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巧遇朱雀訴當年
望著三人防備的模樣,顧四娘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放心,我們妖修是不可蠶食同類的,況且南海鮫族幾乎滅族,難得見到個後人,總不能教鮫族斷了傳承。」
正說著,只聽打了聲悶雷,天空中頓時烏雲密集,狂風大作,一股霸道的妖力瀰漫而出,如王者一般覆蓋著整座不聞村,一些小妖怪承受不住威壓直接化作本體,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這是……神君來了!」顧四娘有些激動,一雙媚眼中滿是崇拜。
嘹亮的啼鳴劃破天際,一道巨大的金光撕破長空出現在眾人上方,照亮了整座不聞村,竟是只火紅的大鳥,一支金色靈羽如王冠般鑲嵌在它額間,尾羽處是絢麗的彩色,華美卻又不失威儀。
「朱雀神君!」「是朱雀神君!」,眾妖紛紛跪拜。
竟是四大神獸之一的朱雀!
就在幾人震驚之際,朱雀又發出長鳴,幻化為一道金光,降落在眾人面前。
「你是鮫族後裔?」
一道略帶稚嫩的聲音便傳來出來,只見二人面前站著一個身著紅袍,莫約4、5歲的孩童,墨色的頭髮披散著,孩童生的粉雕玉琢煞是可愛,只是金色的雙眸中流露出不符合他年齡的銳利。
未等兩人發聲,只見他伸出一隻手,初若懷中的紅色靈羽便出現在他手中。
「不錯,這是本尊的靈羽,萬年前我得鮫族相助,便將一支靈羽留以報恩,聞言鮫族覆滅,本尊曾去南海找尋,卻再未見到故人蹤跡。」說到這裡,孩童攥緊了靈羽,似是有些惱怒。
「你……當真是朱雀?」書生左看看又看看,怎麼也聯想不到,方才那般威武的朱雀聖獸竟然只是個小孩子。
聞言,孩童冷哼一聲,背起手來,「哼,本君壽與天齊,豈是爾等可比?四娘修行百萬年在本君眼裡也不過如襁褓孩童一般,何況爾等?」
即使知曉對方是朱雀神君,但仍是個看似4、5歲的小孩子,看到他這副少年老成的模樣,眾人有些失笑。
聽朱雀提及鮫族,初若忍不住詢問,「朱雀神君可知鮫族因何被滅?是何人所為?」
看著初若急迫的神情,朱雀嘆了口氣,大袖一揮,將她們帶到不聞村最深處的府邸前,「你們隨我來。」
隨著朱雀轉了幾個彎,來到一處廳堂,待眾人落座后,朱雀取出一枚約有兩張手掌大的蛋。
「你們可知這是何物?」
眾人搖頭。
朱雀嘆了口氣,滿是落寞,「這是玄武。」
「玄武?」楚墨痕大驚,「四大神獸之一的玄武?怎的只是顆蛋?」
朱雀撫摸著蛋,像是撫摸著什麼奇珍異寶,「自混沌以來,妖獸與人類和睦相處,始終相安無事。直致晉朝時期,司馬式驕奢淫逸,與魔族勾結,大肆屠殺妖獸和普通人類。起先他們聽聞東海、南海均有鮫族,食之可得長生,便大肆捕捉,圈養於宅邸以供玩樂甚至設宴食之,玄武掌管水中妖獸,自然不可坐視不理,與魔族廝殺數月。」
回想起那段往事,朱雀攥緊了手掌,「待我去東海相助時,鮫族與龍族已寥寥無幾,可你們人類修士自詡正道,為求長生竟聯合魔族,更想要將我與玄武當成坐騎,我被打成重傷,玄武更是魂飛魄散,我拼了性命將他的魂魄聚集起來,又以精血維繫,方使他得以重生,化作這枚蛋。」
「而我重傷昏迷許久,待醒來時,晉朝已成了隋朝,鮫族亦不復存在,據說,鮫族的血染紅整座海面,達數月之久……」
鮮血染紅海面數月不散,這是何等慘烈的情形,眾人沉默。顧四娘與書生沉默是因為沒有發言權,朱雀沉默是因為沒有報恩的自責,而楚墨痕看向初若,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些什麼。
纖長的羽睫半垂,讓人看不到她此刻的神情,初若只是坐著,單單隻是這樣坐著,卻比痛哭更讓人揪心。
望著眼前纖瘦的女子,楚墨痕有些不忍,走到她面前,將她攬入懷中。
「想哭就哭吧。」
簡單的一句話,卻如一顆定心丸般,讓初若湧起無數酸楚。將頭埋在他懷中,一滴滴豆大的淚珠順著她的臉頰滑落,變成珍珠落下,縱是如此,她亦是沒有哭出聲來。
看到懷中因哭泣而顫抖的女子,他懷抱著她的手臂又緊了幾分。
「也許我該勸你放下仇恨好好活下去,於你,想來是不能的。」朱雀的聲音毫無溫度,又有些迷茫,「但至少報仇之前,你不能崩潰。」
「我不會崩潰。」
初若掙脫楚墨痕的懷抱,抬起頭向他粲然一笑,只是紅腫的雙眼怎麼也掩蓋不住她濃郁的哀傷。她站起身,手中泛起瑩瑩綠光,引魂盞就這樣出現。
「引魂盞,以鮫人膏脂為芯,龍綃為身,引魂做引,可破忘川。」
「我不知記憶因何而封,不知當年因何滅族,不知為何只有我一人存活,所以百年來我不斷為人織夢收集魂魄,等待著破除封印恢復記憶的那刻。」
「我初識俞尼子時她連樂伎還不是,後來成了貴妃,成了潘玉兒,有了步步生蓮一說;我見到梁元帝被處死,十萬餘人被驅歸關中;我看著隋降服突厥、馴服契丹、征服琉球;我見過被武后貶東都的牡丹;我看過安樂公主的奢靡無度,也知曉她被斬首貶為悖逆庶人。」
「我又在長安住了許多許多年,見慣了春秋冬雪,亦見慣了生離死別,所以怎麼會崩潰呢?」
「不會的。」
初若空洞的雙眸望向朱雀,「封印解除的時間已經快到了……」
「即使那段真相萬分殘忍?即使那些罪人可能早已死去?」朱雀有些不忍。
她笑,燦如春花,但面上卻沒有一絲感情。「修士怎會死的如此快,若是如此,那我便殺盡他們後人。」
「即使和他生死相向?」朱雀伸出手,指向楚墨痕。「縱使有千般過錯,他怎會允許你大殺四方,他會攔著你,甚至殺了你!」
楚墨痕一怔,低下頭不語。修道之人降妖除魔是本分,若要有那一天,縱使他違背意願,他的師門也不會放過她吧……
初若笑意漸收,卻沒有回頭看向他,語氣卻仍是那般風輕雲淡,似乎這些對話與自己無關。
「在所不惜。」
「痴兒,痴兒。」
朱雀搖了搖頭,目光在初若與楚墨痕兩人之間來回遊盪,眸中是他們讀不懂的深邃,似是看破輪迴因果洞悉一切的幽深,卻又不可說。
「我曾以靈羽報恩,可護持靈羽之人3次不死,如今還有一次,你便收著以備不時之需。這兩顆鐵藤果你拿去,只是前路坎坷,萬分珍重。」
世人只知千年鐵樹開花,卻不知鐵藤萬年結果,更為珍貴。
靈羽與兩枚黑色的果子出現在初若面前,她知道朱雀身為四方神獸不可擅自干預俗世恩怨,這已是能給她的最大幫助了。
將它們收入懷中,初若朝朱雀的方向跪下行了個大禮,一是為了當年他對鮫族的庇佑,二是今日的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