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二章 抵達你所在的彼岸
戰連城的葬禮已經過去數日，至今人們都不曾知曉，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唯一知道的，便是隨著他的死亡，邪神也從世間徹底消失。
想來，是他不惜一切代價，犧牲性命，與邪神同歸於盡，這才換取了人類的和平。
儘管身死，可戰連城輝煌的一生仍舊在人類世界傳頌，永世被人銘記。
而參與此次作戰的人，也都加官進爵，前途一片大好。
至於曾經被認定為邪神的凰曦月，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她跟隨戰連城一起，默默無聞的從人間蒸發了……
很多人以為她已經死了。
但也有人覺得，她只是和往常一樣，一言不發的悄悄離開了而已……
另一方面，紫竹山莊的一處房間里。
所有的窗戶都蓋上了厚重的窗帘，沒有一絲陽光投進那屋中。昏暗的房間里，一名消瘦的少女正躺在床榻上，不知道在想什麼。她神色麻木，深邃的眼眸宛如蒙灰的玻璃珠般毫無生氣，可那仍然無法消減她的美麗，相反，少女靜靜
的依靠在床邊上，姿態優雅，輪廓分明，乍一眼看上去宛若精美的人偶。
「主上……」
不知何時，屋裡多了一名男子的身影。
他柔聲呼喚的少女，生怕打攪了她一般。
男子將手中的藥罐與食物放在了一旁，可女子卻看也不看，她目視前方，也不知道是在看什麼，想什麼……唯有一道清盈淚痕順著她的面頰緩緩下滑……
「……已經過去那麼多天了……至少吃點東西吧？否則你的身體會受不了的，還有那道傷……」
望著那樣的少女，凌空欲言又止數次，這才沒有繼續說下去。
生怕再多說幾句，便會踩到她的痛處！
失去了戰連城，親手殺死了自己的摯愛，這種痛苦，已經讓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凰曦月丟了靈魂……
然而任由凌空說破了嘴皮，躺在床上的少女依舊沒有理會他。少女只是靜靜的留著淚水，眼睛一眨不眨。
望著那樣的凰曦月，凌空只覺得心被人揪住一般疼……
戰連城死前，在她身上留下了一道深邃的傷口。儘管這道傷在當時看來根本算不上什麼，但事後，任由夜冥軒如何醫治，也無法使其完全癒合。
如今在凰曦月的身上，依舊殘留著一道淺淺的疤痕……
像是為了證明戰連城曾經存在過一般，凰曦月故意不讓它癒合……
數日以來，滴水未進，一句話也不說，宛如被掏空的人偶似得，不論誰說什麼，她都不回答……
今日也是同樣。
凌空並未看到任何進展。
這讓他負氣又難過……
因為凌空明白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沒有辦法代替戰連城……
光是想一想，凌空就感到一陣窒息！
他緊抓心臟的位置，近乎低吼道：「就算主上想折磨自己……戰連城他也不會回來了！」
木偶一般毫無動靜的凰曦月，在聽到那個名字的瞬間，卻是猛地轉過頭來，埋怨而痛苦的怒視著凌空。
她似是想說什麼，可千言萬語，卻都哽咽在喉嚨……
生怕這一開口，就坐實了戰連城死去的事實！
見主人這般凝視自己，凌空只覺心中更痛！
說她也不是，放任也不是……他拿凰曦月，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或許是看不下去，就聽吱呀一聲被人粗暴的推開了，續而就見門口處站著一人。
因為逆光，沒有辦法第一眼看清來人。待雙目適應了，才見夜冥軒大步走入屋中，臉上布滿疲憊。
「好了……吃點東西吧，別任性了。大家都很擔心。」
夜冥軒苦口婆心的勸道。
凰曦月好不容易活下來，可不能再為這種事喪命。可凰曦月卻不甘心的望著他，她死死的凝視著夜冥軒，好一會兒才用嘶啞的嗓音開口道：「……那個人……已經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已經從我的身邊，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
像是無法忍受痛苦似得，一雙素手緊握住潔白的被單，她整理著支離破碎的語言，艱難的發出了聲音，可卻無法梳理自己混亂的情感。
如果還有辦法抵達他所在的世界的話，那自己什麼都願意去做的。
然而事實是……辦不到。
在那一天，凰曦月失去了所有……
那把由矮人打造的聖劍，在將邪神剝離的瞬間，也帶走了其他東西……不僅僅是武脈，凰曦月全身上下的氣脈也無一倖免，全數盡毀。所有的魔力都煙消雲散，手腳的筋脈更是軟弱無力……如今的她什麼都感覺不到了……自己，變成了一個徹
頭徹尾的廢人！
失去了摯愛，又變成了廢人，山莊外，依舊流傳著對凰曦月不利的謠言……種種災厄加諸在她身上，無疑是巨大的打擊！一時半會兒無法接受也是正常。
夜冥軒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是他最害怕的……卻是凰曦月傷心過度，作出其他更過激的事情來……
「……就算他死了，也不能成為你死去的理由！吃飯！」
夜冥軒近乎呵斥起來。
可他的訓斥卻沒有起到任何效果。
就見凰曦月又回到了人偶的狀態，既不回答，也不說話，只是不知道想什麼的凝視著遠方。
見她又開始漫長的自殘，夜冥軒再也無法忍受。
「所以你又想繼續折磨自己了？」
凰曦月不答。
望著失去靈魂的少女，夜冥軒也是挫敗不已！
身體上的傷，隨著時間的流逝，加上藥物的配合，遲早都會痊癒。
然而唯有心靈上的傷，他無計可施。
最後，像是屈服了似得，夜冥軒捂著頭，重重的嘆了口氣。
「如果你真的死了……那就真的連他所在的地方都抵達不了了。」
「等等！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多日來毫無光芒的眼眸，此時卻被賦予了另一種色彩。
少女猛地回過神來，凌厲閃耀的眼眸凝視著夜冥軒。儘管她失去了所有力量，但那一刻，她身上爆發出的力量仍舊讓人不寒而慄！
夜冥軒沒有回答，像是說錯話了似得，他的目光有一瞬的慌亂。但凰曦月卻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似得，就見她一個激靈從床上躍起，續而來到夜冥軒的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領口，近乎低吼道：「其實你早就知道……戰連城會因我而死？
是嗎？」雖然腦袋有些許不靈光，但凰曦月仍舊記得。數日前，夜冥軒確實說過，或許在不經意中有了解決邪神的辦法……但是當時的自己並不以為然，現在想來，難道是他慫恿戰
連城的嗎？
凰曦月再也控制不住表情，她悲憤交加的望著夜冥軒好一會兒。
許久，沉默多時的他才神色複雜的搖了搖頭……
「若說與我無關，那肯定是謊話無疑。可若說一切都是我的計劃，又並非如此……實際上，最初決定替你去死的那個人，是我……」
「什麼？」
凰曦月難以置信的驚呼起來。
夜冥軒輕輕的撥開了她的手，深深的吐了一口。「在我最初的計劃里，根本沒有戰連城。那塊製作聖劍的材料，是我為自己準備的……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可是，戰連城就那樣出現了。並且那麼剛好的，與邪神有一面之
緣，且被邪神所傷，危在旦夕……我本想拉攏他成為我等的助力。誰曾想，你和他竟早早相識，並且……有了愛慕之情。」
說起這些意料之外的事，夜冥軒也是感慨萬千……
在神妃的計劃里，在自己的計劃里，在邪神的計劃里，只怕都不曾料想過有戰連城這樣的角色。
更不曾想，他會闖入凰曦月的生命中……
然而也正是因為這個意外，凰曦月才能得救……
「既然如此，為什麼……為什麼不阻止他呢！」
「因為他想你活下來……」
加之那個時候，戰連城已經是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了。而他和夜冥軒一樣，都希望凰曦月活下來……
所以，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夜冥軒才將自己的計劃告訴了戰連城，默許了他替凰曦月去死這件事……
聽聞這些，凰曦月的心更是被攪碎成千萬塊！
那個混蛋，又在暗地裡計劃好了一切，什麼都不告訴自己……然後，默默的去執行……
留下傷心的自己，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
「他希望你活下去，所以，不要再做這種自殘的行為了……」
「比起這些！回答我，你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連他所在的地方都無法抵達了』？難道戰連城沒有死嗎？」
比起自己的事來，如今的凰曦月更在意戰連城的事。
見紙包不住火，夜冥軒也不想再繼續隱瞞下去。
就聽他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
「其實……戰連城並不只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這話是什麼意思？」
雖然凰曦月知道戰連城是個十分神秘的人，但夜冥軒似乎話裡有話。
就見夜冥軒定了定神，這才緩緩道：「戰連城……實則並不是人類。」
「不是人類？那是什麼？」
面對凰曦月的追問，夜冥軒明顯停頓了一下。
可以的話他並不想告訴凰曦月……
但是，望著那熱切的眼神，他知道，這件事避無可避。想來，他才無可奈何道：「如果我沒弄錯，他的靈魂，應該是每一億年才輪迴一次，凌駕於所有魔王之上，甚至坎比神帝的至高魔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