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一覽神都顏如玉
萬歲通天二年,冬。
「這便是神都?」望著熱鬧的街道,一個衣著樸素的年輕書生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滿臉欣慰。「好生氣派。」
書生從箱籠中拿出半塊麵餅,坐在一家酒館門前啃著,看著繁華的街市。一月的天雖然寒冷,但神都中這些愛美的女子早已換上了稍薄的衣裳,腕皓如雪,嬌美如花,甚是養眼。
書生絲毫不在意來往路人頭來詫異的目光,又從箱籠中又掏出水囊,就著涼水將粗糙的麵餅一口一口咽下。而他的目光卻不斷的在街道逡巡,似是要將神都的風光牢牢印在腦中,好等將來與鄉里人好生說道說道。
「讓一讓,讓一讓啊!小心別被卷到馬蹄子下面了!」街道的盡頭漸漸喧囂起來,原本在路中間行走漫逛的路人也急急忙忙的躥到兩邊,讓出一條道路。
雖然有些混亂,但眾人皆沒有不耐煩的表情,都是伸長了脖子往街道上探,一臉的期待。
書生正好將手裡最後的麵餅咽下,順手把竹筒放回書箱裡面,起身探了探,什麼也沒有看見,只是彷彿之中能夠聽見悠揚清脆,又十分飄渺的鈴聲。
隨即,就看見轉角出遙遙的駛來一輛輛馬車,這些馬車的車廂如亭子一般,四壁是空的,只有四根裝潢不同的柱子將車頂頂了起來。
每一輛馬車上都坐有兩名俏麗女子,明媚如花,透過輕紗幔帳,曼妙之姿若隱若現,宛如神女下凡。有些女子們撩起幔帳,好奇地張望,或是拿著帕子像路人揮動,或是捏住自己手裡的團扇,露出明亮的眼睛向路人暗送秋波。
「來了來了!」
「那不是顏玉小娘子么,當真是容顏如玉!」
「唉?要我說,那位紅裳娘子才是絕色。」
「非也非也,你們再看那位……」
大唐民風開放,愛美之心更勝,只見馬車上被投擲了許多果子,有些麵皮薄的郎君迅速跑去將果子放上,未等女子道謝,自己反而羞紅了脖子跑開,惹得嬌笑連連。
「可惜今日映月小娘子抱恙,若是能一睹芳容,當真是死而無憾。」
聞言,一人笑道:「這就值了?難道郎君不應去那尋芳樓一親芳澤?或者為她贖身?」
「那種神仙般的人兒豈是我們這種俗子就能夠攀得起的?不敢想不敢想。」那人連連擺手搖頭,惹得周圍人轟然大笑。
書生聞言,嘴角也勾起一抹笑意,不禁將目光投向了最後一輛馬車,卻頓時覺得眼前一亮。映入眼帘的是一襲素雅青襖,淺淺淡淡,那位小娘子生的雖美,卻不如前幾輛車上的女子那般惹眼,反倒格外素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只是那樣靜靜地坐著,一個人,便成為了一道風景。
「好美……」書生痴痴地望著,正好與女子的目光對上,四目相接,還沒有來得及擦出什麼火花,書生便紅透了臉,一時間愣在原地獃獃的不動。
車上女子啞然失笑,臉上浮起淡淡的笑容,目光卻是收了回去。
酒館外桌椅上坐著的客人晃了晃手裡的酒碗,微綠的溫酒卻一點都沒有灑出來,斜眼看著書生:「書生可以啊,與那位小娘子可是相識?」
聽見問話,書生斂了斂神情,將書箱放置一旁靠在牆邊,站直了身子行了一個禮,才輕輕的搖了搖頭道:「不曾相識,煩問這是什麼風俗嗎?」
聽見書生的話,客人哈哈大笑起來,旋即搖了搖頭,抬起胳膊遙遙的指向漸行漸遠的車隊:「你這書生真是有意思,定是外鄉人。這可不是什麼習俗,而是又到了百花盛會。」
「方才那些嬌滴滴的小娘子們都是近年來盛極一時的花魁,其中以映月小娘子為首,可惜她身體抱恙。」客人眯了眯眼,目光迷離,「聞言見她一舞便要不少銀兩,若是有幸能與她春風一度,嘖嘖嘖……」。
書生淡淡的應了一聲,目光又投向馬車消失的方向,有些意味深長。
車隊逐漸遠去,街道上又恢復了之前的景象,書生朝那客人道了謝,方才告辭離開,朝街道一邊走去。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
漢有游女,不可求思……」
神都的繁榮與奢靡超出了他的想象,那些美艷的小娘子們更是讓他心神蕩漾,他也深知自己跋山涉水來到此地,只是為了參加會試而已,一路上的跋涉已經讓他快花光了所有錢財,餘下的幾個月自己還要找到住處,購買筆墨紙硯書籍等,到處都要用錢,他哪裡能像其他文人墨客那般流連花間。
養活自己就已經有點難度了。
「唉……」
書生嘆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背著自己的箱籠朝車隊離去的方向走去。
他一直在低頭沉思,卻沒有發覺,自己走的愈發偏僻。神都的繁華讓人震撼不已,但幽靜的小巷才讓他更加心安。可書生從未想過,這樣一個繁華的都城內,也藏著黑暗與骯髒。
「老東西,還想跑,你今天不把東西交出來,看我怎麼弄死你!」
聽到聲音,書生腳步一頓,有些猶豫。只見一個身影從前面竄出,直直地撞到他懷裡,竟然一位年邁老人。老人手中拎著藥材,頭髮散亂,這麼一撞,背後的籮筐也散了去,貨物灑落一地。
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迅速跑來,獰笑著從老人腰間扯下一個錢袋,用手掂了掂,似是比較滿意。乞丐咬了咬叼著的枯草,瞥了眼書生,露出嘲諷的表情。
「不要……」那可是他走遍了整個神都郊外,整整七天的進賬啊!老人臉上布滿淚痕,死死抱住那乞丐的左腿。「這是我孫兒的救命錢,沒有這些錢去請大夫,他會死的……」
「死不死關我屁事。」乞丐惡狠狠地踹開老人,「沒這些錢老子還要餓死呢。」
一切看在眼裡,書生頓時血氣衝上了頭頂,將老人扶起,大喝一聲「站住!」
乞丐轉過頭,冷笑一聲:「一個柔弱書生也想多管閑事?」
書生袖的手微微顫抖,喉嚨上下滑動了一番,強做鎮定道:「你……你速將錢袋還回去,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看見,不然的話,不然的話我就報官了!」
「報官?」乞丐將枯草吐出,弔兒郎當走幾到書生面前,上下打量著他。
「沒…沒錯!」書生定了定神,昂起頭朝前一步,一身浩然正氣,厲聲呵斥:「子曰:血氣方剛,戒之在斗!你正值壯年,有手有腳,何不自己去討個營生?」書生的聲音越來越大,氣勢也是愈發雄厚,「子……哎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