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玫瑰
魏渠神色有點無奈。
??他能怎麽辦，難道連夜給她找個人嫁了？
??眼風一掃，卻見餘光處有兩道聲影悄悄離開，不知是左鄰右舍的哪個人聽到了動靜過來圍觀。
??魏家人還在頭腦風暴思考應對方案時，趙媒婆已經緊趕慢趕回了城，並向白二少回稟了魏家的態度。
??“二少爺，可不是我不肯出力，實在是魏家人太瞧不起人了！一開始連門都不肯讓我進，進去了連口水也沒喝上……您瞧瞧我這一身弄得，他們就差沒按著我打臉了。我好話都說盡了，他們就是不鬆口，那姓李的小娘皮還讓我、讓我轉告您一句話，猖狂得很呢~”
??白宗柳不滿地問：“什麽話？”
??趙媒婆就添油加醋把那句話轉述了一遍，連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說法都出來了，氣得白宗柳當即把茶盞摔了。
??趙媒婆嚇出一頭冷汗，卻聽他問了句：“那丫頭生得如何？”又見他從旁抽出張畫軸，徐徐展開，指著畫中人問：“你老實回答，可有這女子美？”
??趙媒婆仔細看了幾眼，發現這畫中女子五官和李絮約有六七分相似，心道古怪，嘴上老老實實回答：“比這畫中人更美三分。不過氣質不同，這畫上女子更飄逸些，那李姑娘更靈動潑辣些。”
??白宗柳喜顏色，沒有特定愛哪一款，卻喜歡往屋裏頭搜集風情各異的美人，正好他覺得家裏那些婢女出身的不夠帶勁，就碰上李絮娘這麽一朵刺玫瑰，登時怒氣稍減。
??他讓趙媒婆下去，轉頭就把秋月叫過來，狠狠抽了一巴掌。
??“賤人！你出的好主意！說什麽那丫頭眼皮子淺最愛錢，勢利眼，那怎麽她不肯答應？怕不是你故意戲耍本少爺？看來，白家是裝不下你這尊大佛了！怡紅樓還是品香閣，你自己選個去處吧！”
??秋月哆嗦兩下，臉兒被嚇得煞白，沒有巴掌印的那半邊跟死人也差不離了。
??二少爺真是好狠的心！
??這事分明是李絮娘和魏家搗鬼，還有三姨娘暗中插手，可二少爺鞭長莫及，卻隻拿她來當出氣筒！
??怡紅樓、品香閣是縣城裏兩大青樓，她敢選嗎？
??秋月隻能捂著臉嚶嚶嚶地辯解：“奴婢沒有，奴婢是一心為了爺的。這次的事，爺吃了這麽大虧，心情不爽，奴婢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就想著替您出個氣。剛好二少奶奶有了身子，二姨娘有意給您抬人，奴婢自知犯了錯，不敢肖想姨娘的位置，就想著，想著怎麽才能讓爺舒坦點，並沒有別的意思……”
??原來，這次白玉樓突然惹上“人命”官司，查封當天，白宗柳的管事權就被大怒的白老爺收回。等白宗柳的奶兄落網，牽扯到白玉樓的大掌櫃，白老爺更是怒不可遏，直接把白宗柳禁足在家裏不讓動彈。
??要不是後來官府順藤摸瓜，查出白家三姨娘為了親兒子白四少開路，故意買通白玉樓幫工對飯菜動手腳，借此離間白宗柳和白老爺的關係，再加上二少奶奶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爆出身孕，大夫還說可能是個雙胎，惹得白老爺眉開眼笑，白宗柳現在還不能出遠門呢，更別提找什麽媒婆納二房了。
??盡管如此，這次事件還是讓白老爺很不滿，白玉樓被官府勒令關門整改數日，又不讓再賣胭脂肉，原本紅火的生意一下子被打回原形，哪怕如今重新開張也冷冷清清，可謂是元氣大傷。
??故而，白老爺不肯再讓白宗柳管白玉樓，卻扔他去管鏢行這樣的清苦差事。
??白宗柳氣不順，想找魏家人報複卻被白老爺警告，隻能遷怒於秋月，要趕她出府。
??秋月習慣了在白家穿金戴銀的好日子，哪裏肯走，情急之中就想了個獻美的餿主意，靠著這幾年來刻苦用功學的畫技給白宗柳畫了幅美人圖，提議讓白宗柳納李絮為妾，又說可以借這個機會籠絡魏家，把他們家的吃食方子全部拿到手，將來再奪回白玉樓，雲雲。
??白宗柳雖然看不順眼魏家那破食攤，但從沒紆尊降貴去現場看過，也就沒見過李絮長什麽模樣。等見著那副美人圖，報複之心立刻就被色心蓋了下去。狗腿子們倒是有見過李絮的，隻是白宗柳房裏的妻妾通房鬥得太厲害，個個都跟烏眼雞似的，尤其是那位管家的二少奶奶又是個善妒的，他們可不敢主動引著二少爺納新人，否則二少奶奶一聲號令，他們的家人差事怕是難保。
??白宗柳被秋月描繪的美好藍圖勾得心癢癢，再找來狗腿子們一問。後者隻能如實道來，還要給自己編個理由，就說那李絮娘雖然生得好、但性子太潑辣粗俗、跟二少爺一直以來的喜好大相徑庭，所以他們誤以為二少爺看不上此女，也就沒提過這事，雲雲。
??發現白宗柳不僅沒有麵露嫌惡，還躍躍欲試，狗腿子們就知道，二少爺又犯病了，索性將李絮狠狠誇了一通，還把前陣子她跟幾個酸儒在街上唇槍舌戰的英勇事跡說給二少爺聽。
??果然，後者聽完更激動了，當即拍板讓人去找媒婆，連真人都不必看了，直接就要納作良妾，還靠著重新奪回白玉樓這個借口哄得二少奶奶勉強點頭。
??沒想到，趙媒婆卻铩羽而歸。
??要說秋月也是倒黴，上回找李絮軟硬兼施要方子時被對方用貪財蠢笨的人設騙到過，就自以為是地覺得李絮肯定會被千八百兩的聘金打動。
??結果如今事與願違，白宗柳大發雷霆，她隻能硬著頭皮勸：“要不，要不爺讓奴婢回村一趟，親自勸勸她？”
??白宗柳馬上同意：“可以。你這就滾回去，要是說不動她，你也別回來了！”想想又說：“對了，順便替爺盯著點老妖婆的動靜。白家莊要是有媒婆過去，你就找人給我送信。”
??秋月委委屈屈卷了個小包袱回了，裏頭裝了件換洗衣衫，其他都是她這些年攢下的金銀首飾。
??巧的是，秋月剛回草溝村，她的任務就完成了一半。
??她看到了白家莊派來的劉媒婆。
??被王氏攆出門撿柴火的魏渠也看到了。
??劉媒婆是十裏八鄉頗有名氣的官媒，從前也曾受人之托來找王氏打探過魏渠親事的口風，故而魏渠對此人還有點印象。
??劉媒婆也是坐車來的，拉車的是頭油光水滑、肌骨粗壯的騾子，頭背上的鬃毛修剪得整整齊齊，嘴上一圈和肚皮上都生著白毛，乍一看十分精神，拉起車來也十分穩健，速度也不慢。
??相比之下，趙媒婆那頭驢渾身髒兮兮的，趕起車來有氣無力，車板子也狹小得很，兩者不說天壤之別，也跟雲泥之差差不離了。
??再看人品，劉媒婆一身棗紅襖裙，雖也戴著花，臉上也點了粒標誌性的黑痣，一看就知道是個媒人，但她妝容得體不浮誇，頭上也無更多其他釵環，靜靜坐在車上，看著斯斯文文的，未語先帶三分笑，氣質能把早上的趙媒婆甩出去幾條街。
??區別於知道內情的秋月，魏渠下意識就以為，這位劉官媒也是來給李絮說媒的，而且還是趙媒婆受挫後白二少找來替補的。
??不料，劉官媒趕著車走近了，卻客客氣氣跟他問路。
??“這位是小魏秀才吧？不知貴村馮武家怎麽走？”
??魏渠愣了下。
??馮武？那不是馮嬸丈夫的名字嗎？馮嬸家裏沒成親的適齡小輩，就隻剩下馮春花和馮黑子兩人……
??他一心二用指路時，秋月也聽到二人對話，眉頭先是皺得死緊，很快又鬆開了，嘴角還掛上一抹微笑。
??也好，甭管莊子上遞來的消息對不對，反正她可不願意看李絮娘麻雀變鳳凰，正兒八經嫁進白家做三少奶奶。哪怕嫁過去沒多久可能就要守寡，可，隻要占著個正室名分，她就比遲遲弄不到姨娘身份的自己強出太多。
??等著吧，等她把李絮娘忽悠進白家，哄得二少爺開懷，到時候隨便找個機會把她給除了就是。二少奶奶脾氣大，幹脆就借她這把刀來對付李絮娘……
??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秋月壓根沒留意到，不遠處魏渠投來的冷厲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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