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武安君
大風吹拂，旗幟獵獵作響。
一座又一座的營地在武者們的搭建之下屹立而起。
姬陽雲猜對了一半，他猜對了江湖各勢力對乾帝的戒備之心，卻也小覷了他們戒備心理之大。
怕乾帝再次暗下黑手的他們，甚至帶來了私兵。
要知道大乾王朝，足有六成的郡地都把持在這些江湖各個勢力的手中，這家帶個一千，那家帶個三千……很快乾京城外數十裏地之外就已經聚集起了六萬之眾，這六萬的數字甚至還在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勢力的到來，而越來越多。
而這些勢力戒備的舉動，無疑又是狠狠地捅了乾帝一刀，以乾帝的性子這些人已經算是明目張膽地造反打臉了，這更加堅定了他的血洗計劃。
並且這樣一來也不是沒有好處，隻因現在大乾王朝各處私兵調動，反而能夠幫他掩飾四處邊軍的調遣。
隻不過對於乾帝來說，此刻最為緊要的還是武安君的問題。
“臣，拜見陛下！”
姬陽雲心中輕歎一聲，暗暗叫苦。江湖各大勢力的行動他也得知了消息，他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麽，這就是在火上澆油，這是乾帝絕對無法容忍的事情。
“朕的武安君呀，你可是瞧見了，這些亂臣賊子是有多麽的囂張！”乾帝倚靠著禦座麵無表情，看不出其內心的想法。
不過姬陽雲深知，乾帝表現得越是平靜，那麽就說明其心底的憤怒就越是龐大。
“臣，略有耳聞。”
“你說你兵家，在此次事件之中，扮演的是什麽角色？”
“這……”
姬陽雲心知此事不好回答，這是誅心的問題。隻因兵家不似其他諸子百家，因為其特殊的沙場兵法，所以其自誕生以來就與大乾王朝的軍隊都有瓜葛。
隻不過與其他諸子百家一樣，兵家一邊想要涉及沙場培養更多的子弟，可是一邊卻又不想被大乾王朝所掌控，這是曆代乾帝都不願意看到的。
說起來，姬陽雲的身份也是尷尬，他本是姬氏支脈弟子，機緣巧合之下拜入兵家，兵家看其是姬氏支脈不受重視，兵法天賦又頗為卓絕，於是才重點培養於他。
隻不過後來姬陽雲被乾帝所提拔，一是乾帝想要利用他，二也是乾帝想要借此掌控兵家，納兵家為己用。
而他深知此事牽扯頗深，所以自從被封為武安君以後，姬陽雲基本就不再和兵家有聯絡了，這樣一來是為了避嫌，二來也是為了防止牽扯兵家下水。
畢竟一邊是授藝之恩，一邊是提拔之恩，倒向哪邊的後果都不是他想要看見的。
“怎麽，不知道？難道你的師門還未通知於你？”語氣平靜卻冷冽，乾帝在試探。
“臣知道眼下各個勢力都攜帶私兵匯聚於乾京城外，但是兵家在其中是個什麽樣的角色，臣確實是不知，因為臣與兵家的聯係早就斷了。”
“另外這種情況，臣確實沒有料到。”姬陽雲搖頭苦笑。
他本以為江湖各勢力頂多是在遺跡內爭奪傳承的時候同仇敵愾罷了，誰成想此時此刻卻是大軍壓境了！
“嗬，別說武安君了，其實就是朕都沒有料到，這些人敢這麽大膽。”乾帝突然冷笑了一聲。
他確實是沒有想到，好好的一步棋，在封青陽事件後損失了中間力量的江湖各勢力本是不敢妄動的，即使有一些小動蕩乾帝認為也是可以鎮壓的。
誰知全真教遺跡卻是突然現世，而且一現世還就出現在了乾京城周邊，你說你現世也就罷了，你還吊人胃口光顯跡就是不現世，導致匯聚此處的武林勢力越來越多。
又因為雙方關係的複雜，此刻那是大軍雲集，恰有一發不可收拾的趨勢。
“再說那麽多也沒用了，今日朕召見武安君，是想與武安君商議這應對之策。”感覺身體有些疲憊不適的乾帝，想了想也不再試探，直接開口道出了自此召見的目的。
“臣知道。”姬陽雲點了點頭，在乾帝召見他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到了。
“半月之前，你曾與朕言明，說是師出無名，可是現如今這幫逆臣賊子的大軍已經匯聚在了我乾京之外，這可是師出有名了。”
一聽這話姬陽雲就知道，乾帝還是沒有放棄他那荒唐的想法。
“陛下，之前臣就早有言明，以這十三萬大乾禁軍，即使能勝，最後也是慘勝，到那時我大乾王朝將會失去能鎮壓威懾逆臣賊子的最後一道底牌！更何況今時不同往日，各大勢力非但底蘊武者齊出，甚至匯聚私兵於此力量更勝往昔，即使臣率軍親征，也無法保證能夠必勝，一旦戰敗失去最後一道底牌，我大乾就真的要亡了！”
姬陽雲句句肺腑，他對大乾王朝是有真感情的！他不想大乾王朝就這麽覆滅。
“朕知道，所以朕已秘密自四方邊軍各自調遣五萬合計二十萬精銳邊軍與乾京郡外！二十萬精銳邊軍外加十三萬大乾禁軍，合計三十三萬大軍，如何？”
乾帝語氣冰冷，話語之中透露著不容動搖的堅定之意。眼見中古遺跡不斷現世，局勢不斷變化，乾帝知道自己一死，大乾江山就要亂，所以他走入了極端，他想在死前為長子掃清種種障礙。
可是乾帝的話，聽在姬陽雲的耳中卻使得他頭皮發麻心中冰涼。
“陛下，你竟然調動了二十萬邊軍！”姬陽雲有些不敢置信。
要知道以大乾王朝如今的國力，養著十三萬禁軍本就已經不易了，抵禦四方異族的四方邊關，已經有數十年，兵員數量都維持在十萬上下。
一座邊關十萬將士，四座就是四十萬，而如今為了這不靠譜的兩敗俱傷計劃，乾帝竟然直接調走了一半的邊軍將士！
這樣一來四方異族一旦異動扣關，邊關堅守不了多長時間便會失守，再加上大乾王朝各方勢力的主力都齊聚乾京郡，無人可擋的異族將會馬踏中原，那將是大乾王朝的滅頂之災！
“陛下，邊軍不可妄動！臣深知即使有二十萬邊軍相助，江湖各方勢力拚死抵抗玉石俱焚之下，最後的結果隻會是兩敗俱傷！我大乾王朝元氣大傷之下，將……”
“夠了！你在教朕？”乾帝怒喝出聲。
“你說的，朕都知道！然攘外必先安內，內亂不平，我大乾王朝最終就會在內亂的損耗之下滅亡，哪裏還管得上四方異族？然隻要將那些逆臣賊子滅掉，四方異族又有何懼？”
“更何況，此刻四方異族的注意力也在中古遺跡之上，此次正好可以將四方異族以及逆臣賊子一網打盡！”
“你隻需要告訴朕，你是去？還是不去！”說到這裏，想到了什麽的乾帝又厲聲一字一頓道：“你若去，朕重重有賞，你若不去，朕便從此恨君！”
“陛下，臣對大乾王朝一片忠心，所說句句皆是肺腑之言，大乾王朝腐朽已久，又豈是一朝一夕之間能夠改善？”
“陛下應當大力培養中古武道武者，靜看那些反臣賊子互相殘殺內鬥不休，我大乾再坐收漁翁之利，為何非得行這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之策，甚至不顧四方異族扣關之危！”
姬陽雲抬首看著眼前麵色冰冷的乾帝，他實在是不敢想象，乾帝竟然真的極端到了這種地步。
呼！乾帝閉上了雙眼，深呼吸了一口氣。
“陛下若真要行此險策，那請恕臣無法無法接旨，臣寧願治重罪而死，也不願做辱軍敗國，殃禍百姓之將！”
大殿之上，一時之間寂靜無聲。
乾帝睜開了雙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姬陽雲說道：“朕讓你平定內亂，是為了辱軍敗國，殃禍百姓？”
“那些逆臣賊子又能匯聚出多少私兵？十萬？二十萬？即使朕不明軍事，也知大軍一旦如此之多，他們就依靠不了仙山的地勢，他們隻能在平原處與我軍將士決陣沙場！一幫烏合之眾罷了，以武安君之兵法，隻要你率軍親征，又如何滅不得他們！”
“朕隻問你，你是不能，還是不願？”
“陛下，為何明知此事不可為而為之？恕臣不能！”姬陽雲說的很是堅定。
“哈哈哈，咳咳！”乾帝笑了，怒極反笑。
“姬陽雲，是朕提拔了你！是朕重用了你！否則你隻是姬氏永遠不受重用的支脈弟子！你的赤膽忠心是要先忠於朕，再忠於大乾王朝！”
他實在是想不到，他一心培養出來的姬陽雲，最後終究還是脫離了他的掌控，終究還是如那姬氏老祖，終究還是如那些宗師武者一般！
“姬陽雲，你長年在外遠征，乏了，朕理解，交了兵權，回武安君府休養生息吧，最近若無詔令，便不要出府了。”
說完，乾帝揮了揮手，直接依靠著禦座閉目養神了起來。
下一刻，一名蒼老的老宦官雙手托舉著一個托盤，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姬陽雲的身旁。
“乾公公！”
姬陽雲苦笑了一聲，從懷中掏出了虎符遞給了老宦官，隨後又看了閉目養神的乾帝一眼，搖頭離開了乾京宮。
看著姬陽雲離去的背影，乾帝睜開了雙眸，眼中有複雜之色閃過，有憤恨、有不解、有冰冷，也有一縷殺意。
“陛下！”
“嗯。”乾帝接過了虎符，沉默不語。
“陛下，這很正常，臣早有言明武安君忠的是大乾王朝，況且這對陛下來說並沒有什麽不好。”乾公公搖了搖頭，他侍奉了三代乾帝，閱人無數，早就看出這姬陽雲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了。
“是呀，可是朕想要的，卻是他先忠於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