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三章 枝節
沈十一因為心裡有了事,一路上就總是暗地裡觀察梁宜木,梁宜木心有所覺,偏偏又摸不著頭腦,好容易兩人到了廣東和廣西的地界,梁宜木怎麼也不願意隨沈十一去廣州,辭別了他一路騎馬去廣西。
沈十一滿心歡喜的跑回家,一下馬車就問了夫人的去處,立馬就跑去,人還沒進房,就嚷道:「夫人,夫人,我給你找了一個好女婿……」
迎接沈十一的是一蠱茶杯。
沈十一偏頭躲過茶杯,見妻子紅著眼睛,詫異地問道:「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少夫人氣極反笑,「你不是說給我找了一個好女婿嗎?你告訴我他有多好,好在哪裡?」
沈十一看著確實心一顫,將近二十年的夫妻,除了妻子的母親,怕是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她了,這是她更生氣的訊號,可是他想了又想,就算妻子看不上樑宜木的家世也不至於這麼生氣吧?而且他還沒來得跟妻子說呢。
沈十一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娘子問的是什麼?」
沈夫人柳眉一豎,「我問你你的女婿怎麼好了?」
沈十一咽了一口口水,道:「他人正直,厚道,雖然有時太過正直了,但瑕不掩瑜嘛,最要緊的是他不想納妾,說了會尊重妻子,一輩子就……」
沈夫人瞪大了眼睛,「你說的是那個女婿?」
「自然是七娘的,他還沒說親呢。總不能跳過她給十娘……」一語未畢,迎接他的又是一隻茶杯。
沈十一閃身躲過,想生氣,對上妻子的臉又沒有了脾氣,他的妻子他知道,當年祖母覺得他性子太過跳脫,加上歐家的事對他也有一些打擊。就給他選了一個公正嚴明的妻子……
沈夫人一世好強,這時候卻忍不住紅了眼睛,指著沈十一的鼻子怒道:「那算什麼好女婿。我就是不在京城我也知道範家那個二小子不是個好東西,十三四歲上就出入煙柳之地,家裡但凡有一些顏色都被他拉到了屋裡。正直?厚道?我呸,你好意思說我都不好意思聽!」
沈十一這時候理過來了,兩人說的根本不是一個人,「我說的是梁家的,怎麼扯上范家的了?」
沈夫人身邊的於嬤嬤就扯了沈夫人的袖子道:「夫人,看樣子老爺還不知道呢。」
沈十一眉毛一豎,他特意收斂的痞氣就顯出來了,「知道什麼?什麼范家的二小子?」
沈夫人就回身從榻上拿出一封信來扔在他身上道:「你自己看!」
沈十一接過一看,卻是京城沈家來的信,沒一會兒。沈十一就氣得臉色發紫,手抖了抖,滿臉的戾氣,沈夫人和於嬤嬤看了身子一抖,這樣子的老爺他們還沒見過呢。
沈夫人卻是知道丈夫的確是不知情的。這樣一來,心裡更是惱怒,掏出帕子哭道:「我原想著你是知道的,你卻也不知……婆婆這是什麼意思?就算她是長輩,也沒有不問過父母就私自給孫女定下婚事的,更何況這婚事……范家的嫡長子被那繼母壓著。我當初會京城的時候就聽過不少范家的那些糊塗事,這為范家的二少爺從小被他母親寵著,祖母又是他姑祖母……十個里就沒一個說他好的……」
沈十一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是在京城裡混著長大的,當初也沒少和范家的人接觸,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錦鄉侯范家的情況了,現任錦鄉侯第一任娶的是尚家女,繼室卻是娶的繼母的娘家侄女,錦鄉侯不太理事,將後院全數交給那個繼室,那個繼室打壓得嫡長子抬不起頭來,卻一味的縱容自己的親生兒子,這在京城裡也是一個笑話。
只是這笑話一旦牽扯上了自身感覺就不是那麼美好了!
沈十一垂下眼眸想了想,就露出一個大大地笑容道:「娘子,這件事交給夫君來辦就是了,我只有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又是這樣的乖巧聽話,縱不會讓人欺了她去!」
說著,眼裡就透出一股陰寒來。
於嬤嬤見了就打了一個寒顫,這才想起以前姑爺在京城也得了一個混世魔王的諢號。
沈夫人見了心裡卻是安定下來了,含著淚點了點頭。
想了想,道:「女兒們獨自在京,出了事也沒個商量的人,要不我還是去京城吧。」
沈十一就有些不樂意了,妻子怎麼就不信他呢?
沈夫人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誤會了,要是丈夫誤會她不相信他,再好的感情也會打折扣吧?就解釋道:「我是擔心老祖宗的身體,這門親事不像過過老祖宗那邊的,聽你這樣說倒像你走後,婆婆私自定下的,老祖宗知道后還不知道怎樣呢?」
丈夫和別的迂腐人不一樣,對婆母的不滿,沈夫人從沒有在他面前隱瞞過。
聞言,沈十一也有些擔心,猶豫了一下道:「要是回京,這一呆還不知要到什麼時候呢,我從京城回這裡要花兩個月的時間,來回就是四個月,我一個人在這兒……」
於嬤嬤已經帶著人悄悄地退下了。
沈夫人有些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我也不說在那邊呆多久,我只是去給老祖宗侍疾,要是回來我是一定要把女兒帶回來的,難道我折了一個女兒不算,還要把兩個女兒都賠進去嗎?」
沈十一頓時不語了。
沈夫人卻記起了剛開始沈十一說的「好女婿」,就問了他。
沈十一精神一振,將梁宜木的情況具體說了,臨了問:「你覺得怎樣?」
沈夫人也有些心動,就沖著那句「不納妾」她就覺得好,打聽了一下樑宜木家裡的情況,知道他底下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更是心動,「小小年紀,能在吃不飽的情況下護住弟弟妹妹,還供一個弟弟上學,一家人更是能熬出頭來,可見是個能幹的,弟弟妹妹敬愛他,說明他也愛護弟妹,你又說他是個正直的,縱然家世差一些也沒什麼,」說著情緒又有些失落,道:「可七娘定了親,就是再好也沒用了,配十娘年紀又有些大了,而且你也說他是個大的,十娘那個性子嫁個次子還罷了,要是長子只怕……」
沈十一覺得妻子的擔憂是多餘的,「那門親事是不作數的,我早晚會將它廢了的。」
沈夫人沒好氣的翻著白眼道:「你當親事這麼好廢的?更何況這親事廢了得等到猴年馬月呀,你也說了他年歲不小了,他要是就在廣西找一個女人成親了呢?」
沈十一攏起眉頭,「你說的對,我好容易看上一個女婿,不能便宜了別人,你放心吧,這件事我會辦好的。」
沈夫人不知丈夫會怎麼辦,但私心裡就是相信他了,雖然丈夫平時弔兒郎當的,可是遇到大事的時候她還是習慣他擋在前面。
沈十一面對著沈夫人時還是笑嘻嘻的,出了院子臉色卻有些陰冷。
沈十一回來的頭天晚上就宿在了書房,他耗時一晚上給錦鄉侯寫了一封信,嚴正的告訴他,他不喜歡兒女間的這門親事,要和他退婚!
第二封信卻是寫給的沈老太太,意思大致相同,措辭卻略顯綿軟一些,大致的意思是不希望老太太插手他兒女的婚事。
兩個人收到信的反應卻是截然不同,錦鄉侯是當做笑話來讀的,當年他們一起在京城裡混的時候,沈十一就是這麼弔兒郎當的,看著痞氣,其實就是一繡花枕頭,上了青樓只請姑娘們唱曲彈琴,平時連姑娘的手都不敢摸一下,還偏偏得了一個「雅士」的稱號,這次見連解除兒女的親事他都能寫的像文章一樣,錦鄉侯更樂了,直接拿出那封信當著同在青樓混的諸位朋友的面念出來,一時間倒是取樂了不少人。
沈老太太卻是惱怒不已,對著貼身的媽媽道:「他是我兒子,他的婚事我做不了主,難道孫女的婚事連說一聲都不行了嗎?」
坐在下首的沈大老爺眼皮掀了掀,還是道:「娘,再怎麼說也得問過十一弟和弟妹的意思再定下來,您卻一聲不響的定了,要不是范家來下定禮,我們都還不知道您已經和范家換了庚帖。」
沈老太太臉上的怒容更甚,老祖宗聽說了這門親事,當著眾小輩的面就暈過去了,等醒過來的時候就中風了,連話都說不清,只是指著她滿臉怒容,為了這事,沈家宗親那邊沒少給她臉子瞧,幾個老妯娌更是明裡暗裡的擠兌她,京城裡的人更是在看她笑話,她已經有兩個月沒出門了。
「這門親事有什麼不好?錦鄉侯是勛貴之家,以後范家的二小子也會繼承爵位,七娘一過去就是預定的誥命……」
「母親!」沈大老爺打斷她的話,有些不滿的道:「錦鄉侯有嫡長子,侯府的爵位還輪不到他呢,母親以後這話不要再說了。」
沈老太太不在意的嗤笑一聲,「這爵位到底是誰的還兩說呢,他也不過是白佔了一個嫡長子的名號。」
沈大老爺眉頭一皺,想說什麼,只是想起母親一向的性子到底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只是心裡對沈老太太給七娘定的親事也很不滿,不說范家的爵位會落到誰的身上,以沈大老爺讀書人的心性還是很看不上范家這樣只吃皇糧的勛貴的,更何況尚家也不是吃素的,而且那位嫡長子的小舅舅可是京城裡出了名的正直古板,和他正直古板一起出名的還有他那「嚴正」的護短性子。
別人護短多多少少會讓人說缺失公正,他卻連護短都做得光明正大,偏還沒誰能說他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