楚。但是我不允許他還愛著別人。”她的眼中閃過一絲隱忍。
“我盡力。”此時的晚瑩有些哭笑不得：自從宮宴之後的這幾天裏，她甚至覺得自己真是罪大惡極的魁凶，破壞他人感情的第三尊。
晚瑩起身時，突然感覺有些眩暈，又有說不出的煩悶，不知是身體不適，還是心情不適。每次提到或見到穆齊，總感覺心痛，心痛得窒息。
“玉容聽聞皇嫂有喜了，這不僅僅是魯成王府的喜事，也是玉容的喜事，更是皇家的喜事。魯成王朝中重臣，自然要後繼有人，皇家子嗣綿薄，曆來是大忌。”玉容神色淡然，款款道來。
觀玉容郡主不過二八年華，可謂是少年老成，便知燕王府對獨女的栽培。
“一家親，既是一家人，又分什麽你我，應該共榮辱。”晚瑩回予一笑。
“皇嫂真是會說話，穆王爺之事那可就拜托了。”玉容清秀的眉頭有了喜色。
“我能做到就是配合你的戲法，真正留住穆王爺的心就看郡主的表現。僅此一次，晚瑩實難再度奉陪。”晚瑩咬了咬牙根，警醒她道。
“皇嫂隻要讓他知道你與魯成王生米煮成熟飯，一切是定局，不就萬事大吉了嗎？”狐狸終究會露出它的尾巴，她要再次拿她腹中未出世的孩兒作擋箭牌。
“郡主好計策。你的提醒讓我有了分寸。郡主消息靈通，許多事無需晚瑩提醒。身處漩渦，潔身自重，旁耳可聞，心知肚明就好。穆王爺喜歡的我懂得這些，你未必做得到。自行掂量。”晚瑩說完這話，徐步往外走。
“你……尉遲晚瑩。”也許又多了一個勁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