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心跳
因為乾縣突然湧入數百上千百姓，雨又下得大，必須得找個有瓦遮頭的地方給他們容身。不然淋雨太久，很容易生病，到時候一傳十十傳百，賑災費用又得滾雪球不斷往上漲。
慈濟堂、城隍廟之類的地方都被征用，但隻夠容納部分災民，還剩下至少一半災民沒地方安排。且，天黑之前，四個城門陸續又有百姓逃進來。
梅遠鶴受了籌款計劃的刺激，來了靈感，提議讓大戶們幫忙解決此事，但包括縣太爺、師爺在內的眾人都不看好。
那些人願意掏點財物出來換個好名聲、些許虛頭巴腦的好處就不錯了，還指望他們把不認識的災民往自己家裏領，簡直是癡心妄想！
梅遠鶴不信邪，拉著師爺去走訪了幾戶人家，結果接連碰壁。
情急之下，魏渠想到個法子，去找了城中專門做房屋生意的牙紀，向其打聽城中有無空置的宅院，最好是裏頭沒多少珍貴家什的那種。
牙紀看來人是衙門的，十分老實盤點了一番，還真發現有兩間符合要求的宅子，一大一小。
其中，大的那間還是個三進大宅子，大部分家什都被原主人搬到新宅了，剩下的都是些空屋子。
小的那間隻有小二進，不過，這又不是正經買房租房，災民要的隻是有個地方吃喝拉撒，一間普通尺寸的屋子打地鋪就能睡下十人八人，倒也不成問題。
魏渠的應對方案就是，以衙門名義租這些宅子一段時間，用來收容災民。
反正這宅子本來也是要賣的，裏麵沒啥值錢東西，主人也不心疼。再聽說縣衙會給一筆補貼，還會出人巡邏監督，保護他們的宅子不被災民破壞，災後立馬讓災民搬出去，也會負責出錢清理宅子時，答應得別提多快了，生怕縣衙的人會反悔找其他家去。
於是，大批災民感恩戴德地被領進了兩處宅子，按照男女分開住。因為人人都打地鋪，兩處宅子竟一共收容了數百人進去。要不是怕人太多鬧騰，硬塞還能多塞幾十號人。
縣衙人力不足，但每處宅子放一兩個衙役還是夠的，其他巡邏治安的人手隻能從災民中挑。魏渠看人還是比較準，挑了幾個目光清正、又孔武有力的，給他們開工錢，這些人立馬高高興興上崗，十分配合。
其中有個臉蛋赤紅的叫張大宏，格外感激這個賺錢機會，也顧不上休息和安置自家人，火速進入角色，見著有矛盾苗頭立馬揪出來化解，或是直接掐滅。
有了張大宏等人，本來隱藏在人群中的極少數白眼狼也不敢興風作浪。災民們當中氣氛相對和諧，除了罵賊老天不講道理之外，就是感念縣太爺的好，僅有少數人悄悄嘀咕幾句“縣太爺莫不是轉了性”之類的話。
各大戶許諾的舊衣物、棉被、幹餅等物資陸續到位，張大宏負責的是小二進宅子，組織部分人出去領。結果，有兩個刺頭因為搶餅打了起來，剛好這兩人又都有一把子好力氣，打著打著竟把一堵牆給撞塌了小半邊！
巧的是，這堵牆隔壁的宅子裏剛好就躲著杭家小廝二人。
災民們進城時人太多，排了許久隊，其中就有些人留意到新張貼出來的通緝令。再加上城裏大街小巷也貼了不少，即便有雨水衝刷，但今天剛貼上，貼得還挺牢，有惦記著十兩賞銀的災民們就入了心。
打架的兩人被製止，張大宏聽到那邊有人聲，索性拽著兩個惹事精，直接跨過去找屋主道歉，結果就跟小四迎麵碰上，後者還一副慌張的樣子轉身想跑，簡直是做賊心虛的最佳代表。
最後，兩人先後被抓捕歸案，反應迅捷、眼力過人的張大宏被立首功，獨得十兩賞銀，其他在場幫忙的人平分另外十兩銀子。
李絮聽得樂淘淘，一想到那兩人灰溜溜被按倒在地上摩擦的樣子，頓時就不心疼從自己腰包裏掏的這二十兩了。
跟明家談合作時她雖然掛的隻是個小李管事的名頭，但在袁老爺那裏她依舊是合作夥伴、小股東。光是今年這兩個月，她靠著春茶和四方樓就賺了好幾百兩，更別提下半年即將源源不斷進賬的各類分紅。
作為一個小富婆，她有資格說：花二十兩買個痛快，值！
“今天太忙，還沒來得及細審他們，明天上午再提他們問話，大概是辰正之後、巳時以前。”
最後，魏渠給了句總結，想了想又問：“要改晚一點麽？”
李絮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果斷搖頭。
這話問的，他好像是怕她這個病號要睡懶覺起不來？
她本來還怕自己睡個午覺錯過了呢，這樣剛剛好，明天她要親眼見證那兩夥人狗咬狗一嘴毛，場麵一定很精彩。明天就算下刀子，她也得爬起來看他們作死！
許是因為先前在家跟魏渠同桌吃飯習慣了，又聽著他在一旁不疾不徐講故事，她吃起飯來也沒覺得太不自然，很快就將飯菜全部解決。正要自己動手收拾，不料魏渠動作比她更快。
“這是你的藥，還熱著，緩一緩再喝。”
她搶不過，隻能乖乖點頭，托腮看他收拾。
許是吃飽飯腦子供氧不足的緣故，思緒莫名有些渙散，她腦子裏突然蹦出個想法：沒想到有朝一日居然在魏渠身上看到一絲絲的賢妻良母氣質，簡直絕了！
等等，她剛剛在想什麽大逆不道的事？
呸呸呸，童言無忌……
她摸摸鼻子，隨口問起：“對了，今天你們一共騙到了多少賑災款？”
魏渠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麽，不答反問：“你先前不是說這樣說話嗓子疼嗎，怎麽不用寫的？”說著起身一撈，她的小本本和筆就送到跟前。
李絮眨眨眼，指著自己喉嚨，一字一頓地說：“藥有效，現在不是很疼。”
“那也不好，可能會影響恢複。你，你老實一點，早點康複不好麽？”他微微皺眉，將小本本又往前推了一寸。
他的眼神並不溫柔，神情有些不悅，語氣甚至有點凶巴巴的意味。
因為這幾日在外奔波勞累，臉色並不是很好，原本的美貌值打了些折扣，不過，比起從前的纖瘦美少年氣質，如今的他好像更多了個處於少年和青年之間過渡期的味道。
像是即將成熟的桃子，已經染上一抹桃紅，但大體還是青色，入口已經帶著微甜。
心跳突然就亂了一拍。
屋外的狂風驟雨依舊肆虐，李絮卻恍惚覺得四周變得格外安靜。
因為心跳聲特別明顯。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