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無上榮耀暗中悲
午後天氣越發燥熱,夜卿凰與簡無衣尋了個僻靜的角落坐著,看著不遠處正陪著那些小孩子耍鬧的沈泠音,兩人都不由得微微笑開。
「這位泠音公主當真沒有絲毫公主的架子,純真善良,沒想到這皇室之中還能有這樣的公主,當真難得。」簡無衣徐徐說著,驟然又想起沈攸寧來,神色不由得一沉。
夜卿凰瞭然,拍了拍他的手臂,沖他搖搖頭,「師兄,你就不要再為八公主的事自責了,這件事不怪你。」
簡無衣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轉而問道:「聞八公主是中毒而亡,你……」夜卿凰移開目光,向沈泠音看去,點頭道:「我們回到京中,早已見不到公主當初服食的湯藥,但是我能肯定,那一碗湯藥絕對有問題,臨走前我曾千叮嚀萬囑咐公主身邊的丫頭,要她無論如何一定要親手打理公主的湯藥,從抓藥到熬藥再到送葯、喂葯,一個步驟都不能出差錯,小丫頭也確實照做了,可是公主還是出了事,細問之下方知,只有一天,就是聖上派人給八公主送補品的那一天,那個丫頭被遣離去相送宮裡的來人,回來之後,公主屋裡的茶水便重新填滿了,當時小丫頭並沒有太在意,而現在
想來,有問題的應該就是那一壺茶水。」說著,她停了一下,側身看向簡無衣,「我料想,下毒之人應該是一個對八公主的身體狀況和病情極為了解之人,與其說是下毒,倒不如說是加了無色無味的葯,這葯對尋常人來說並不致命,最多就是喝壞了肚子,可是公主身體因為寒氣折磨多年,虛弱不堪,若在此時在給她下一味極寒極重的葯,再對公主稍加刺激,那……公主極有可能承
受不住,最後卻還查不出任何異樣,即便查清了公主所服的葯,礙於公主以前曾經服食大寒之葯多年,別人也不會起疑,只當是公主自己一時想不開,所以……」
簡無衣心下明了,微微頷首,「殺人於無形,手段很高,這人是想要借八公主的死,重新挑起碧瞳之禍,明著,這事是沖著八公主來的,實則,是沖著聖上去的。」
夜卿凰微微挑眉,「師兄倒是看得明白,原來師兄也懂這朝堂紛爭。」簡無衣垂首,笑得有些無奈,「身陷其中,身不由己。自從師姐去了大邱,我們神醫谷便再也不可能與朝堂之事脫離關係,置身事外,每年都有一段時間要前往祈璃皇宮,
聽他們談及師姐在大邱的事。」
提起陸柏修之女陸煙梔,夜卿凰也簡無衣的神色都微微沉了沉,夜卿凰道:「這些年,你可有去大邱看過她?」
簡無衣遲疑了一下,搖搖頭,「去了也見不到。」
「為何?」
「師姐居深宮,除了隱觴玉和邱帝容峫,尋常人根本見不到她。」
聞言,夜卿凰斂了斂眉,輕聲道:「師姐今年……二十六了吧。」簡無衣頷首,「十五離家,而今一轉眼已經十一年了。她現在是大邱最神秘的醫女,聽聞容峫已經下令,大邱國內但凡是行醫之人,無論是所太醫或是大夫,見到她都必須
要行禮,就連太醫令也不可豁免,所有人都很羨慕她、嫉恨她,覺得她小小年紀就能獲得如此無上殊榮,卻不知,這份榮耀是師姐用一生的幸福換來的……」
夜卿凰眉峰一蹙,問道:「為何?」
「為了防止有人想要打師姐的主意,容峫逼著師姐立下毒誓,此生不嫁。」
夜卿凰霍地站了起來,雋眉越皺越緊,眼底有隱隱的怒意,「這個容峫……果然如傳中的那般,陰邪、兇殘。」簡無衣眉角微動,面色卻不改,「這個人最可怕的不是他陰邪兇殘的內心,而是他純真無害的外表,不了解他的人初見他時,都會覺得他是一個謙和溫潤的翩翩公子,卻不
知他心機深沉得可怕。」「兩面三刀,表裡不一,說到底其實就是人心難測。」不知為何,說著說著,夜卿凰的心底竟沒由來地浮上一抹傷感,她側身看著簡無衣片刻,幽幽道:「師兄,你也會這樣
嗎?」
簡無衣霍地一愣,「你……說什麼?」
「你也會像那些人一樣,一面是人、一面是鬼嗎?」
簡無衣定定地看著她,眸色有些複雜深沉,遲疑了半晌,沒有回答。就在兩人相視無言時,突然只聽得「唉喲」一聲,循聲望去,沈泠音為了接住一個從樹杈上掉下來的孩子,自己摔在地上當了一回人肉墊,她卻不知疼痛般,看著懷裡的孩
子,呵呵笑著。
夜卿凰不由得彎了彎眉,「這丫頭當真不像是他們沈家的女兒,就算不說他們沈氏兄弟,就連八公主和十公主……也都是相差甚遠,不管哪一點都不像。」
簡無衣道:「她若當真不是沈家的人,倒不是一件壞事,至少,不用背牽涉進那些是非恩怨的爭鬥之中。」頓了頓,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對了,我聽說夜南喬他……」
夜卿凰垂首,收斂笑意,「他會沒事的,我相信他。」
回宮時,天色已經漸漸黯淡下去。瘋了一整天,沈泠音的心情稍有轉好,可是剛一閑暇下來,她還是忍不住想起夜南喬,堅持不讓夜卿凰和她身邊的人相送,也不要乘馬車,就這麼獨自一個人不緊不慢地
走著,身影被夕陽映在地上一點一點拉長,形單影隻,冷清寂寥。
驀地,她腳步一滯,下意識地抬眼向四周看去,總覺得暗中有什麼人在注視著她,可是看了好大一圈,卻一個可疑的人影都沒有。
「不對啊,剛才明明有人的……」她撅著嘴,一臉失落地小聲嘀咕著。
路旁不遠處的山石後面,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她,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看著她傷感落寞的神色,他的眼神也跟著一陣黯淡。「公主……」心下輕輕念叨了一聲,他終究還是沒有走出去,看到她身後跟著的侍衛隨從,看到她這般安然無恙,他稍稍鬆了口氣,最後看了她一眼,轉身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