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一縷孤魂寄青天
張氏兄弟徑直走到軟榻旁,從旁邊拿起酒盞斟了杯酒,一飲而下。這二人長的頗為相似,卻又流露出些許不同,紫衣男子唇紅齒白,有幾分陰柔之美,便是張易之,而紅衣男子卻是美的張揚、妖冶,則是張昌宗。
上官婉兒側躺在榻上,望著這兩個絕色佳人,方才被謝安引起的慾望更盛。
「你二人不在宮內陪那位,來我這作甚?」
張易之發出一抹輕笑,跪坐在塌前,輕輕按摩著上官婉兒的腿,張昌宗則順勢將她攬入懷中,揉捏著她柔弱無骨的手,笑罵道:「你個沒良心的,莫非忘了我兄弟二人?」
「還是婉兒這兒好。」張易之捏了捏婉兒嬌嫩的小腳,惹得她一陣嬌笑,「宮裡那位不過是個風燭殘年的老女人,如何比得上婉兒你?」
誇張又真情實意的話語讓上官婉兒咯咯直笑,她芊芊玉指在張昌宗胸前畫著圈圈。
「就你二人嘴最甜,身為那位的男寵,背地裡卻如此說她,不怕她知道后大發雷霆?嗯?」
被當面喚做男寵,早些時候二人還會憤怒,久之,便也習慣,只要聖人聽他們疼他們的,別人如何說,又能怎樣?
渾不在乎的捉住她正在作亂的手,張昌宗勾起了嘴角,「有何可怕?倒是她恐怕沒那個精力了。」
「哦?難道你們背著我幹了什麼壞事?」眼波流轉,上官婉兒身子微微前傾,享受著兄弟兩人的服侍。
「不過是些慢性毒藥,看她最近身體欠佳的模樣,莫約是藥性開始發作。」頓了頓,張易之眼眸低垂,「莫要擔心,我二人目前手握大權,又如何捨得她死去?」
上官婉兒眸中掠過一絲驚訝,又恢復了笑意,「你們還真是膽大包天。」
外面曖昧的聲音不斷,屏風后的謝安則是驚出了一身冷汗,緊緊捂住自己的嘴。上官婉兒與皇上的男寵偷情,兩個男寵下藥毒害皇上,無論哪一條,都足以震驚朝野。
竟無意中讓他聽到了這兩個驚天的秘密。
他越想越覺得后怕,而外面傳來的聲音亦越來越激烈,謝安來回踱步,思考著應如何應對,卻沒有注意到身後角落中的花瓶。
「嘭!」
花瓶跌落在地,發出清脆的響聲,張昌宗意亂神迷的神色猛的一變。
「誰?」顧不得衣裳不整,他繞過屏風,看到了驚恐又憤怒的謝安,被撞破秘密的張昌宗憤怒至極,一把將謝安拉出屏風,踹到在二人面前。
見此,張易之臉色沉了沉:「婉兒,這是?」
「嘖嘖,本想金屋藏嬌,不想這麼快便被發現。」上官婉兒無辜的眨了眨眼,「這位是今年的狀元郎,才華尚可頗為正直,只是……似乎十分嫌棄我。」
「哦?」張易之玩味一笑,陰晴不定。
謝安早在被當場抓住之時就沒了顧忌,他指著面色尚且潮紅的三人,正義凜然道:「夠了,你們白日宣淫,肆意加害皇上,居然還有臉在這頑笑。今日之事,我定會昭告天下。」
聞言,上官婉兒無奈地搖了搖頭,這裡是她的私宅,所以她才會任由謝安聽下去。她看中謝安的才華,更覬覦他俊俏的面容,甚至那副過於正直的性格都頗為可愛,故而她也存了試探逼迫的心思。只是沒想到,謝安居然如此迂腐不識趣,委實可惜,她還沒嘗過這人的滋味。
「昭告天下?你以為今天能出這個門?」張昌宗一把揪住他的衣領,面目猙獰。
謝安握緊了拳頭,大聲說道:「子曰:行己有恥,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謂士矣。你們的這些無恥行徑能總有一日會被天下人知曉!」
張易之挑起他的下巴,一雙眸子如毒蛇一般死死盯著他,像是在看一個死人:「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只要你不說出去,乖乖做了婉兒的面首,我便饒你一命。」
張氏兄弟二人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光靠相貌是斷然不能的,二人察言觀色的能力早是一流,見上官婉兒沒有動作,便也知曉,是對謝安極其失望。那麼,他的性命,自然也是可有可無的。
聞言,謝安臉色慘白,依然挺直了腰板,狠狠在他臉上唾了一口,「我謝安堂堂兒郎,怎會做如此下賤勾當!」
張易之沒想到面前人竟如此不識抬舉,十分惱怒,宮中誰見到他不是卑躬屈膝,就連皇上的親侄子武三思也要敬他三分,這個窮書生竟敢如此!想到此,張易之猛地將謝安踹倒在地,謝安蜷縮著身子,疼的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謝安越是拚命掙扎,張易之就越是興奮,扯下腰帶直直往謝安脖子上勒去。
只見謝安臉漲的青紫,奮力掙扎,卻被張昌宗死死壓住,「婉兒,你這小郎君……」
「呵,隨你們。」上官婉兒瞥了一眼,徑直走回榻上,笑看著這一幕的發生。絲毫不在意謝安的死活,彷彿前一刻她對謝安的挑逗完全沒有發生過。
得到應允,張氏二人便不再做多思考,獰笑著將勒著謝安脖頸的腰帶又用力了幾分。
謝安拚命的用雙手抓著禁錮著脖子的腰帶,試圖掙開,卻抵不過那二人,只覺已無法呼吸,許久,他掙扎的力道越來越小,漸漸的沒了動靜……
「秋……雪……」
他瞪大了雙眼,極為不甘,似是做鬼也不願忘記殺害他的這些人。
「哎呀,真是可惜了這幅好面容。」見謝安沒了動靜,上官婉兒這才開口,只是語氣中並未流露出惋惜之情。說罷,她起身寫了一封信,喚來侍女,讓她去交給吏部尚書。又喚來幾名小廝,將謝安抬到了長安城中一間廢棄的舊宅,直直地扔入了枯井中。
枉死、又有強大的執念,謝安便化作了一縷幽魂,在世間遊盪。
起初謝安還會去陪著秋雪,即使她看不到自己。看著她哭,她笑,她罵自己是個負心人,想要為她擦拭淚水,卻無能為力。後來,狀元被他人頂替,謝安這個人徹底被遺忘。
一年又一年,秋雪一直在那個家中痴痴等待,時而去宮外等候,生怕他找不到回家的路。再後來,聖人遷都長安,又遷回神都。
神龍元年,宰相張柬之發動政變,擁中宗複位,張昌宗、張易之被處死。
景龍四年,上官婉兒被李隆基斬於旗下。
害他之人,終於得到了報應,而謝安,卻也被死氣蠶食,逐漸忘記了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