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父子君臣再對峙
夜卿凰心下微微一凜,似是明白了沈幽珏的話中深意,下意識地搖了搖頭,「這不可能。」
沈幽珏接過話道:「太子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我明白。」夜卿凰點頭輕嘆一聲,「如止在太子殿下身邊這麼多年,為太子出生入死,不顧自己的性命安危,他和太子之間的關係早已非主僕之情這麼簡單。」
話說出口,她自己也下意識地愣了一下,抬眼向沈幽珏看去,「我的意思是……」
「如果那張紙上的詩是真的,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他話音微微一頓,抬頭應聲夜卿凰的目光,面色沉斂,「他們之間,確實並非主僕之情。」
夜卿凰蹙了蹙眉,「你相信這個傳言?」
沈幽珏道:「我相信事實。」夜卿凰喉間一堵,說不出話來,她擔憂也難過,如果說一開始是因為不想讓沈千矅計謀得逞,到後來的不想夜家遭難,那到現在,她已經是從心底里不希望沈君珞和如止
出什麼事。不管他們之間是一種怎樣的感情,她都希望他們能安然無恙,畢竟,這是兩個值得她欣賞和讚許的男人,退一萬步講,就算是憑著她和沈凌清之間的交情,她也不希望東
宮再出任何的亂子,東宮一亂,清王必會遭殃。
想到這裡,她不禁覺得腦子有些混亂,皺緊眉看著手中的杯盞,片刻不展,愁雲滿目。
沈幽珏伸出手將她的手握在手中,放緩了語氣,「先別擔心了,不管怎樣,父皇終究是護著太子的,不會那麼快下定論,興許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夜卿凰想不到該說什麼,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垂首沉思半晌,又突然抬頭道:「不行,不能放任這件事就這麼發展,我們還是得想想辦法。」
「好。」沈幽珏點點頭,重新倒了杯熱茶推到她面前。
東宮,南熏殿。遠遠地看著如止快步走來,一旁的宮人全都面露異色,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時不時地朝著如止瞥一眼,指指點點,嘀嘀咕咕地說著什麼,看到他走到近前,便垂首行禮
,可是他剛一走遠,便又小聲議論起來。自從情詩一事事發,沈君珞就再也沒有出過南熏殿的門,幾乎所有人都相信這一次是真的,太子殿下果真是一個好男風之人,有斷袖之癖,否則也不可能直到今日仍然沒
有一兒半女。雖然那只是一首詩,並未言明對方的身份,不知道這是一首寫給何人的情詩,可是聯想一下去年鬧得沸沸揚揚的太子斷袖一事,所有人都是毫不猶豫地將目光移向了如止
。仔細想想,整個朝中上下,也就只有如止與沈君珞的關係最好,兩人走得最近,如止常常會在東宮一留便是數日,整天與沈君珞在一起,若是他們兩人之間真的有些什麼
,也沒什麼奇怪的。
見如止目光下意識地閃躲,眾人的議論越來越甚,如止的腳步不由下意識地加快,進了殿門,將宮人連同他們的眼神和言語全都關在門外。
正坐在棋盤前的沈君珞抬頭看了一眼,見來人是如止,沉肅的面上表情驟然一收,露出一絲笑意,沖著如止招招手。
如止略一遲疑,快步走過去,卻並未走到他對面坐下,而是在距離他三步遠處停下,突然跪了下去,深深行了一禮。
「你這是幹什麼?」見狀,沈君珞的臉色一沉,收起笑意,垂首看著如止,「我說過,不要跟我……」「殿下。」如止打斷他,抬眼定定看著他,神色有些無奈,「是臣無能,讓那首詩流了出去……臣沒想到,竟然會落到傅盛的手中,想來是當初他到東宮來向殿下彙報消息的
時候順手帶走的,難怪這兩年他在京中越來越囂張。如早知傅盛當初所說的那樣東西是這首詩,那……那當時臣就應該拼著一死將這首詩取回來。」
「用你的命換一首詩?」沈君珞挑眉冷冷笑著,「你捨得,我可捨不得。」
「殿下……」「如止,事已至此,再說這些已經沒有用了。」沈君珞說著站起身來,走到如止面前伸手將他扶起,定定看著他,目光清和,突然就彎眉笑了笑,「這樣也好,省得我絞盡腦
汁地在想,想要如何將這件事公諸於眾。」
「殿下!」如止反手一把緊緊握住沈君珞的手腕,搖搖頭,「殿下是一國儲君,怎能說出這樣的話?臣賤命一條,死了無礙,可殿下萬不能收到絲毫傷害。」「在你眼中,我的命很重要,在我眼中,你的命也一樣比什麼都重要。」沈君珞斂眸,神色認真道,碰觸到如止冰冷的手,他臉上的嚴肅也稍微緩和了些,拉著他走到暖爐
旁,「外面很冷吧?快暖一暖……」如止咬了咬牙,神色掙扎,不知道能說些什麼,沈君珞的神色如此坦然鎮定,反倒讓他不安起來,他擔心,擔心沈君珞真的會拼得魚死網破以相護,那他們這些年來所做
的一切就全都白費了。
「對了,十一弟傳了話來,讓我們暫且不要輕舉妄動,他會想法子。」沈君珞說著抬眼看了看如止,「所以從現在開始,你什麼都不要做,一切有我來解決。」
如止握了握拳,沒有應聲,只是悄悄抽回手,退後兩步俯身跪下行了一記大禮。
「殿下,您不用擔心臣的安危,臣……能保護好自己。」
聽他這麼說,沈君珞不由點頭笑開,「那就好。」
說著,正要上前拉起他,突然只聽「吱呀」一聲,殿門被人推開,一道玄黃色身影出現在殿門口,那人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靈,正垂首俯視著兩人,眼神凌厲如鋒。
如止先回過神來,跪在地上轉過身去對著沈熠行了一禮,「參見皇上。」
沈君珞面無表情,走上前行禮道:「兒臣參見父皇……」
「你眼裡還有朕這個父皇?」沈熠嗓音沉冷,帶著一絲凜冽的殺意,垂首向跪在一旁的如止看去。
簡單一言,沈君珞心下便明了,沈熠這是來興師問罪的。
「呵!」他驟然輕笑一聲,搖了搖頭,「這個問題,父皇早就問過了,您是父皇,永遠都是,不管兒臣眼裡有沒有,您都是。」
沈熠強壓著心底的怒火,冷冷笑著,打量著兩人,卻始終不開口讓如止起身。
寒冬之際,儘管殿內燃了暖爐,地上也還是涼的,見沈熠一直不出手,沈君珞有些看不下去,走到如止身邊,伸手欲要將他扶起。
沈熠眼神一寒,喝道:「你幹什麼?」
沈君珞淡淡道:「扶他起來。」
「他敢!」沈熠終於忍不住怒喝一聲,伸手指著兩人,目光落在如止身上。
沈君珞道:「大冬天的,外面還下著雨,地上涼,跪得久了會傷身體。」說著伸手去托如止的雙臂,卻被如止輕悄地避開。
「無礙,不涼,臣受得了。」如止挪了挪身體,轉向沈熠。
沈君珞霍地擰了擰眉,抬眼看了看沈熠,「父皇,您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就算您讓如止跪死在這裡,事情也無法扭轉……」
「住口!」見他竟然自己提起這事,而是一臉淡然神色,絲毫不覺得羞愧難堪,沈熠不由盛怒難抑,看了看沈君珞,又看了看如止,喝道:「你出去,朕不想看見你!」
如止神色平靜地伏在地上行了一記大禮,站起躬身往外退去。
沈君珞皺眉,喊道:「如止,你站住!」
如止只看了他一眼,便又垂首,躬身退到殿門外的台階下,一撩衣擺,跪在雨中。
沈君珞低垂的雙手緊緊握拳,眉峰緊蹙地看著沈熠,「父皇,你究竟想要兒臣怎樣?」
「怎樣?」沈熠反問一聲,眯了眯眼睛,「事到如今,你竟然問朕想怎樣?朕還想問問你想怎樣!你是不是鐵了心地要毀了我沈氏,毀了承國?」
說著,他伸手指了指殿門,「你為了外面的那個人,一次次地忤逆朕,一次次地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你對得起沈氏的列祖列宗嗎?」
沈君珞眉一橫,撲通一聲跪了下去,行禮道:「兒臣對不起,兒臣只是個普通人,撐不起這片天,對不對得起列祖列宗,兒臣不知道,兒臣只知道,兒臣對得起自己。」
「你……」
「兒臣知道,父皇一定是想說兒臣太自私,可是父皇,難道您就不自私嗎?」
沈熠眉峰一蹙,垂首緊盯著他,「你說什麼?」「兒臣說,父皇您太自私了,您為了彌補自己的缺憾,為了補救自己的愧疚之心,不問兒臣願不願意,硬生生地將兒臣推上這個位置,父皇可知,兒臣並不想要這個儲君的位子,不想要這個身份,兒臣只想能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沒有這些權勢地位又如何?沒有這些金銀財物又如何?只要自己能過得輕鬆開心、安穩太平,就夠了。這些話,早在十多年前兒臣就和父皇說過,可是父皇卻從未放在心裡,在父皇心裡,只有承國的江山大業,只有九冥的一統,兒臣的這點願望,不過是一場奢求,終究,父皇根本不問兒臣願不願,便自作主張地將兒臣推上了這條路,這條不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