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墜河
天山真人咬咬牙，扭頭正要找胡子男幫忙，趁寧子成等人還沒衝上祭台將籠子抬下去沉河，卻發現，本該在台下邊上守著的胡子男不知跑哪去了。
正要探頭去尋，正好方姝趁眾人混戰之際悄然擠出人群，立刻招手示意對方過來。
方姝心領神會，小跑過去幫忙，兩人一聲不吭，一前一後抬著籠子下了祭台，匆匆往河邊走。
寧家護衛人高馬大，站在村民中就是鶴立雞群，很快發現了他們舉動，大喊：“快，先去救人！他們要毀屍滅跡！”
他抽出刀要逼退眾人，方臉黑漢幾個卻猜出同夥此舉用意，紛紛抽出匕首等壓軸武器對峙，死活要攔著不讓過去。
杭家小廝語氣激動而嚴厲：“你胡說！那不是人，是吃人的妖怪！午時三刻已經過了，現在她是被封在作過法的桃木籠裏才沒法反抗。如果你們還要阻攔，拖得越久就越危險！真人是在救你們，你們不要犯傻！”
他是杭老爺撥給林敏使喚的人手，表少爺雖然毛病不少，但對他們身邊這些人很好。上上個月要不是表少爺幫忙給錢請大夫，他老娘就要因為一場風寒一命嗚呼了。
表少爺現在會淪為傻子，歸根結底都怪那個女扮男裝搞鬼的賤人！
不管是為表少爺報仇，還是達成老爺的宏圖大誌，亦或是為了在村民們跟前保全自己，他現在別無選擇，隻能穩住一本正經地繼續演下去。
見村民們又開始猶豫，寧家護衛差點沒忍住揮刀砍人，這幫說啥信啥的蠢貨！
“都別愣著了，離得近的趕緊衝過去攔住他們！別想著這事跟你們無關，我告訴你們，那籠子裏要真是個活人，你們在場的所有人都是殺人凶手！”
“就算官府判不了你們死刑，你們做了虧心事就不怕半夜鬼敲門？還是水鬼！”
寧子成一方被圍堵在人群中央，又有方臉黑漢幾人鉗製，一時半會難以衝過去，隻得這般刺激村民。
在他們的水鬼警告催促大法下，人群外圍果然有村民動了，卻是以村長兒子為首的幾個年輕人，轉身朝天山真人跑去，陸續還有人跟上。
綴在後麵的人沒前麵那些緊迫，不緊不慢跑過祭台，其中一人卻突然停下。
“咦，這兒怎麽躺著個人？這是死了，還是暈了？不會是妖怪——”
另一人很快打斷前者的猜疑：“還有氣！”
因為耽擱了下，又有一人發現異常：“這裏地麵好像寫著幾個字，難道是那女妖怪寫的？我不識字，你們誰識字啊，這寫的是個啥？”
識字的馬上擠過來，很快辨認出：“我是人……假屍體……陷害……”
“天，居然真的不是妖嗎？”
幾人麵麵相覷，隻覺毛骨悚然。
難道真像那幾個過路人說的一樣，他們被當替罪羊出頭鳥了？
說時遲那時快，不過短短十幾息，最新發現頓時逆轉形勢。
留下的村民不再猶豫，紛紛使出全力幫忙製服方臉黑漢幾人，手中棍棒不留情地往他們頭臉上招呼。後者雖然帶了匕首卻沒膽子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人，再加上匕首太短，敵不過長長的棍棒，一來二去便落了下風，隻能抱頭鼠竄。
寧子成拉著自己人衝出去，繞過祭台拔腿跑向天山真人他們。
然而，祭台本來就設在河岸邊上，距離濤濤河水不過數十步距離，哪怕二人拖著八九十斤的重物走不快，後知後覺過來的他們也很難追上。
在最前麵狂奔的村長兒子隻能眼睜睜看著籠子被抬到河岸邊，在半空中晃了晃，而後拋向洶湧的河水。
“住手！你們兩個瘋子！”
眾人大都心虛不敢看籠中人墜河的模樣，紛紛挪開視線，尤其是兩個連雞都沒殺過的書生。
村長兒子心中也有盤算，見自己九成九追不上，索性轉身撲到最近河岸邊，打算跳下去救人。
剛好天山真人選的那處算是這裏的上遊，他水性還不錯，應該追得上。
他早就察覺這事不對勁，可他剛剛發聲兩次，一再被辯駁回來，竟也生出動搖之意，沒有繼續堅持。如果他能堅持說服村民們，是不是那個無辜的女子就不會遇害了？
不料，這時他聽到了一聲恐慌的尖叫從天山真人處傳來。
“啊啊啊！放開我！你這個——”
他愣了愣，脫鞋的動作頓住，扭頭看過去，卻發現河岸邊隻站著一個人，是身穿藍色道袍的天山真人。
所以，剛剛幫天山真人抬籠子那個瘦小身影去哪了？
不遠處，渾濁河水中似乎有人在艱難浮沉，看著有點像是“他”？
與此同時，追上來的人也在議論紛紛。
“發生什麽事了？剛剛還有個人呢？”
“你聽到了嗎？我咋覺得那聲音有點像女聲？”
“可，剛剛在這裏的幾十號人除了籠子裏那位，沒有其他女子了呀。難道是幻聽了？”
天山真人冷笑著辯解：“自然是那女妖的聲音，專門用來騙你們這種大善人的。方才，那個兄長被妖怪咬死的小子主動幫忙，沒想到卻被妖怪抓住，一並墜河……”
正打算下水的村長兒子又猶豫了。
隻這短短一瞬間，上遊來的河水就將那個浮沉的頭顱衝得不見蹤影。
“滿口謊言！現在還要妖言惑眾！那姑娘要真是妖，她拖下去的人就該是你！”
寧子成冷著臉衝過去，揍了天山真人一拳。後者猝不及防，竟被打掉兩顆混著血沫的牙。
他佯裝鎮定，怒道：“裝什麽善人？你那麽想救人，怎麽不跳下去救？貧道好話歹話都說盡了，你們不信也沒法子。你能耐就把那女妖屍體撈回來啊！”
寧子成雖然會鳧水，但最多在熟門熟路、水深不超過一丈的自家池子裏玩，如今河水漲得老高，流速也快，還是全然陌生的地頭，誰敢下去？
更別提，先前遇到的玄先生一行人都說今春很可能發生水患。他被困在北岸的原因是遇上斷頭橋，而那橋之所以斷了，除了橋麵老化之外，也跟漲水、流沙磨蝕橋基有關。
這個節骨眼上，要他為了個陌生人下河，而且還是在落水者已經無影無蹤的情況下，他不敢冒這個險。
“這河水太湍急，下去隻怕凶多吉少。救不了人，咱們還是先把這幫害人的家夥捆起來，扭送到官府去，就當是贖罪了。”
“我們也不是故意害人的，隻怪這臭道士胡說八道哄騙我們！”
“就是就是，要我說，就該把這妖道推下去喂魚，沒準能讓那姑娘安息……”
圍過來的村民們反應過來，邊罵邊按住天山真人暴打，其餘人則調頭過去幫忙製服方臉黑漢等人。
天山真人逃跑未遂，恨恨看向人群中的杭家小廝，又想到剛剛被拖下去的方姝，氣得吐血。
要不是這兩人定了這麽個破計劃，還哄得杭老爺心花怒放，要求他一定照計劃來，他也不至於落到這般狼狽地步。
這時，熟悉的得得得馬蹄聲再度響起，又一輛馬車過來了。車旁足足跟了四個騎在馬上、目露精光的彪悍漢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其中年紀最輕的那個翻身下馬，好奇發問：“寧兄，怎麽這麽多人圍在這裏？發生什麽事了這是？可是找到今夜借宿的村莊了？我見你們遲遲不歸才過來尋，玄先生他們還在三道口那兒……”
寧子成心中五味雜陳，迎上前去，竟一時不知跟李能說什麽好。
他們要是早到一會就好了。
隻要早一點點，他們沒有這麽勢單力孤，肯定就能製止這起慘案發生。
幾裏開外，三道口河堤。
魏渠幾人正跟在玄先生後頭認真記錄測量數據，梅遠鶴忽然發現，河麵上快速飄過來一個古怪的長條形木籠。
定睛看去，竟看到一隻血跡斑斑的手死死攥著籠子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