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劍心
獨一峰上。
燕雲站在竹舍之前，心中不由百感交集，三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卻也不短，但對修真者來說，不過是彈指一揮間，如白雲過隙般，匆匆而過，此時回想起來，好像還是昨天發生的事。
回想當初自己迎風冒雨的爬上峰頂，到現在，所經曆的一幕幕，好像就在眼前，而這三年中，自己印象最深刻的不是每次修煉時修為的增長，不是專研陣法時的聚精會神，不是參悟劍法劍意劍道時的專心致誌，反而是和袁聖如兄弟般的友情，和天一道人偶爾的鬥口，每每想到這些，心裏都覺得暖暖的。
“準備好了嗎？”天一道人不知何時出現在燕雲麵前問道。
燕雲自信一笑。
“老頭，拿出你全部的本事吧，小爺我今天就逼你出第一百劍，輸了可別哭鼻子。”
燕雲說話的時候自信滿滿，天一道人深深望了燕雲一會兒，淡淡道：“不會。”也不知他是說自己不會輸，還是不會哭。
燕雲也不細想，知道對方喜歡揣著明白裝糊塗，更喜歡一語雙關讓他去猜，反而收斂心神，背後鎮魂仙竹上傳來淡淡的清涼氣息，似乎連它也感受到了燕雲今日異常旺盛的鬥誌與決心。
燕雲竹劍在手，氣勢頓時一變，剛剛好像普通人一樣懶懶散散，此時卻如一柄出鞘的利劍，劍氣森森寒氣逼人。
“看劍！”
燕雲大喝一聲，搶先出劍。
竹劍如出閘猛虎鬧海蛟龍，在空中留下一道詭異的弧線，迅疾的刺向天一道人咽喉。
這一劍沒有任何虛招變化，就是一個字：快！
即將到天一道人眼前時，突然劍光一展，一變為九，瞬間分出九道劍光，罩定天一道人全身要穴。
天一道人腳下步法變幻，燕雲眼前一花，天一道人已經消失不見，燕雲卻不慌不忙的轉身踏前一步，劍隨身走，跟著一招海底撈月，由下而上斜斬天一道人。
這三年來，燕雲終於明白了當初天一道人的話，心眼隨著使用的次數增多，也在悄無聲息的提升著，開始隻能“看”到數丈方圓，現在則擴大了無數倍。
燕雲雖然仍看不透天一道人的步法變化，但在心眼中，天一道人無所遁形，兩人劍來劍往，劍光如雨幕般交織在一起，仿佛兩團光影，不停的糾纏交織，即便偶爾分開，也會以更快的速度碰撞在一起。
燕雲早已忘卻了身周的一切，甚至忘卻了天一道人的存在，心眼中隻有對方不停舞動的劍光。
十九劍。
……
三十九劍。
……
六十九劍。
轉眼間兩人交手九十多劍，仍看不出勝負分不出輸贏，而兩人的身影已經徹底和劍光交織在了一起，在難分彼此，就連它們自己都分不清到底誰占上風誰處於劣勢。
突然天一道人劍光一閃，一招燕雲從未見過的劍招從天一道人手中施展而出，一朵朵劍光瞬間變作萬朵青蓮，好像一瞬間兩人已經置身於青蓮花海，隨著青蓮破碎，成千上萬的劍氣交錯縱橫。
燕雲目光一亮，腳下連環踢踏，好像踩著萬道劍光一樣騰身而起直躍上天，猛地一翻身竟然頭下腳上的墜了下來，手中竹劍舞出一片水幕劍光，如天外流星一道道的墜向蓮心，每朵青蓮剛一爆開就被點中核心，瞬間成千上萬朵青蓮消失無蹤，露出天一道人的身影。
天一道人似對燕雲的應變十份讚許，嘴角上翹難得的露出一個笑臉，手上劍光在變，消失於無形的萬千青蓮好像重新獲得了生命，一下子再次盛開，不同於剛才的萬花齊開，這次一朵青蓮接著一朵青蓮向燕雲追來，正是上次比劍時讓燕雲飲恨的那招。
燕雲早有準備，手中竹劍飛快的點中第一朵青蓮的蓮心，借著一點之力，猛的轉向向天一道人撲去。
若任由青蓮一朵接一朵的追擊而來，早晚要力竭而敗。
天一道人早有預料一般，腳步微錯，已經來到燕雲身後，燕雲卻嘴角扯笑，竹劍猛的自腋下竄出，天一道人隻好退步撤劍，燕雲得勢不饒人，再次搶上。
轉眼間又是數招。
九十八！
九十九！
燕雲心裏默算著，終於到分勝負定輸贏的時候了嗎？
天一道人猛的向後撤身，燕雲也不追趕，持劍而立，想看一看對方怎麽在處於劣勢的情況下，一劍扭轉乾坤。
天一道人雙手掐訣，燕雲心裏一跳，強自壓住施展九州神劍訣的衝動，誰知天一道人手訣變幻間突然收手，笑道：“不比了，劍招劍法上，我已經無法在勝你，但你也看見了，在劍法劍招劍技之上，還有禦劍術，這才是劍修最大的依仗，禦劍術一出，你必敗無疑。”
燕雲哼了聲，心道：那也未必，要不是不能施展，九州神劍訣一出，還不一定誰敗呢。
依著對劍道的理解，燕雲早已不是吳下阿蒙，更是清楚九州神劍訣不是一般劍訣可以相比，雖然一次也沒正式施展過，但對這套劍訣的威力卻絲毫也不懷疑。
現在這種勝負是在雙方修為相當的情況下，雖然天一道人承認無法在劍法上擊敗他，燕雲卻知道那是因為對方沒全力施展，一直將修為壓製在金丹後期，若全力施展，他可能一招也接不下，盡管如此，聽天一道人親口承認無法擊敗自己，仍有種飄飄然的感覺。
後麵的話不過是天一道人對他的告誡，不要覺得劍法了得就翹尾巴，禦劍術就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在他頭上，天一道人這種伎倆燕雲早領教過了，雖然不會上當，但也不會真的以為自己天下無敵，特別是這三年來見過的劍法劍術劍招實在太多了，越是這樣，燕雲越覺得自己的渺小，每一招每一式自己都要參悟上幾天，真正對敵的時候，哪有讓你思考一會兒的時間？眨眼間就見生死，不過好在他堅持了過來，現在他終於可以堂堂正正的說自己是一名劍修了。
天一道人掃了眼燕雲，好像知道他沒將自己的話放在心上似的，也不在意，笑道：“不過元嬰期以下，應該沒有人是你的對手。”
燕雲麵色一苦，又是元嬰期以下嗎？縱然是元嬰期以下第一人又能如何？終究趕不上元嬰期，自己的仙路為何如此坎坷？感受著體內六顆金丹傳來的熟悉感覺，扯了下嘴角，苦笑道：“還是沒有陰屬性的功法嗎？”
天一道人搖搖頭，每次離開，天一道人都在幫忙尋找陰屬性的修真功法，奈何這種屬性的修真功法實在太少了，以天一道人之能也無可奈何。
燕雲搖搖頭，將諸般雜念拋到腦後。
天一道人見他麵色恢複，問道：“這三年中，我已將這修真界中劍法劍招的八九成演練給你看，你也一一參悟，那我現在問你，你這三年都學到了什麽？”
燕雲一愣，卻是從沒想過這個問題，是阿，自己都學到了什麽？
這三年無數的劍法劍招看了又學，又是參悟又是破解，但真正的劍法他仍然一套也不會，但又不能說自己什麽收獲也沒有，自己的收獲究竟是什麽呢？
尋常修真者學劍，無一例外，都是從入門劍法開始學習，說是照貓畫虎也差不多，直到學的像了，在一步步學習高深的劍法，自己則與其他人不同，而是從人身合一，在到人劍合一，這時才參悟劍法，明劍意，通劍道，但自己的真正收獲，好像又不是這些。
思慮良久，燕雲望著天一道人說：“我想，應該是劍心。”
天一道人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的看著燕雲。
燕雲好像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慢慢的說道：“劍法劍招不過是外在的表現，每一招每一式都有自己的劍意，符合自己的劍道，其核心就是自己的劍心，明白了劍心，也就真正的懂了，不明白劍心，劍法劍招練習的在熟練，也不過是徒有其表，知其形而不懂其意。”
燕雲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出這番話，然後期待的看著對方。
天一道人沉默一陣，微微點了點頭，道：“劍修，以劍養氣，以氣禦劍，由劍入道，你說的很對，就是要明劍心，你能想到這點，說明你距離劍道大成已經不遠。”
天一道人話鋒一轉道：“你不是一直想學煉器嗎？這次正好有個機會，和你的朋友告別下，明早我們就出發。”
燕雲一喜，問道：“去哪？”心裏卻知道對方指的朋友就是袁聖。
“長興島。”
燕雲喜上眉梢，這三年中天一道人每次離開，絕大多數都是去長興島，燕雲自然對這個地方心生向往，沒想到明天就可以去了。
天一道人說完就回到了竹舍，燕雲則歡喜的跑到後山竹林，將要離開的消息告訴了袁聖，袁聖也十分高興，看他模樣就知道也想跟著一起去，隻是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眼神有些黯然。
燕雲拍了拍袁聖的肩頭，安慰道：“我還會回來的，又不是一去不歸，愁眉苦臉的可不像你。”
袁聖點了點頭，隻是心裏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這次離開很久才能再次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