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回做著相同的夢,那夢已經不知做了多少回,醒來後,天千夜心裏總會有些惆悵,然後總把夢裏那個看不清的女子當作莫情.隻因初次見過莫情之後在那個夢裏見到的那個女子就是莫情的容貌.對莫情感到越來越熟悉,他就越想解開疑惑.既然有熟悉的感覺,也許是因為人有相似,隻是他曾見過而忘記了,也許是因為他曾經真實認識莫情這個人.他承認見不到莫情在他身邊,他會思念她,他承認見不到莫情在他身邊,他會擔心她,他承認他對莫情的感情跟月兒的完全不一。就像現在這樣,她收拾打破藥碗的碎片離開後,他便開始想著她了.
莫情端著碗的碎片繞過數條小道及池塘,走上走廊,往廚房方向走去.在拐彎處,她撞見了迎麵而來的尹小君,在對上尹小君的視線的那一刹那,她心慌亂了一下,急忙低下了頭,從他身側疾步走過,她的背影是如此地匆忙慌張,活像背後有著可怕的野獸在追她.
“等等!”尹小君朝她倉促慌張的背影喊了一聲.
聽到喊聲,她止住了疾速的腳步,卻沒有轉過身看他.
“那個,幹嘛不轉過身?”尹小君神情突然極不自然,咳了咳才問道.
莫情猛然一僵,她僵在原地,僵得不知道該怎麽對他說.她不是不想轉身麵對尹小君,而是不敢,她害怕一麵對他,心裏抑不住湧出一大堆關於君棠的問題,她害怕一麵對他,心裏忍不住把他當成君棠,幻想著君棠其實還在世上,君棠其實一直在她身邊.
“怎麽不說話?”見莫情半天不出聲,也沒轉身,尹小君幹脆自己走到她前麵.
耳邊清晰地聽見尹小君的聲音,他就在自己麵前,莫情感覺他正在眼不眨地看著自己,螓首垂得更低,端著碟沿邊的手指抓得更緊.她艱難地低聲地說了一句:“沒,什麽話要說.”
“那天晚上你要對我說什麽?”尹小君想到她第一次見到他的那種帶著震驚悲喜交加的神情,再想到剛剛小姐哭著跟他說的那席話.他現在已經有些相信小姐的話了,對莫情有了一絲戒心.他現在想要知道那天晚上莫情到底要跟他說什麽麽.
“沒有什麽想要對你說.”莫情雖然在努力維持臉上的平靜,但是她的心裏因尹小君的問題早已翻起了海浪.
“你有.”尹小君十分肯定地道.“沒有.”手指在發涼,她依然是那句.
“你有.”尹小君擋在她麵前,執意跟她耗到底,執意逼她承認.”說了沒有!”音量突然提高,她抬起了頭,她臉上已經看不到平靜了,她的眼眶裏聚集了淚.他為什麽要這樣逼她,逼她不得不麵對他!
尹小君愣了下,問:“你,是在哭嗎?”
莫情連忙低下頭,眼眶在發熱,鼻子在發酸,她深知自己在他麵前失態了.昔日,她在君棠麵前很少有軟弱落淚的一麵,何況是在他人麵前,而此刻,她卻在那個和君棠有著一模一樣的容貌的男子麵前露出了淚光.一模一樣的容貌哪,她最熟悉的臉龐,就在她麵前,看著她,就好像君棠在她麵前看著她,怎麽教她不激動?怎麽教她不落淚?
“算了,你想說的時候再說吧!”莫情眼裏的淚光激起了尹小君的側隱之心,他不想再逼她.尹小君說完,便繞過她離開.
低垂的眼眸看到他的腳步從她身邊走過之際,兩顆淚珠無聲落下,滴答,輕輕的.當她抬起頭轉身望著尹小君的背身時,早已淚流滿麵.君棠,君棠……請你告訴我,其實你一直沒有離開我……
此刻的心充滿悲痛,莫情雙手緊緊抓著心口,碎片再次掉落在地,碎成更多,仿佛她此刻的心.她蹲在地上,無聲地哭泣,這是兩年後,她第一次露出的軟弱淚水.
亭中.莫情離開有好半天了,天千夜記得她離開前的平淡如水的表情,留下一句平淡如水的話——“我再去熬藥”.從莫情離開沒多久,額頭兩邊就開始隱隱作痛,現在已經轉變成刺痛了,那刺痛就像一股不可阻擋的力量,正在將他腦海中莫情的影像狠狠地用力拔掉!他閉上雙眼,背靠在柱子旁忍著疼痛,腦海裏仍有莫情的影像,越想越痛,可是越痛,令他感到熟悉的畫麵就會閃過.額前漸漸冒出冷汗,他微喘口氣,感覺胸口慢慢絞痛.這下,他再也不得不將莫情的影子從腦裏消除.
“爺.”一聲充滿擔憂的呼喚聲響在他耳旁.是尹小君的聲音,天千夜沒有睜開眼,連平常淡淡的應一聲都覺得無力.
尹小君擔憂地眉頭緊皺,顧不了主仆之分,從天千夜懷裏拿出柳爺交待他拿給他的藥倒出兩顆,湊近他嘴邊,”爺,先把藥吃了.”
尹小君喂了天千夜吃了藥,片刻後,他胸口的絞痛真的緩了許多,他眉頭不再皺著,臉色依舊蒼白.
“爺,小君能否問你一件事?”端祥著天千夜的臉色,尹小君問得小心翼翼.
“什麽事?”淡紫色的唇瓣開啟.
“爺,你還記得兩年前你帶我回客棧時所說的那些話嗎?”
“兩年前,好遠,不記得了.”
尹小君的臉苦了下,他怎麽想都不明白,為什麽爺偏偏對兩年前的事忘得一幹二淨了呢?爺交待他幫他照顧夫人,而小姐卻說現在的夫人是莫情,小姐告訴他莫情接近爺是有目的,莫情想殺爺.天啊,他到底該怎麽做?是照顧還是趕走?怎麽辦?是聽爺的還是聽小姐的呢?
快接近正午時,莫情端著藥來到了亭中,見他倚著柱子閉眼休憩,沒有叫醒他,將藥擺在大理石桌上.夏日的陽光本就很悶熱,可在神醫閣就完全感受不到夏日的熾熱.此刻正一片涼爽,微風吹過,將他額前的劉海微微撩起.四下無人,莫情這才允許自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還是和以前一樣,閉著眼的時候,少了那份特有的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