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贈書
天圓地方之內,一時間有些沸騰。賓客們彷彿置身戲台下面的觀眾席里一般、津津有味地等著好戲開場。大家交頭接耳,忘乎所以之際,幾乎忽略了高高在上的李家家主還在現場。
好在,那李海全然不在意於下面的賓客丟了規矩;他依舊只是慵懶地靠在座位上,擺弄著自己的髮辮。不用回頭也知道,身後的李棠,反倒是往旁邊湊了幾步,和吳承恩說了幾句悄悄話。李海目光迷離地笑了笑,手不自覺地重新搭放在了腰間的刀柄之上。
「南疆是你們家的……地盤?」吳承恩也是有些驚疑,但實在想不出什麼好的形容。自打與捲簾一方交手,他便早已認定那裡就是捲簾經營的老巢。之前在京城,吳承恩等人好不容易將捲簾收進了書中,報了小杏花的仇,正說著以後要多去南疆走走,看看那些杏花是否開得漂亮……眼下,李家的一番言辭之中,表達出的卻是另外含義:合著李家是一手遮天?那之前,為何貴為大小姐的李棠,攔不住那個捲簾呢?
李棠怕便怕吳承恩誤會於此;而且,李棠更擔心的,是吳承恩為了日後探望杏花的事情腦子一熱,此刻站起身來也要爭一爭南疆歸屬——說真的,吳承恩還真幹得出來這檔子事。與昨日和那風裡雷、雨中靂兄弟交手不同,那只是面子問題,雙方打起來並沒有實際利益。但是眼下可與昨天有著天壤之別;吳承恩要是敢站起來,今天絕對走不出天圓地方。所以,李棠不動聲色,只是低聲說道:「不要多說話,回來再給你解釋。」
不是李棠想要搪塞;整件事情想要說清楚,確實需要幾個時辰。這裡,肯定不是說這件事的地方。
因為,已經有幾個紅了眼的人,一個接一個起了身。
南疆雖然貧瘠且偏僻,卻也有其優勢;避人耳目的沙海,是一塊可以安心謀求發展勢力的法外之地。再加上南疆歷來都有民間研究的蠱術,如果能夠在南疆立足,對於個人修鍊也是大有好處的。任何有野心的梟雄,都會對其歸屬垂涎三尺、虎視眈眈。
一直都沒有什麼消息的天蓬此刻站出來,倒也算是合情合理。很多人都傳言,許久前因為天蓬與李家不合,導致被流放;雖然歷屆大會他偶有出席,卻早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實力。現在好不容易有了去南疆的機會,天蓬厚著臉皮出來搶一搶,倒也自然。
另外呢,如日中天的風裡雷、雨中靂兩兄弟,之前一直佔山為王——幟下地盤,也不過十幾座連綿山頭,招兵買馬後滿打滿算也不過千餘。二人的地盤,距離獅駝國太近,忌憚於三雄,自然是不敢鋒芒畢露。現下的機會,純屬天賜良機,二人絕對不肯錯失,這才從昨天起便一直刻意表現。雖說昨天與吳承恩一斗並沒有太多收穫,卻也算是先聲奪人,自以為給李家留下了足夠深刻的印象。說真的,兩兄弟都覺得,李家正是用人之際,這南疆作為籌碼來交換兩個好手,買賣何其划算,李家捨我其誰?
另一個備受矚目的人選,便是第三次參加水陸大會的一個新人,喚作炙蜻蜓。此人身世成迷,只聽說許久前跟錯了主子,導致一直默默無聞。
而坐席另一側,站起來的乃是那無面之人化作的妖僧大銘——他的舉動,顯然是經由白象暗示。妖僧大銘拽了拽身後背著的巨大黑棺,也不說話,只是用行動表示了自己也要爭一爭這塊地盤。看到妖僧大銘起了身,不少想要搏一搏的投機之徒都開始犯嘀咕:這老小子和整日里喊打喊殺的風雨兩兄弟可是不同,人家是有真本事,而且手段素來不留餘地。萬一得罪了妖僧大銘,便要做好喪命的準備。
而真正打消了其他人再站起來這個念頭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從進了天圓地方起便一直喝茶的牛魔王。牛魔王自覺茶水喝得太飽,想要起身去方便一下——但是眼下顯然不是合適的時宜;眾賓客一副要拼個你死我活的樣子,自己卻要茅廁,這話可是萬萬說不出口的。但是,所有人都注意到了牛魔王似乎有什麼準備,起碼看那動作神態絕對稱得上是「躍躍欲試」。想來倒不唐突,畢竟火焰山巴掌點大的地方,困不住牛魔王此等人物。一下子,其他還沒有站起來的人便都蔫了,反口便說「區區一個南疆,有什麼值得爭的」。
而至於那站起來的銅雀,反而更加令人在意:此人面生,不像是水陸大會的熟客。你何德何能,竟然敢在這個時候站起來?看他外貌,全不像是什麼有底子的高手,反倒是一副養尊處優的樣子。眾人瞧見銅雀要爭南疆,權當是要看一場笑話:小子,細皮嫩肉的來這裡討食,當心小命不保吧。
好不容易瞧見銅雀站著身子——倒不是吳承恩和青玄沒有留意銅雀舉動,實在是銅雀的凡人之身在一眾賓客中太不顯眼,即便站起來也是矮人一頭——吳承恩隨即有點發矇,還以為銅雀是起了一個大早去探望自己,導致還沒睡醒。吳承恩險些大聲提醒銅雀,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場合;當然了,全場之中最沒有資格說這番話的,便是素來善於惹火上身的吳承恩了。
但是,銅雀卻依舊毫不退讓,絲毫沒有坐下的打算。不遠處的炙蜻蜓朝著銅雀瞪了一眼,隨即釋出了猶如利劍一般的妖氣,朝著銅雀的腦袋就轟了過去。銅雀面無懼色——這倒是真的,他甚至都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命懸一線——殺氣騰騰的妖氣眼瞅著就要炸穿了銅雀,卻忽然間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攥住,進而消失不見了。
一時間,眾賓客一片嘩然。
而坐在銅雀身邊的九尾仙狐,也是未曾察覺到剛才殺招已至,只是拉了拉銅雀的袖口,勸他不要開玩笑、出風頭。畢竟銅雀是自己乾女兒的主子,要是銅雀為了出頭而走出一步險招,日後自己的乾女兒豈不是也要頻頻涉險?
在場的大部分賓客,都是看著銅雀取樂。只有蘇缽剌尼和幾個執金吾抬起頭,望向那不斷搓手的牛魔王——剛才顯然是牛魔王出手,才救了銅雀一命。這倒是新奇了,牛魔王竟然出手救人,到底怎麼回事?
其實,說來也簡單。自從昨天晚上九尾仙狐同金角銀角說了白天的遭遇,言語之中流露了幾分對於牛魔王的好感后,今日銅雀便打算賭上一賭:並非是九尾仙狐無意間坐在銅雀身邊,而是銅雀刻意坐在了九尾仙狐身邊。銅雀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不可能帶金角銀角進來護身;但是當自己表露出要爭奪南疆的決心時,賓客之中一定會有不是善茬的傢伙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坐在九尾仙狐身邊,銅雀賭的就是牛魔王會愛屋及烏。而只要事情能夠按照銅雀的計劃發展,下一步便會省下許多力氣。
狐假虎威,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沒有人會追尋牛魔王出手的含義,大家看到的,只是牛魔王似乎幫了銅雀一把。
果然,那炙蜻蜓發了一招后,幾個為首的大妖,都不再為難銅雀;剩下些許起鬨之人,見眼前沒了熱鬧,反倒沒了意思。
「小人銅雀,見過家主。」銅雀趁著空當,果斷施禮開口,然後因為並不曉得李家規矩,猶豫著要不要跪下——前面的妖怪人高馬大,銅雀要是跪下去,恐怕不大能夠被人瞅見。
「抬起頭來。」對面的李海徐徐開口,似乎對比南疆歸屬來說,他對銅雀更感興趣:「然後,說話大聲一點。」
「小人銅雀,是個生意人,在京城鬼市做一點小買賣。」銅雀幾乎扯著嗓子喊道:「眼下南疆無主,又素來貧瘠。小人願意替家主分憂,把買賣做到南疆去。這筆生意,小人保證穩賺不賠。」
哈?眾賓客互相左右看看,都懷疑自己聽錯了:買賣人,做生意?偌大的南疆,被捲簾折騰了這麼多年,你現在要把它變成集市?
「放你的狗屁!」風裡雷忍無可忍,暴跳如雷;那雨中靂還算是冷靜,急忙對李海的方向致歉:「家主,我兄長絕無冒犯之意,他罵的是那個銅雀。」
李海並不介意;倒是他身後傳來了咬牙聲;躲在暗處的袁天罡恨不得現在就衝出去,將這說話不過腦子的兩兄弟就地正法。
風裡雷似乎也意識到自己不該插嘴,但是眼下局勢,退讓便是認輸。他如同昨天一般,直接入了場子,朝著銅雀喊道:「咱們兄弟不會別的。你要爭南疆,便下來憑本事說話!諸位還有誰想要替家主分憂的,一併下來解決!」
說著,風裡雷已經拔出了妖刀,朝著地上啐了口堅決的吐沫,砸進地里足有三寸之深。
「小人是生意人,不擅長打打殺殺。」銅雀說著,反倒是從容了些許——要是自己面對的都是風裡雷、雨中靂兩兄弟這種智謀水平的對手,豈不是天下大吉。計劃之中最麻煩的,是另外還沒有表態的炙蜻蜓、妖僧大銘,以及那深不可測的天蓬。
那風裡雷聽得這番毫無意義的辯解,氣得直叫喚,指著銅雀鼻子便是開罵。
「沒看錯的話……你是人。」李海揮了揮袖子,早就忍無可忍的袁天罡直接抬手,風裡雷的脖子便被人卡住,不再能說出污言穢語。
「家主明鑒,小人只是一介凡人。」銅雀說出這句話,其餘眾妖瞬間便有些按耐不住。水陸大會何其盛事,為了一張請帖能讓百妖搭進去全家老小也死不足惜!眼下,卻有一個區區人類,混入了會場之中,實在是欺人太甚。一個做買賣的傢伙,自然是沒有什麼本事,能夠在此露臉,難不成是買來的請帖?
雨中靂也落入了場中,替自己不能發聲的兄長開口道:「不管你是何身份,來李家,便要靠本事說話。別說我們兄弟欺負你,你下來,咱們亮亮堂堂分個高低才叫他人心服口服!」
賓客席上,傳來了排山倒海的認同吼叫。這份狂熱,令李靖也有些不安,勒令其餘執金吾做好準備:千里之堤毀於蟻穴,萬一這個銅雀真的觸了眾怒……
要知道,坐在天圓地方最高位置的李海,也是人。
誰知道,那銅雀反倒異常平靜,他將戴著鹿皮手套的左手抬起:「小人真的只是生意人,初次參與水陸大會,已經不勝惶恐。好在結交了些許朋友……」說著,銅雀充滿感激地看了身邊的九尾仙狐一眼。九尾仙狐倒是大方,只是笑笑——萍水相逢的交情,自然也不必說透。銅雀深吸一口氣,摘掉了自己的鹿皮手套,繼續說道:「只是,小人真的不便出手。萬一出手的話,後果可能有些不堪設想……不信,你們大可問問那位貴賓吳承恩,他倒是略知一二。」
一邊說著,銅雀一邊將自己的左手放在了九尾仙狐身後的石椅上。
叫罵聲如同浪潮一般,一浪接著一浪,根本沒有人把銅雀的一番強詞奪理放在心上。只有那牛魔王側了側身子,避開了吳承恩后,饒有興趣地垂頭對青玄打聽道:「說說,他是什麼本事,竟然這麼自信?」
言語之中,語氣彷彿自己和青玄交情頗深一般自然。
「點石成銅……大概如此。」青玄也不知其底細,只曉得一個大概,畢竟今早見過一次銅雀的本領。但是,青玄思來想去,這本事雖然得天獨厚,用在與人搏鬥上,恐怕也占不到什麼便宜。
「聽伍大人說,似乎是銅雀的手碰到活物,便會將其化作妖銅。」一旁的吳承恩也是一臉困惑,不自覺插了句嘴。吳承恩懷疑銅雀今天是不是特意來找死的。他可是知道風雨兩兄弟是有真本事,銅雀八成挺不到一個回合便要喪命。
點石成銅?牛魔王坐直了身子,看著銅雀搭在九尾仙狐身後的左手,有些不可置信:難不成,這小子是在以那九尾仙狐來威脅自己,讓自己替他說幾句話?
不會吧……牛魔王抓了抓自己的耳朵,覺得有些不可理喻:這絕對夠不上是威脅吧——雖然銅雀距離很近,但是即便銅雀的速度再快上百倍,自己也可以輕而易舉在銅雀動手之前摘掉他的腦袋、順便去一趟茅廁,時間綽綽有餘。剛才自己出手,是因為牛魔王太熟悉那炙蜻蜓的招式,知道一招下去,肯定要殃及池魚。自己只是見不得傷及無辜,才攔下了那一招。
而且退一萬步講……牛魔王更納悶的是,人家好端端的九尾仙狐,怎麼就成了銅雀威脅自己的人質了?想太多了吧……這小子是怎麼想的……這個九尾夫人,只是萍水相逢……而且自己有家室的……自己素來老實,萬不可能在外面招蜂引蝶……而且吧,這九尾夫人雖然頗有姿色,但是自己也不是那麼不正經的人……不對不對,自己想哪裡去了……兩人的年紀更是不大合適,人家風華正茂,自己都是個老頭子了……況且自己連兒子都有了,傳出去的話……呃,自己這是想到哪裡去了……
牛魔王不細琢磨則罷,一旦胡思亂想起來,腦海中的小苗頭便開始做鬼,整個思緒一發而不可收拾。雖然肚子里已經蹩漲得有些難忍,但是牛魔王還是不自覺地又添了一杯熱茶,一口氣吞進肚子里。
「別廢話了!下來,動手!」一聲來自風裡雷的高吼,鎮住了騷亂;看來,袁天罡已經鬆開了手。風裡雷繼續大聲說道:「說得那麼玄乎,你下來!」
銅雀眼神飄忽,抬了抬自己放在九尾仙狐身邊的左手:「那,在座的各位,真要我動手嗎?」
眼神掃過全場,一眾人都是出言譏諷,要銅雀趕緊露幾手給大家開眼。
「你們讓他說!」牛魔王忽然間高聲說道,但是後面的話聲音卻越來越小:「水陸大會水陸大會……整天打打殺殺的,何必呢……來這裡不就是為了解決問題么……」
收尾之際,已經是聲若蚊翅。牛魔王自己也是稀里糊塗,不曉得為什麼會說出這麼一段話來。論起來,牛魔王覺得自己除掉銅雀絕對是易如反掌,此刻卻被對方深深的心機所震撼:看來,這銅雀早有圖謀,也早有準備。
風裡雷即便再要面子,卻也不好駁了難得開口的牛魔王。一番忍氣吞聲之後,風裡雷總算是壓下了心中的怒火,開口說道:「行行行,你先不必下來,你說便是!」
「小人便當著諸位,斗膽了。」銅雀表面上笑得從容,實則重新戴上鹿皮手套時格外費力,只因為手心裡全是冷汗。頓了頓,銅雀招呼一聲,金角、銀角便入了場,身影迅捷地給在場的每一位賓客發了一本書卷,連落了場的風雨兩兄弟也不例外。
眾人得了書卷,反而有些不明所以。只有那吳承恩,激動地想要站起來,卻被身後的青玄一把按住。
「小人從商許久,什麼買賣也做。上至販賣兵器,下至印文出版……總之,都是小買賣。糊口的營生,大家別見笑。」銅雀笑著,示意大家可以翻看幾頁:「這本書呢,便是我和那邊的吳公子合作出版的。今日,算是給大家做為見面禮……」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風裡雷直接將這平平無奇的書卷扔在了地上,越發鬧不清銅雀是在耍什麼寶:「要送禮,套人情?總不會是每本書裡面卷著一百兩的銀票吧?」
說罷,風裡雷一聲鄙夷冷笑,先聲奪人:在座的人,誰會為了銀子而上套呢。
唔,說起來,還真有一人。
牛魔王聽完后,即刻便裝作閑來無事,特別隨手般打開了書卷——沒想到,裡面還真有一張銀票;只是這個面值,令從來沒有見過的牛魔王有些吃不準真假:壹萬兩。哎喲?這世上還有這麼大的銀票呢?哇哦,這可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這麼比起來,自己一直藏在鞋底的那張視為性命、耗了兩年才存起來的十兩銀票,便頗顯硌腳了……
席間,自然是有人瞥到了牛魔王的動作,便也遲疑的打開了書卷——貨真價實的銀票,彷彿散發著耀眼光芒般熠熠生輝。這些人一邊內里感嘆銅雀出手闊綽,餘下的動作如出一轍——裝作沒有發現銀票一般將其偷偷收好——隨即耐著性子翻看幾頁書,顯得只是想瞧瞧書裡面寫的是什麼,而不是在意銀票。
自古以來,便是這個道理:有錢能使鬼推磨。用銀子來換取人情,無論妖與人,都是行得通的路數。眾妖收好了銀子,心中便算是有了點眉目:既然你銅雀如此懂事,那好,一會兒少刁難你幾句便是。
不過,銅雀的目的,並非如此而已。
「咦……」席間,有人忽然一聲驚疑,隨即書卷從手中跌落,略帶驚恐地看向銅雀。旁人好奇問道怎麼了,那人卻顫抖著說不出話,想要指指銅雀,卻又終究不敢,手指頭最後還是落在了書卷上。
這般變故,漸漸在群雄之間蔓延開來,越來越多的人皺著眉頭,翻看幾眼手中的書卷,隨即都是大驚失色,先是看看銅雀,又是看看那坐在李海身邊的吳承恩。眾人大氣都不敢喘,整個天圓地方除了翻書的聲響外,鴉雀無聲。
銅雀滿意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以及那依舊沒有下一步動作的天蓬和李家眾人。區區南疆,怎麼會滿足銅雀的胃口?爭這塊地盤,只是一個引子……銅雀知道,現在自己的手中,已經牢牢握住了天下走向的命脈。
場子里的風裡雷等了許久,卻沒有人說話,終是按不住好奇,俯身撿起來了那書卷——從其中跌落的銀票,倒是沒有引得他過多注意。風裡雷翻開了第一頁,看到了那無人不知的三個大字,不自覺地念出了聲:
「驚,天,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