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一章 再見，還有謝謝你
望著倒在腳邊的男子，凰曦月幾度失神……素來滴血不沾，神態自若，高高在上宛若神祗的夜王，如今卻倒在了她的腳邊，昏迷不醒，更駭人的是，他如今渾身是血，就連呼吸都變得羸弱不堪……彷彿稍有不慎，他
就會命隕於此……
事情發生的太快，讓人措手不及。
錯愕，痛苦，悲傷，驚訝……
複雜的情緒幾乎在瞬間就將她吞沒了。
伴隨著火焰燃盡的焦味，一股難以言喻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凰曦月一個激靈，這才清醒過來。
她意識到了什麼，就見她迅速蹲下身子，不避諱什麼男女之嫌，三兩下扒開男子的衣服。
下一秒，陰森可怕的畫面赫然闖入眼帘，叫她倒吸一口涼氣！
遭渾沌魔法侵蝕的肉身早已看不出昔日的美好。
戰連城只是靠著衣著才能勉強掩蓋這些傷患……
儘管表面上看上去與往日無疑，實則混沌魔法早已侵蝕到了五臟六腑……心臟以下，腿部以上的部位早已像是被鏤空了般，肌肉被蠶食殆盡，內臟和器官暴露在空氣之下，依稀有些殘破的肉片還依附在骨頭上，但那些肌膚早已化作濃重的紫色
，隨時會都凋零。
若不是早就有心理準備，只怕在見到這一幕的瞬間，凰曦月就會吐出來！
是何等強大的意志力，讓他竟還能隨時走動，出入於其他大小場合？甚至與人相搏的？
而望著那傷口的瞬間，凰曦月更加真實的意識到，自己是邪神的事……
仔細一想，為什麼，戰連城的傷勢會擴散的如此嚴重！
被邪神襲擊后的十幾年中，傷口也才只有一拳大。
可與自己相遇的短短几年裡，傷勢卻擴散到了全身？
因為自己就是罪惡的源頭……
「是啊……這就是真相了……」
她喃喃道。
所有答案都已經擺在眼前，只有自己不曾注意而已……
而戰連城，留在自己身邊的每一天，侵蝕的部分就會增加。
每一個擁抱……
每一個並肩而行……
任何一個親昵的舉動都會蠶食他的身軀，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曾鬆手……甚至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許許多多的事，早已向他揭露了事情的真相。
樁樁件件，他也都暗中銘記於心。
所有證據都擺在了一起，指向同一個地方，聰明如他，怎麼會猜不到呢？不是猜不透，而是不想猜，也不願意去猜。
因為他早就知道了……
但是，他卻始終隻字不提，依舊陪伴凰曦月左右……
即便與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慢性自殺……
即便每一個親昵都是走向死亡……
即便壽命瘋狂驟減……
他仍然笑著去面對這一切！
回憶起每一個與他相聚的時光，凰曦月卻只覺得無比諷刺，心如刀絞！
情緒早已瀕臨崩潰，眼睛也不受控制，流淌出熾熱的液體。
一滴滴晶瑩的淚珠滾滾而下，無法停止……
淚水默默的流淌過她的容顏，一遍遍的洗刷著憔悴的面龐。
凰曦月神色漠然的從空間里取出數枚丹藥，都是精心為戰連城煉製的。凰曦月口含朱紅的藥丸，一顆顆餵給了倒下的男子。
服下丹藥，他慘白的臉上才恢復了一絲氣血，那些醜陋扭曲的傷口才暫時的停止了侵犯……
之後凰曦月又仔細的為他上了層層紗布裹住傷口，但即便做了這些，戰連城仍昏迷不醒……
見狀，凰曦月輕嘆一聲，這才緩緩開口。
「都別看了……過來，把他抬到床上。」
凰曦月氣若懸絲的說著，如今她已經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擔憂屋外的人。
聽到主人的聲音，蟄伏在門口的幾人才探出腦袋，紛紛走了出來。
之前凰曦月與戰連城的對話，他們都聽到了。
氣氛異常的尷尬，但約修亞卻率先上前一步，他輕易的抱起了戰連城腐朽的身體，將他仔細的放在了床上。
整個過程里，昏迷的男子都沒有鬆手的意思。
被抓住的凰曦月只得跟他來到床邊，這才緩緩坐下。
她疲倦的望著唇角染血的戰連城，用素凈的另一支手擦去多餘的血色，續而用麻木的口吻淡淡道：「你們……都聽到了吧？」
被凰曦月這麼一問，幾人一時間犯了難……他們確實聽到了，並且……內心的驚訝不必對方少！幾人或垂下頭，或抿了抿嘴。但都沒有說話。
而他們的反映，也應徵了凰曦月的猜測。
「既然你們都知道了……那我也沒什麼要說的了……不日，我就會徹底離開這裡，並且撇清和你們的關係……你們該幹什麼就去幹什麼吧，以後，大家各走各的路……」
「小姐！」
聽說小姐要走，綠蕪心中一陣慌亂！她從第一天踏入這個院子起，就已經發過誓，只會效忠朱雀世家，並且，只會效忠凰曦月一個人！
可今日，她卻要拋下一切獨自離開！綠蕪無法接受突來的事實！
光是想想，綠蕪就覺得一陣揪心。
可在她行動前，約修亞卻拉住了她的肩膀，無奈的搖了搖頭……雖然心底不希望凰曦月離開，但是如今的她已經變成了危險的存在……弄不好，別說朱雀府邸，星辰帝國……就連整塊大陸，七大種族，甚至九千萬個位面都會毀於一旦！
這種級別的災難，根本不是他們可以應付的！
就連身為吸血鬼的自己也不敢打包票說能活下來，更別說普通人了……
如今他也是心緒煩躁，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憑藉理智，作出正確的決定而已……
「主上……」
凌空上前一步，似是想說什麼，但凰曦月卻抬手喝止了他。
「都別說了，我心意已決。若你們還把我當主人看的話，都聽我最後的命令吧……約修亞，管好他們，別做多餘的事……」
「……是……」
簡單幾句后，房間里便無人再說話了。
空氣死一般的寂靜，安靜的滲人。沒有敢說話，生怕一發出聲音，就連眼前的景象都無法維持了……
可是，凰曦月卻開口，打破了死寂。
「都下去吧……我想再和他獨處一會兒。」
凰曦月的視線一刻也不曾從男子安靜的容顏上離開。
此時的她已經不能奢求更多，只希望在最後的時間裡，能多看幾眼，能記住他的容顏……
如果是擁抱著與這個男人的回憶，那自己死的時候，也不會有所遺憾吧？
沒有理會身後那些複雜的表情，凰曦月便下了驅逐令。
三人沒有辦法，只得硬著頭皮離開。儘管凌空打算留下，可約修亞卻抓住了他的肩頭。
「主人的命令……沒有聽見嗎？」
「……不要命令我！」
凌空刷開了他的手，整個人惱怒不已。怎奈這種痛苦與無助又無處發泄，只能惡狠狠的瞪著約修亞。
儘管表面上約修亞比在場任何一個人都冷靜，可實際上，他的心裡也不好受……
「……別再讓主人難受了……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只有這些……留點時間給他們吧……」
聽了約修亞的勸說，凌空更是悲從中來！
到了最後一刻，自己都不配留在她的身邊陪伴她，安慰她嗎？
凌空嫉妒又悲憤的望著戰連城，他真希望那個被邪神打傷的人是自己！或許這樣，自己和凰曦月之間的關係才會更緊密……
可惜，他不是戰連城……
凌空不舍的看了一眼凰曦月，又看了看奄奄一息的戰連城，最終負氣的逃離了壓抑的空間……
身後的人一個個的離開，凰曦月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至少，自己不會再繼續傷害他們了……
但是，現在絕對不是鬆一口氣的時候……
因為只要自己留下，就會有更多人遇害……
而戰連城的處境更不會好轉……
望著那滲人的傷口，凰曦月收起了所有的悲傷，她一根根的扒開了緊握住自己的手……一遍遍的在心底訴說著離別……「……謝謝你……在這個時空里遇見我，並且，那麼用力的愛我……因為你……我無聊的生命才有了一點點歡喜……謝謝……但是，已經是時候說再見了。千萬不要想我，好
嗎？答應我，就像之前每一次的約定一樣……那麼，再見了，我親愛的夜王大人……」
有太多的話語想說，可是又怕說的太多，會讓自己不舍。所以，她道了謝，說了再見，就該啟程了。
當最後一根手指被掰開的瞬間，凰曦月起身，離開了自己的閨房……
雖然不知道該去哪裡，但是只有離開這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腦海里閃爍著無數個目的地，然而就在她沉浸在思考中時，身體卻驀地一僵，停了原地，凰曦月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再一看，被掰開的手，不知何時又緊握住了她的
衣襟。
本應昏厥的病人，此刻卻有如神助一般，再一次，緊緊握住了凰曦月的手。
「你要做什麼？」
儘管氣息羸弱，但戰連城還是憑藉頑強的毅力蘇醒過來，並抓住了她。
以那樣破敗的身體受了自己一掌，居然還能有這樣的力氣糾纏自己……
望著那個掙扎而起的男子，凰曦月有些煞風景的想，你這傢伙是小強嗎？為什麼非要這麼頑強不可啊？就不能幹脆點昏死過去，讓我走的痛快點嗎？你就那麼喜歡我啊？
換作平日，一定可以輕易的吐露這些話語吧？
但在這一刻里，那樣的嬉笑也是奢侈。
就見凰曦月冰冷著一張臉，淡淡的道了一個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