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章 身死命絕終破陣
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暗,正在交手的雙方兵馬漸漸停了下來,抬眼換股四周,下意識地向後退了退。
沈幽珏提氣運功,使出了全力,向著夜卿凰掠去。從在步落峰第一次見到長大的她,他就說過,從今往後,她的安危就交給他,這是他對蕭瀾的諾言,對陌歸的諾言,對卿凰的諾言,更是對他自己的諾言,他絕對不能食
言。
箭鳴聲刺耳無比,沒有了強勁的陣勢阻礙,速度更快,力道更強,刺穿了驟卷的夜風,直朝著夜卿凰而去。
夜卿凰聞聲抬眼看了看,此時要躲,她尚且可以躲得開,可是她這一躲,火寒石就會墜下去,沒有了火寒石,數十萬人就只能生生困死在這屠神陣中。
不僅僅包括她自己,還包括身後的沈幽珏……
一瞬間的遲疑之後,她依舊守在原地一動不動,捏著火寒石的手卻越發地用力,以避免急速下沉的氣泡將火寒石帶走。
再抬眼看去,弩箭已近身前。
「卿凰——」
「郡主——」
天色驟然間暗了下去,恢復了夜半時分該有的天色,與此同時,一聲震耳欲聾的吼聲從黑暗中傳來。
衝到碧潭附近的沈幽珏清晰地聽到一聲劇烈的撞擊聲,隨即是一聲悶哼,他像是突然在黑暗中失去了方向。下一刻,身後突然亮起一道火光,一隊輕功上好的玄冥軍在蕭肅和鬼四的帶領下舉著火把奔來,沈幽珏借著火光看去,正好看到一道黑影撞在了山壁上之後,急速墜了下來,頓時心下一緊,什麼也顧不上,再次提氣掠了過去,終是趕在夜卿凰墜地之前,衝到了她的身下將她接住,自己卻因為速度太急,又沒能及時收力停下,雙膝狠狠撞
在了山石上。
「卿凰……」他轉了個身將夜卿凰抱在懷裡,抓住她的手,輕輕喊著她的名字。
夜卿凰沒有應聲,反倒是劇烈咳了幾聲,而後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兒便撲入沈幽珏鼻中。借著遠處的光,隱隱看到夜卿凰緩緩抬起了另一隻手,朝著沈幽珏的臉伸過去,奈何她早已渾身無力,抬起的手在半空中輕輕搖晃了幾下,又沉了下去,沈幽珏一把握住
她的手腕,抓住她的手掌貼在自己的臉上,一聲又一聲地喊著她的名字。
「九……九翕……」夜卿凰緊盯著這張明明模糊不清、卻在她心中如同烙印般清晰的臉龐,想要跟他說點什麼,可惜她試著張了張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迷糊之間,她感覺到有一片光亮正在朝著她和沈幽珏衝過來,可那光在她眼前卻變得越來越模糊、渙散,終至,一片漆黑。
她的意識徹底抽離,癱倒在沈幽珏懷中。蕭肅和鬼四領著玄冥軍避過箭雨衝到近前,一低頭就看到神色悲切而倉皇的沈幽珏抱著渾身是血的夜卿凰,正在不停地給她輸送自己的內力,可夜卿凰的胸口插著一支穿
體而過的弩箭,緊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那些源源不斷輸入她體內的內力融如同石沉大海,沒有任何的回應。
「郡主!」
「副閣!」
蕭肅和鬼四心中不由悲痛,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長喝一聲,身後的玄冥軍跟著齊齊跪了下去。
聞這喊聲,褚流霆身形微微一晃,低頭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床弩,又抬頭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夜空,最後看了一眼神色獃滯的皇華,用力咬緊牙。皇華身邊的副將打量了兩人一番,又借著火光看了看此時靠近祈璃兵馬的沈幽珏一行人,突然舉起手中火把,喝道:「沈幽珏就在此,皇上有令,拿下沈幽珏,無論生死,
重重有賞——」聞聲,正在等候號令的祈璃兵馬突然調轉方向,一窩蜂地朝著沈幽珏所在的方向沖了過去,見狀,秦衍立刻指揮自己身後的玄冥軍在弓箭手的掩護下朝著祈璃兵馬衝過去
,這一衝勢頭強盛,硬生生地將衝出來的祈璃兵馬攔腰截斷。
蕭肅正滿心怒火無處發泄,聞得身後衝過來的馬蹄聲,一把握緊手中長槍,怒喝一聲:「殺——」
「陣破了。」褚流霆走到皇華身邊,定定看著他,停了片刻,又道:「她死了……」自從放出那一箭,皇華便失去了表情,直到此時聽到褚流霆說的最後三個字,他一直獃滯的神色突然一僵,俊朗的額眉狠狠皺起,眯了眯眼睛,臉上一點一點露出痛苦之色,他抬起一隻手捂著自己的心口,另一隻手扶著手邊的床弩,微微俯下身去,張大口喘息,卻發現自己根本喘不過氣來,稍稍一用力,吐出一大口鮮血,眼前的一切都
漸漸變得模糊,耳邊的聲音也變得混沌朦朧,最終,在褚流霆驚愕的目光中緩緩倒了下去……
陣外,祈璃兵馬大營此時已經變成一片火海,整齊排列著的營帳過半數以上都已經被火點燃,屍橫遍地,血腥味直衝上夜空。
區區五萬祈璃兵馬面對五萬玄冥軍,根本沒有絲毫還手的餘地,已然死傷殆盡。
方良渾身是血,握著刀刃的手微微顫抖,目光卻始終堅毅,緊盯著正前方不遠處幾乎毫髮無傷的夜南喬,神色警惕而小心。驀地,只聽「轟」的一聲響,方良心下一緊,下意識地回身瞥了一眼,一步步退到身後尚且完好的帳門口,朝著裡面看了一眼,頓時變了臉色,那個以金盞和紅線擺列的陣
碎了,這麼說,屠神陣已經破了!
一名副將捂著傷口匆匆跑過來,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低聲道:「方將軍,我們……我們撤吧……」
方良皺了皺眉,「我們還剩多少人?」
那副將搖搖頭,「七零八落,死傷眾多,眼下尚不知還有多少兄弟,不過……」他紅著眼睛搖搖頭,「所剩無幾……」
方良用力咬了咬牙,目光緊緊盯在夜南喬身上,半晌,他沉沉點了點頭,「好,你帶著剩下的兄弟先撤,本將留下斷後。」
「將軍,不可……」
「你們都不是他的對手,快走。」方良說著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將他向一旁扔去,手中長刀一晃,朝著夜南喬沖了過去。夜南喬神色鎮定冷清,抬腳一踢穿雲戟的手柄,縱身躍起,迎了上來,刺出的穿雲戟被方良以長刀擋下,卻不料他突然手一松,放開了穿雲戟,仰著身體從下面掠過,一
腳踢在方良的胸口,就在方良連步後退之時,他抬手接住落下的穿雲戟,再一個躍身上前,刺中了方良的腹部。
「方將軍!」一旁的祈璃將士見狀,紛紛沖了過來,一陣箭雨射來,硬生生地逼退了夜南喬,那些人則趁機將方良帶了下去。
夜南喬正欲領人追上去,一名小將策馬而來,喊道:「夜將軍。」
夜南喬停下,等他走近了上前來報:「稟夜將軍,屠神陣破了。」
聞言,夜南喬不由神色一喜,隨即又沉了臉色,側耳聽了聽這漸漸靠近的腳步聲和馬蹄聲,皺眉道:「祈璃兵馬回營了?」
「是。」
「姐和珏王他們呢?」
「尚未見著郡主和王爺,澈王殿下之意是,若已重創這五萬人,便不要再追,以防皇華在後方設有陷阱。」
夜南喬皺了皺眉,沉吟片刻,點了點頭,收回穿雲戟,朗聲道:「傳令下去,回營。」
「末將領命。」那小將應了一聲,翻身上馬傳令去了。
辰時,天色已亮。一頂寬大嚴實的營帳外,門口排著幾名背著藥箱的大夫,四周里三層外三層守著很多人,最裡面的是與秦衍、蕭肅和鬼四三人站在一起的玄冥軍眾將,其次則是沈凌清麾
下的幾名將軍,再往外則是眾將士,所有人都神色焦躁不安地看著低垂的帳門,卻沒有人發出絲毫聲響,似乎生怕驚擾了帳內的人。
儘管,他們都明白,此時就算是雷聲震天,也未見得能吵醒她。
蕭肅雙眼微微泛紅,緊緊咬著嘴唇,鬼四和秦衍見了,連連拍著他的肩,不多會兒,鬼四也紅了眼睛。
「都守在這兒幹什麼?」身後傳來一道深沉渾厚的嗓音,回身看去,只見沈延澈未解戰袍,佩刃在側,身上的傷口和血跡尚未清理,顯然是剛剛整頓完兵馬回來。
一名將軍模樣的人出聲道:「澈王殿下,我們……我們想知道,郡主的傷勢如何。」
「郡主的傷勢自有大夫診治,你們守在這裡,又能做些什麼?」
「末將等雖然不懂醫術,幫不上什麼忙,可是郡主此番身受重傷,畢竟是為了我承國將士,我們又豈能不聞不問?」
沈延澈眉峰擰了擰,抬眼看了看帳門,嗓音微冷:「你們若真有這份心,就好好想想,怎麼替郡主討回這口氣,而不是聚在此處添亂。」
「可是……」那人還想再說什麼,帳門突然被撩起,一名五十來歲的男子背著藥箱,一臉驚慌、哆哆嗦嗦地出來了,瞧著臉色,必然是被叱罵了一番。
後面的一位四十來歲的男子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用眼神詢問什麼,只見出來的那人滿臉無奈地搖了搖頭,匆忙走開了。見狀,帳外的所有人心下都慌了起來,看這樣子,塵颻郡主傷已然不只是「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