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夜戲
“秋月姐怎麽突然回家了？你找我有事？”李絮皺著眉發問。
??秋月冷笑著說：“李絮娘，少在我麵前裝蒜！你老實說，上回的鹵水是不是你故意在裏頭使壞？”
??李絮一臉茫然，緊接著，眼神透出點警惕，聲音壓得更低，還下意識扭頭看了眼魏家的方向。
??“我使什麽壞？那事兒不是早就錢貨兩訖了嗎？你家少爺不是也弄了個什麽胭脂肉出來，賣得比我們家的貴多了，肯定賺了很多錢吧？咋的，現在銀子賺到手了就翻臉不認人？”
??她不給秋月反駁機會，又開始抱怨：“也是我傻，十幾兩銀子就被你糊弄了過去。後來我才知道，有酒樓花五十兩銀子找我舅母買方子呢，她都沒肯賣。要不是看在我倆的姐妹情誼份上，我才咽不下這個啞巴虧呢。反正，那些銀子我是不會還給你的，你休想哄我！”
??事實上，李絮從秋月那裏弄來的“不義之財”確實沒法還了，因為已經不在她手裏了。
??本來她還想用來買買買的，隻是一時顧不上，結果白玉樓小尚氏出事後，她就不好意思花了，後來說動了孟知縣推廣醫療自助急救小冊子，因為上頭不肯撥款，袁家帶頭捐款，李絮便也順手把那筆燙手的錢捐了出去。
??夜色中，秋月一直借著清冷的月光細細打量眼前的少女，隻覺得這張臉好看得格外刺眼，哪怕是迎風揉鼻頭這樣粗鄙的小動作都顯得俏皮可愛。若是她真進了白家，會不會把她本就不多的寵愛搶走呢？
??好在這副皮囊之下隻是個貪財蠢笨的靈魂，哄騙起來應該不難。
??秋月眯了眯眼，又問：“前陣子白玉樓出事，官府也去你們那裏查過了吧？”
??“對啊，有什麽問題嗎？”
??“哼！問題大了！之前那些鹵水是你給的，為什麽最後出來的配方裏會多了一味麝香仁？如果你沒搞鬼，官府為什麽沒在你們家的鹵肉裏查到這味藥？你別跟我裝傻說什麽都不知道！袁家那小姨太太為什麽小產，你難道沒聽說？”
??李絮適時露出個心虛的表情，慢吞吞地辯解：“聽說是聽說了，可……那跟我有什麽關係？照我看，八成是你們家廚子功力不夠，才認錯了香料！”
??她越說越覺得理直氣壯，又變得趾高氣昂起來，纖細指尖指著秋月鼻子罵：“你也別把我當傻子！這兩天我雖然沒進城，可我也聽人說了。這次的案子不隻是配方有問題，你們白家有個姨奶奶也弄了鬼，說是買通了什麽人在飯菜裏下瀉藥，結果偏巧就害袁家小姨太太中了招。哼，你們白家後宅亂成這樣，誰知道上次我給你的鹵水是不是被人動過手腳！”
??說到最後，氣呼呼地跺了跺腳：“哼，我好心幫你們偷方子，你居然還懷疑我？虧我之前念著咱們多年的情分幫你，你卻這樣對我！我，我……”
??秋月再三試探，卻沒看出任何紕漏，反倒被李絮罵了一頓，隻得按下先前的小心思，捏著鼻子認錯。
??“你我姐妹情深，我怎麽會無端端懷疑你呢？其實，我隻是氣你可能瞞著我，不把咱們的情誼當回事……”說著說著，竟當場掉了兩滴淚。
??李絮眼角抽搐了下。
??行吧，這寒冬臘月的在屋外迎著風演哭戲，宅鬥技術人才果然有水平。可惜，遇上了她這個不解風情的村姑。
??她配合著安撫秋月兩句，卻突然噤聲，驚訝地指著秋月臉頰說：“啊呀，秋月姐，你的臉怎麽有個印子？難道，那混賬又打你了？唉，我早就勸你自贖出來脫離苦海，你卻不肯……”
??秋月優美的拭淚動作一頓，臉皮都僵了。
??該死，她隻顧著做戲，怎麽忘了臉上還有個巴掌印在？
??看著她左臉上的微青瘀痕，李絮一邊搖頭歎氣，一邊大罵白二少，為秋月不值。
??秋月哭不下去了。
??她猶豫著說：“我，我聽說今兒白家請了媒婆去你家提親，是真的嗎？二少爺要娶你做二房？你，你答應了嗎？”
??李絮心頭恍然。
??趙媒婆前腳剛铩羽而歸，秋月後腳就回了村，不出她所料，果然還是為了這事。
??“當然沒答應。我對表哥的心意蒼天可鑒，我怎麽能另嫁他人？再說，你那二少爺又是個愛打人的，我嫁過去不是找死嗎？”她義正言辭道。
??秋月心中頹然。
??那趙媒婆說了這小蹄子軟硬不吃，看不上那千八百兩的聘金，所以，她本就沒打算用錢財外物來打動李絮，而是靠花言巧語說動對方，不想卻忘了上回討方子時她故意賣慘，把二少爺塑造成了個暴虐好色的紈絝子，剛好今天那一巴掌留下的痕跡又被李絮看到，這可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她隻能硬生生讓嘴邊的話拐了個彎：“唉，我當然知道你的心事。今兒我一聽說這事就趕回來，就是因為怕你不知好歹得罪了二少爺，到時給家裏招禍。那幾個老的小的倒還好說，你跟他們也沒什麽情分，可，二少爺要是知道你為了個窮書生不肯嫁他，保不準會做出什麽糊塗事。我今兒隱約聽了一嘴，仿佛說要如何如何對付你表哥……”
??李絮瞬間變了臉色，驚恐道：“什麽？他要對表哥做什麽？他怎麽可以這樣？我，我該怎麽辦？”
??秋月幽幽一歎，“我早就說過，讓你抓緊時間爬上你表哥的床。當初你要是用了我的藥，現在八成已經過門了，哪裏還用擔心這種問題？”
??李絮控製著翻白眼的衝動，垂頭喪氣道：“我，我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要不，秋月姐再給我一粒藥，我再試試？”
??秋月喉頭一熱，差點沒吐血。
??藥她當然還有，可這個節骨眼上，她怎麽可能給李絮？
??咦，不對，或許她可以利用那藥做點什麽，幫二少爺達成心願……
??秋月眼珠子一轉，很快有了主意。
??“藥我倒是有，可你那舅母最近不是在家養傷嗎？有她在，你就算有藥也不好施展啊。”
??天氣太冷，哪怕努力憋氣也沒法讓自己紅臉，李絮隻能嬌羞地低下頭：“那，那怎麽辦？你幫我調虎離山嗎？”
??秋月微微一笑：“魏家肯定不行。白天村裏人都醒著，有點動靜就被人聽到。晚上又擠擠挨挨的一堆人，也不好動作。過兩天就是如來成道日，不如你用這個借口把你舅母騙去玉佛寺上香。你們兩個女眷肯定要人陪著，再拉上你表哥護送。等到了寺裏，我再幫你想個辦法支開你舅母……”
??嘀嘀咕咕說了一通，又鄭重其事道：“二少爺看上了什麽人，向來都誌在必得的。不過，他這個人雖愛美色，但更看重那個……總之，你若成了你表哥的人，他肯定就死心了。到時候，你既不用擔心你表哥另娶他人，也不必委屈自己做妾，豈不是兩全其美？”
??李絮眼神飄忽了一瞬間，幹笑道：“你說得對，真是個好主意。”
??走之前又約定明天晚上這時在此見麵商議後日細節，秋月才心滿意足回去。
??李絮卻沒回去，而是看著秋月走遠了，才木著臉轉身，歪著頭看向斜後方角落裏的某道黑影。
??黑影動了動，朝她走近。
??剛好有朵雲飛過，將半圓的月牙船遮了個嚴嚴實實，李絮看不清來人容貌，但那瘦削挺拔的身形卻格外眼熟。
??她並不意外地揮了揮手，笑眯眯道：“好巧啊，表哥你也出來賞月？”
??雲飛走了，淺淡的月輝再度傾瀉而下，將表哥清清冷冷的俊臉、隱約透著點怒氣的眼眸照得一清二楚。
??李絮立馬斂起笑容，小碎步走過去，朝天舉起三指。
??“我發誓，我對表哥絕對沒有褻瀆之心，剛剛我都是騙她的。要是我說謊，就叫我這輩子窮死，每天隻能吃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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