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後手
當初楊家煽動許多茶工出走，搞得袁家焦頭爛額，四處求爺爺告奶奶去雇人，動靜鬧得很大，人人都當楊家是氣急敗壞要斷兩個茶園的根基，不然袁家得利。但這隻是表麵動作，真正的後手是像老薑這樣沒有鬧著離開、卻又和楊家暗通款曲的。
??袁老爺倒也精明，不大肯信楊家留下的人，隻讓老薑老鄭他們做些邊邊角角的工作，核心工藝隻肯教給那幾個簽了嚴苛協議、家小都在掌握之中、經調查沒有前科的人，如老許。
??老薑把近來茶園的一係列革新動作，什麽綠肥肥地、茶園養雞之類的舉措都告訴了楊家的線人，這才換得那些銀票。但他不甘心隻拿這點小錢，又盯上了新茶工藝！
??可惜，無論他怎麽裝老實，就是沒能獲得學習機會。而第一批春茶的製作將告尾聲，再找不到機會恐怕就隻能等夏茶了！
??於是，這天夜裏老薑就暗暗導演了這樣一出好戲，偷偷給老許用了迷藥讓其睡死，半夜趁人不備將人扛到倉庫扔地上，自己揭開茶甕往裏頭倒水，然後偷偷溜掉，還弄出聲響把起夜的老鄭引了過來。
??剛好老鄭心眼不多，不大會做表麵功夫，因為被排斥在新茶製作小圈子之外，在其他茶工麵前偶有抱怨，正好可以利用這點誤導眾人，是老鄭嫉妒老許故意搞鬼。
??“他倒是好算計，想著把老鄭老許兩個人都搞掉，我們人手不足，就隻能啟用他了，卻沒想到這麽快就被抓住！”
??茶園管事真是服了李絮，不僅能想到用竹葉宣紙防潮的法子，連搜查起房間來都細致入微，簡直絕了！
??他很好奇東家到底是從哪兒挖來的這麽個寶貝！
??袁老爺一大早上山來視察，順便接李絮去四方樓，結果迎麵碰上茶園管事頂著一雙黑眼圈帶人押送老薑去官府，嚇了一大跳，聽完全部才轉為驚喜。
??路上，他又氣又笑地質問李絮：“你們倒是瞞我瞞得緊，虧我昨天還在擔心這個，你愣是一個字都不說！要不是出了這事，我居然還不知道你偷偷留了後手！怪不得呢，我說你之前給我的清單裏怎麽還有一大堆的幹竹葉和次一檔的宣紙，上次還跟那個求畫的紙商要了聯絡方式，敢情都在這兒等著呢。”
??李絮老實解釋：“這個，其實也不是故意瞞著你，隻是想著以防萬一，結果還真就出事了。許大叔幾個也知道，你信得過他們，我自然也信得過。所以，昨晚的事我壓根沒懷疑過他。”
??老許知道茶甕裏保護嚴密，如果他是想搞鬼的內賊，不可能隻是潑那麽一點水。老鄭倒是不知情，不過，就最近兩次相處觀察下來，李絮也不覺得這個粗莽大伯有那心計。
??袁老爺搖搖頭，照例臭罵楊家一頓，過後又搓搓手：“咳，這個竹葉的法子你細細給我講講，我給海西那邊去封信。”
??反正現在也瞞不住了，李絮自然知無不言。
??其實也不是多稀奇的法子，依舊是吸濕防潮的思路，隻是在草木灰環境的基礎上升了一級。
??將幹竹葉編成圓形葉片放在茶甕底部，在竹葉片上放茶葉，再放一層竹葉片，再放茶葉。如此反複幾次，最頂層放幾層竹葉片，再取宣紙折疊數層、以火烘幹紮於甕頂。最上方再壓一塊方形厚白木板，以充分隔離潮氣。
??這也是李絮之前拍素材找資料時看到的法子，據說明代人就是這麽儲存茶葉的，不止能防潮，還能給茶葉染上淡淡的竹葉清香，相得益彰，一舉兩得。
??許是摸黑幹壞事的緣故，不知情的老薑揭開甕蓋時也沒仔細看，隻顧著往裏頭倒水，自以為每口茶甕一壺水足以，結果卻被那層層疊疊的竹葉片擋掉大半……
??被押走後他還在懊悔，既然躲不過被抓的命，昨晚還不如狠狠心幹一票大的，去茅房那邊弄點黃金撒上去。不過，現在的他也隻配懊悔當初了。
??茶園管事心知這次的事雖然勉強算是圓滿解決，還順帶抓出了內賊，但究其根本，晚上倉庫管理不夠嚴格，還是他這個總管事的鍋，李絮都沒法替他接。
??按袁東家的性子，這一季的獎金肯定是要扣的。
??他索性化悲憤為力量，昨夜將老薑折磨得夠嗆，還是外表不怎麽看得出傷痕、實際上痛得要死的那種，順利拿到線人名單，也算是將功補過了。
??宜興來的新知縣姓黃，剛到沒幾天，迄今為止還沒接觸過，茶園管事便有點緊張。
??這邊廂正打著官司，四方樓那兒已經熱熱鬧鬧放起了鞭炮。
??幾天前，四方樓嵩陽分店已經開業，隻是路途有點遠，這會兒還沒接到嵩陽那邊來的消息。
??賀家情報渠道倒是快得很，隻是沒遇上大事，袁老爺也不好意思動用，隻能耐心等待自己的人送信過來。
??宜興分店因為是重新裝潢過，工程量比嵩陽分店要大，所以花費的時間也更多一些。
??最近，李絮忙於采茶製茶大計，袁老爺除了買糧食也沒忘記跑關係，這不，宜興縣一帶許多大戶商賈都接到邀請，今天很給麵子地來捧場了，雅間幾乎被坐滿。
??雖然這幫家夥大多不樂意袁老爺過來分蛋糕，但上回那事的後續讓他們意識到，這個袁華登不大好對付，貌似有不得了的靠山，沒辦法，隻能和諧共處了。
??這會兒還不到巳時，離午飯時間還早，眾人大多吃過早飯了，不少人神色便有些玩味。
??有人就故意問：“袁老爺，你定這麽個良辰吉時請咱們來吃飯，怕不是為了省錢？我這肚子還有五六分飽呢。”
??袁老爺笑嗬嗬道：“無妨無妨，喝點我家茶園特製的綠茶，保你食欲大開。要是不愛喝這個，還有其他茶水可供諸位選擇。”
??說話間，小二們便給諸位貴客各自上了茶。
??揭開茶盅，清香撲鼻，茶氣熏人，本不以為然的眾人紛紛變了臉色。
??再等茶點一溜兒送上來，自覺見多識廣的這幫人再度變臉，深深為這琳琅滿目的精製茶點所震撼！
??在這群人的固有印象中，點心大抵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甜的，一種是鹹的，無外乎就是什麽麵糕啊糖酥之類的，材料差不多就是那些，餡料略有差別罷了。
??可，這滿桌子紅紅白白綠綠黃黃藍藍黑黑的都是啥？
??你把點心做出各種顏色也就算了了，可，這雞爪和排骨也算點心，逗人玩呢？
??李絮除了在菜譜裏加入大量廣式點心，也體貼地給本地點心留了點空間，不至於讓顧客覺得無從選擇。而那些偏油偏幹偏甜的本土點心，她也巧妙地進行了一定改良。
??總之，吐槽歸吐槽，可架不住東西確實好吃，饒是這群人再想矜持，滿桌子的點心也幾乎被一掃而空。
??有人表麵上吃得少，也沒誇上幾句，但離開前果斷扔下銀子，讓人送幾食盒到自家去，也給自家妻妾兒女們嚐嚐鮮。
??還有人嚐著這裏綠茶味道特別，轉手就買了幾罐子回去的。
??試營業結束後，李絮等人一盤點，不算茶葉銷售，點心部分果然還是廣式的最受歡迎。
??袁老爺笑得愈發暢快：“看來，那個賭約八成是你贏了。”
??李絮謙虛道：“這才剛開始，賬目都沒出來呢，說這個為時尚早。”
??話剛說完，嵩陽那邊的信就送來了。
??四方樓開業當天爆滿，福喜樓客流量明顯打了折扣，來過的食客大多好評，尤其是那一小撮外地人。
??唯一不好的就是，開業第二天突然有不少人議論紛紛，說什麽可能會發大水，導致百姓們有些恐慌，四方樓生意有所回落。
??掌櫃的懷疑是不是福喜樓搞鬼，查證後卻發現，這股流言似乎是從嵩陽書院流出來的，說得言之鑿鑿，頗為可信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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