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 此生只能空餘恨
承國幽州回晏城,近來的氛圍出奇地緊張而又嚴肅,自從沈凌清悄無聲息地回到京中,這宮裡宮外、朝堂後宮全都陷入了一片沉寂,尤其是那些原本口口聲聲主張要嚴查
沈君珞宮中宮人被殺一事的人,這會兒全都閉口不言了。眾人心下都明了,原本那些人就是想趁著沈凌清不在朝中的這段時間處理了沈君珞的事情,哪知道這還沒來得及回神,沈凌清已經不聲不響地回來了,而且顯然是特意為
了沈君珞的事情趕回來的,剛一回京便滿身怒氣,這時候誰惹他,他就會拿誰開刀,所以誰都不想此時往沈凌清的刀口上撞。不過有一點倒是出乎眾人所料,本以為此番清王回京,至少沈熠會鬆口氣,然有心人卻看出,沈熠非但沒有鬆口氣,反倒有些不悅,接連三天將來求見的清王阻在了門外
。
雖說此時已經深秋,然大晴天里正午時分烈日當頭,依舊有些燥熱。
小公公看了看依舊跪在殿前台階下的那道身影,真是急壞了,時不時回身看看緊閉的殿門,又看看那人,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就出了什麼事。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忍不住從一旁的內侍手中接過一碗水,小跑著到那人身邊,低聲道:「清王殿下,聖上龍體欠安,太醫囑咐了要多休息,今日怕是見不了王爺了……」
話音未落,沈凌清霍地抬眼掃來,嚇得他連忙收聲,手中的碗抖了一下,小心地遞過去,「您……您喝口水吧……」
「這是父皇的原話?」沈凌清沒有去看那碗水,緊盯著小公公,「是父皇說,今日仍舊不見?」
「這……」小公公略有遲疑,他自然是不能把沈熠的原話說出來,否則,眼前這位脾氣暴躁的清王殿下就真的要衝進去了。
就在那小公公猶豫不決、進退兩難之時,一雙手伸過來從他手中接過水碗,並對他揮揮手示意他退下,小公公一見這人頓時一喜,連忙點著頭退下了。
沈凌清微微側身瞥了一眼,看清來人,臉色頓時更沉,收回目光道:「四哥怎麼來了?」
一襲錦袍的沈縉珩在沈凌清身邊蹲下,將那碗水遞到他面前,「先喝點水吧。」
沈凌清垂首瞥了一眼水碗,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伸手接了過來,卻沒喝,「四哥也是來勸我的?」
「是。」
「那四哥就不必開這個口……」
「我是想告訴你,與其這時候在父皇的氣頭上與他頂鋒相對,倒不如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對策。」
「冷靜?」沈凌清聞言不由冷笑一聲,搖了搖頭,「這些天的狀況四哥不是不知,四哥以為我現在這樣還能冷靜得下來?」
說著,他側身朝著東宮的方向瞥了一眼,沈縉珩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神色微沉。
「從我回京到現在,連三哥的面都沒見著,父皇下了死令,沒有他的親口允許,任何人都不能見三哥……四哥真的以為這種情況,我還能冷靜?」
「正因為如此,你才更應該冷靜。」沈縉珩一把摁住他微微顫抖的肩,嗓音沉冷,「你有沒有想過,父皇為何這麼做?」
「父皇的心思,我如何能猜得透?」
「父皇自然是在想辦法救太子,只是沒想到……」「只是沒想到我會這麼快就趕了回來,打亂了所有人的安排和計劃。」沈凌清說著抬頭看了他一眼,眼底有一抹疑慮,稍稍沉思,他道:「母妃走得早,我與三哥相依為命,
我說過,只要有我沈凌清在一天,任何人都別想動三哥一個手指頭,不管他是誰,都絕對不行!」
沈縉珩沉聲問道:「那你想怎樣?」他朝著四周掃了一圈,「難不成,你想做什麼蠢事?」
「什麼是聰明,什麼又是蠢?在我沈凌清眼裡,只要三哥好好的,那就什麼都值得!」
沈縉珩濃眉一蹙,低聲道:「即便是搭上你的性命,搭上太子的清白?」
「我……」沈凌清一愣,說不出話來。
沈縉珩繼續道:「就算你不怕死,不把自己的性命當回事,那你想過太子嗎?你可想過他在不在乎、願不願意?」
「那四哥想我怎樣?」沈凌清一把推開沈縉珩,瞪著他,「難道要我眼睜睜地看著三哥被他們誣陷栽贓?」
「你既知是誣陷栽贓,眼下要做的不應該是找出證據嗎?」
「證據?」沈凌清冷冷一笑,「若真的有能證明三哥清白的證據,又何須等到我從西嶺趕回,這事還沒解決?」
「那就找,雁過留聲,人過留痕,栽贓誣陷太子這麼大的事不可能不留下一絲線索。」說著,沈縉珩一把抓住沈凌清的手臂,將他拉了起來。
沈凌清原本想要推開沈縉珩,卻不想沈縉珩手上運氣,竟是讓他無法掙脫。「我知道你擔心太子,他是你三哥,也是我三哥,你擔心他想要救他,我也一樣,不僅你我,父皇也一樣。」沈縉珩抓緊他,深吸一口氣,「你以為父皇讓我這個月完婚是因
為何故?還不是要引開眾人的目光,給他多一點的時間去處理這件事?」
沈凌清下意識地皺了皺眉,神色遲疑地看著沈縉珩,「四哥……說的是真心話?」沈縉珩神色鎮定,「我知道,你回京之後聽到了一些流言蜚語,這種境況下你不相信我、懷疑我,我無言以對,但是兄弟就是兄弟,三哥有難,我這個做弟弟的絕對不會袖
手旁觀。過幾天便是我成婚之日,如果這幾天我們能找到有利的線索,屆時情況必會有所轉緩,父皇的心情也會轉好,到時候你想見太子就會容易得多。」
沈凌清怔怔地看著他,看得出他不是隨口說說,也沒有任何虛情假意,再想想之前打聽到的,沈縉珩這段時間一直在為了沈君珞的事情忙碌奔波,心下不由一陣愧然。
猶豫了片刻,他定了定心神,而後長嘆一口氣,低聲道:「對不起四哥,剛剛是我太衝動了。」沈縉珩搖搖頭,嘆道:「怪不得你,我明白你的心情,明白你對太子的擔憂。只是十一弟,你現在尚且有機會為太子做些什麼,這件事也還有轉圜的餘地,那你就應該好好把握時機,莫要像四哥這般,此生只能空餘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