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惡報
王氏咕噥一句:“怎麽就鬧到要斷子絕孫了?她這不是倒打一耙嗎?”
??魏渠和李絮對視一眼,也覺得不對勁,加快腳步上前一看——
??好家夥!正屋廊下不知何時多了兩個被捆得嚴嚴實實的“大粽子”,都隻披了件薄薄單衣,正被明空和馮嬸等婦人圍著!
??王氏眯著眼望去,果然瞧見一張極熟悉的麵孔。
??方正的大臉上坑坑窪窪,暗紅瘡疤蔓延了大半張臉,可不正是村裏人人避之不及的鬼臉曹,也是秋月嬸嬸如今膝下僅剩的唯一兒子!
??但,此刻最引人注目的不是這張鬼臉本身,而是鬼臉曹蜷著身子哀嚎喊痛的動作!
??他像是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臉上肌肉劇烈扭曲著,那道粗粗的暗紅瘡疤好似活了過來,變成了一條紅色毒蛇,正不安分地吐著紅色信子。
??秋月嬸嬸正撲在他跟前哭天抹淚,而旁邊的另一隻“大粽子”正以怨毒無比的眼神瞪向曹家母子二人。
??此人容貌倒也勉強稱得上俊秀,隻是此刻臉色鐵青,雙頰又透著股異樣的紅暈,襯得眼下焦黑愈發明顯,偏偏又瞪著一雙紅血絲密布的眼珠子,神情凶惡,看起來十分詭異。
??“不過一個泥腿子,賤命一條,死了就死了,難道我白家還賠不起?”
??震天響的哭嚎聲中,他從牙縫裏擠出這樣一句話,語氣刻薄怨恨。
??察覺有人前來,他冷冷看過來,目光先是恍惚了下,而後很快鎖定在李絮身上,神色有些狐疑,漸漸變得黑沉,被束縛住的手腳也開始劇烈掙紮。
??“放開本少爺!賤人,一定是你,是你們合起夥來算計本少爺!”他怒目圓瞪,聲嘶力竭地咆哮。
??春花站得最遠,聽得這話,不禁投來一道狐疑的視線。
??李絮若無其事地歪了歪頭,看向王氏:“舅母,曹林旁邊的那人是誰啊?我們村有這樣的後生嗎?”
??馮嬸高聲道:“呸!我們村哪有這樣不要臉的後生?別說他了,曹林這小子也不是個好的。要我說,咱們就該回村讓村長出麵,把他開除出村,免得帶壞咱村的風氣!”
??秋月嬸嬸一聽,哭得更厲害了。
??“沒有!我兒才不會做這種事,他是被人害了啊!大師,大師你德高望重,快幫我們做主啊!”
??明空搖頭歎氣,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幾位施主請放心,老衲方才已經遣人報官去了。此處乃是案發現場,不宜隨意挪動,稍後便有人送傷藥過來……”
??王氏恍然,怪不得剛才那一大一小兩個僧人不見了,敢情是去跑腿了。
??一聽到報官二字,白宗柳就氣得臉紅脖子粗,也忘了懷疑李絮,直接衝著明空開始無能狂怒:“老和尚,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本少爺可不是你能隨便綁的人——”
??見他突然發狂,本來在邊上冷嘲熱諷的馮嬸等人都嚇了一跳,忙後退幾步,跟他保持一定距離。
??“這是吃錯藥了麽?誰算計他了?他在佛門淨地做出這種醃臢事,居然還有臉怪別人?不就是家裏有點臭錢嗎,居然敢對佛祖不敬!也不怕佛爺爺半夜降下天火,把他家錢庫都燒咯~”
??張嬸子大著膽子啐了口,笑著上來迎王氏:“你們回來了!太好了!那邊的火勢應該撲滅了吧?”
??明空也上前兩步,問了同一個問題,神色有些慚愧。
??發生走水事件,他本該第一時間過去查看情況,不想卻被一群婦人拉住無法脫身,一個額頭腫了包的非要他主持公道也就算了,這屋裏胡鬧的兩人清醒之後,居然又鬧出新的事故,要他主持公道的人又多了一個半,他就更走不脫了。
??好在方才遠遠瞧著,竹林上空的黑煙漸漸減弱,直至消失。
??王氏點頭,客氣道:“大師放心,火已經撲滅了,多虧貴寺的幾位大師父及時趕到救火。”
??她沒有邀功的意思,事實上她們做的貢獻也遠不如後來的那幫僧人、以及他們帶來的水袋裝置,但明空還是麵露感激,連聲道謝。
??王氏明知故問:“這是出什麽事了?”見明空麵露尷尬,又扭頭問:“曹家小子怎麽在這?他娘哭個什麽?我仿佛聽到她說什麽斷子絕孫?”
??張嬸子臉上還帶著點不可思議的興奮,壓低聲音跟王氏咬耳朵。
??“你還不知道吧?剛剛在屋裏鬼混的居然是兩個男的,一個是曹家那小子,另一個也不知道是什麽人,看打扮像是個富少爺……也不知是不是吃錯了什麽藥,剛剛我們進去時還抱作一團……哎喲喂,幸虧我走慢兩步,退得及時,不然真要長針眼了……”
??饒是王氏來的路上已經聽魏渠輕描淡寫透露過此事,她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眼角狠狠抽搐了好幾下才平息。
??張嬸子還在快速說道:“更奇怪的是,剛剛明空大師讓人把他們拖出來,潑了水後,那富少爺不知怎的突然暴起,抄起個擺件就往曹小子那裏砸,好像還見血了,估計有些不妙……”
??王氏三人臉色都扭曲了下,總算明白秋月嬸嬸先前為何哭嚎。
??李絮有些頭疼,給魏渠飛了個求助的眼神。
??魏渠神態自若,微微挑眉,臉上仿佛寫了四個大字:“那又如何?”
??李絮看懂了,也有點氣結,愈發心虛氣短。
??上回小尚氏的事才過去沒幾天,她的大字都還差兩千八百遍沒寫完呢,如今又鬧出曹林、也就是鬼臉曹這事,回頭王氏不會又給她加碼吧?
??她可以對天發誓,她絕對沒有要害老曹家斷子絕孫的意思!
??魏渠這廝最近身體好了,幹起家務活來十分順手,竟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可他不怕受罰,她卻真的不喜歡練字這項活動啊,現在她已經進化到看到白紙黑字、聞到墨水味就想吐了……
??正想搶先告黑狀,明空卻歎著氣來了句:“寺門不幸啊!出了這種事,驚擾到各位施主,實在是鄙寺之過。”
??“老禿驢,你他娘的到底放不放人?你就不怕我讓我爹帶人來推了你山門?”
??白宗柳嘴裏汙言穢語罵個不停,叭叭叭吵得李絮耳朵疼。
??明空卻泰然自若聽著,還麵不改色勸王氏等人先行離開。畢竟,她們幾個跟這事無關,沒必要在這裏,這也是明空維護她們這些“無辜人士”的一片心意。
??李絮心中微暖:“大師,您先別急。我剛才偶然發現竹林裏有些動靜,像是有人躲在裏頭。您這邊既要報官,他們許是能做個證人。”說著還衝白宗柳露出個和藹的微笑,調頭就往旁邊的竹林裏鑽。
??魏渠和王氏也跟著去了。
??其他人見狀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他們三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竹林裏突然有了響動,先是有人嬌聲驚呼“怎麽是你”,嗚咽幾聲後,又有衣料在地上摩擦的聲音傳來。
??眾人再次好奇地看向動靜來處。
??很快,方才矮身鑽入竹林深處的李絮三人就重新出現在他們麵前,手裏各拖著隻“大粽子”。
??這回的“大粽子”比鬼臉曹兩人好一些,衣衫整齊,隻是臉色青白交加,嘴唇發紫,儼然被凍得不輕。不僅手腳被捆著,嘴裏還被堵了團破布,滿麵恐慌。
??李絮走在最前,手裏拖著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看穿著打扮像是大戶人家的小廝。緊跟在她後麵的魏渠拽著的人穿著打扮跟前者差不多,隻是年紀看起來稍大點。
??“這兩個又是什麽人?莫不是他的小廝仆從?嘖嘖嘖,果然是有錢人家出來的,奴仆都穿得比咱普通人好~”
??馮嬸幾人酸溜溜地嘀咕著,不留神旁邊秋月嬸嬸卻突然尖叫出聲,身子軟倒一旁。
??“呀!怎麽是秋月?她怎麽會在這裏?她跟這兩個人……”
??不知情的婦人們開始天馬行空地放飛著自己的想象力,本就又氣又急的秋月差點沒吐血。
??李絮將人往地上一扔,憂心忡忡走到秋月嬸嬸身旁:“曹嬸兒,您先別忙著哭。我相信秋月,她心地善良,肯定不會做什麽出格的事。您隻管放心吧,這肯定是誤會。”
??秋月嬸嬸癱倒在地,看她的眼神既驚懼又怨恨。
??“你,你,你早就知道了——”
??說話的是舌頭快被凍僵、剛被拽出口中布團的秋月,神情跟她嬸嬸如出一轍。
??李絮一臉無辜:“知道什麽?我隻是偶然看到有人被捆了扔在竹林裏,難道我一個弱女子有本事打暈你們嗎?倒是你,一會兒官差就來了,你還是好好想想一會怎麽回話吧。”
??秋月如臨大敵,哭喪著臉衝白宗柳喊:“二少爺,奴婢真的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是她,是這個小賤人算計咱們!”又大罵其他人:“你們吃了熊心豹子膽嗎?連白家二少爺都敢私囚?還不快快放人!”
??白宗柳臉色一沉。
??秋月以為他聽進去了自己的話,成功將鍋甩到李絮頭上,不料白宗柳看她的眼神變得冰寒無比,仿佛在看死人。
??李絮簡直想笑場。
??剛剛她就發現了,白宗柳要麵子,從被人發現開始就沒敢自爆身份,隻故作囂張地嚇唬人,偏偏馮嬸一群人混不吝,明空大師又不為富貴權勢折腰,故而沒能奏效。現在被秋月這個“自己人”捅破,白宗柳怕是想殺了她的心都有了。
??真不知白宗柳現在是痛恨誰多一點,曹林呢,還是秋月,亦或是他們?
??再看一旁痛楚神色中夾雜著難堪、心虛的曹林,這也算是惡人自有惡人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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