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錯將姻緣付笑談
果不其然,自從君父答應二人的婚事以後,君長安便主動開始服藥,久之,身體亦漸漸好轉,臉色也紅潤起來。雖還不能同昔日一般盡情玩耍,卻也已經能夠在院中散散步,晒晒太陽。
想來,衛唐安便是她在世間藥效最好的靈丹妙藥。
冬去春來,君長安便在病榻上迎來了及笄之年。當下她的身子已無大礙,性格卻轉變了許多,從往日里閑不下來的野小子,變成了溫婉賢淑的大家閨秀。只是這種變化,倒讓她不再像自己了。
君父凝望著君長安纖瘦的背影,眉頭緊皺,止不住嘆息:「你說,我這麼做究竟是對是錯?」
「這……」管家站在他身後,面露難色,乾笑了半天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管家自幼跟隨君父,對君長安亦是視如己出,他並沒有其他太多想法,只是想著,君長安高興,那邊好了。只是這話他亦無法說出口,只得在心中暗自嘆息。
而君長安閑來無事,整日在閨閣之中一針一線的縫製繡鞋,她並不擅長女紅,但卻願意耗盡心血去籌備。
「衛府可曾傳來什麼消息?」君長安十分仔細地綉著,似是想到什麼,突然抬起頭。
被問話的侍女愣了愣,如實回答:「尚未有消息。」
君長安心中隱隱傳來不好的感覺,但想到父親既已答應自己,便斷然不會反悔,強行遏制了奇怪想法,只是那不安的感覺仍舊縈繞在心底,惹得一陣煩躁。
思緒湧上心頭,她再沒了心思,只覺指尖傳來刺痛,一顆豆大的血珠便順著指尖滑落。君長安望著指尖的殷紅,並未作聲,只是將指尖放入口中。
侍女見此情形,咬了咬唇,心下卻十分難過。往日里自家娘子是最怕疼的,可不知從何時開始,她變的寡言、成熟,再也沒有之前那般嬌憨模樣。她輕聲道:「娘子,許是將軍府近日來籌備婚禮太忙了,衛將軍想給你驚喜!」
聽到這裡,君長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點了點頭。抬眸望向窗外,只見桃花開了滿園,雀兒在枝頭鳴叫,一片祥和景象。
終於到了成婚之日,君長安安耐不住自己心中的喜悅,只想快些見到那心中之人。
換上青羅色的翟衣,君長安任由侍女為自己梳起兩博鬢,尤其那七樹花釵與寶鈿,顯得愈發尊貴。望著鏡中的自己,她微微怔住,一抹紅暈浮上臉頰,竟有些羞赧。
已至傍晚,天邊泛起紅霞,吉時終於將至。君長安用扇子遮住了半張臉,在侍女的簇擁下緩緩來到父親的面前,盈盈拜身,強忍住滿眶的淚水,哽咽道:「先前是女兒不懂事,讓父親費心了。」
「以後嫁了人,可莫要再驕縱任性。」君父亦是紅了眼眶,抬起手想同往日一般撫摸女兒的頭,卻想起今日便是她的大婚之日,嘆了口氣,將手緩緩放下,終是沒有再說出一個字。
君長安知道父親向來是個說一不二的人,一旦決定就再難改變他的想法,而這次為了與衛唐安在一起,自己傷透了父親的心,望著父親鬢邊絲絲花白的頭髮,她死死咬住唇,不讓淚水涌下。
緩緩轉過身,跨出大門。
君父看著君長安漸漸遠去的身影,眸中晦暝難測。
門外鑼鼓喧天,人人臉上都掛滿祝福,前方的衛唐安身著吉服,此刻正坐在馬上,身姿筆挺的背對著她。
君長安望著那背影,頰畔掠過淡淡胭脂色,她甚至能夠想象到此刻衛唐安俊朗神飛的模樣,一定是世上最俊朗的新郎官兒了。
沉浸在喜悅中的君長安,完全沒有多想,為什麼衛唐安背對著自己,不肯回頭看看自己的新娘。
「新娘子,上車吧。」喜婆聲如洪鐘,打斷了思緒。
她被攙著坐上了寬敞的馬車,一路搖搖晃晃,卻並不顛簸,周圍滿是路人艷羨的圍觀議論之聲,以及前方嗒嗒的馬蹄聲。她若有若無聽見了那人的笑聲,不太真切。
「許是昨夜沒睡好,竟覺著此人不像衛唐安。」她暗暗笑自己糊塗,搖了搖頭不讓自己多想。
不知過了多久,君長安險些在車中睡著,馬蹄聲終於停了下來,隨後馬車的輕晃也戛然而止,一時間她竟有些緊張。
被人攙扶著下了馬車,她緩緩抬起頭,卻看到了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
此處與衛府沒有半點相似的地方,君長安驚惶無措的抬起頭觀望,匾額上「柳府」兩個大字赫然映入眼帘。望著二字,君長安只覺晴天霹靂,心中傳來劇痛,險些昏厥過去。
她踉蹌了幾步,卻被人扶住抬起頭,男子一襲紅衣朝自己笑著,卻並不是衛唐安。
「你是……柳家二郎?」她蹙眉,顫聲問道:「衛唐安呢?」
「都要做我的女人了,還提衛唐安?」柳家二郎挑眉,在她身旁柔聲說道,卻如溫軟毒藥般,亦像是刀子一般鋒利。
見到君長安痴傻的模樣,他勾起嘴角,刻意刺激她一般,笑著說道:「這裡是柳府,你未來要生活的地方。聽清楚了嗎?夫人。」
「你……你們……」君長安遭受雷擊般怔在原地,兩行清淚頓時流了下來,手中的扇子也掉落在地。
眾人見二人遲遲站在門口不肯進來,唯恐耽誤了吉時,紛紛指責道。
「哎喲我的祖宗!新娘子可不能哭!」喜婆趕緊過來,用她的帕子替君長安拭去眼淚,只當她是捨不得娘家才情緒失控。
柳二公子靠近君長安,微微低下身子在人耳畔輕聲道:「今日許多達官貴人在此,若你不想讓令尊難堪,就必須完成今日的婚禮。」
「你們……無恥!」君長安怒視著那人。
柳家二郎蹲下身,撿起扇子遞與她,再次挑眉:「你也不必給我擺臉色,不過是場聯姻罷了,日後和離便是。」
君長安不語,只是死死咬住嘴唇。和離?說得輕巧,雖大唐民風開放,可她心中只有誒唐安一人,和離后的自己,如何配得上他?
可如今……
她心中憎恨父親,憎恨他欺騙了自己,可縱是如此,她仍是心有不忍,不想讓父親遭受千夫所指。
吉時已至,眾人催得更緊。
君長安強行遏制著顫抖的身體,接過扇子,將一隻手搭在那人手上。
衛唐安,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