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穎躲在床下,渾身顫抖,死死捂著自己的嘴巴,堵住了所有的嗚咽和痛哭,目眥欲裂看著下人和他女兒被殺死。
“郭家女兒11歲對吧?”
“嗯,肯定就是這個了,去向九皇子複命。”
在大火之中,郭穎甚至來不及見到父母的屍體,就從府中一個隱藏著的狗洞逃了出去。
那時11歲的她不知去往何處,因為擔心還會遇到殺手找尋她,所以她將自己弄得髒兮兮,混入了乞丐之中。
幾天之後,她在街上被認了出來。
認出她的是姚湛。
姚湛曾經接受過郭偉的恩惠,一直把他當做自己的恩師。
聽聞恩師出事,他立刻跑來青州府,想要查探真相。
可是郭府那把火燒的太徹底了,他沒找出任何有用的東西。
他不甘心,向在青州府停留幾天,盡可能打聽一些有用的消息。
乍一看到郭穎的時候,他以為自己眼拙看錯了。
他去年曾專門前來拜訪,見過對方一麵。
姚湛解釋了很久,郭穎才終於相信了他。
此時的郭穎,已經因為傷勢發燒了好幾天。姚湛連夜將郭穎帶走,想辦法為她療傷。
她的身上有幾處燒傷,因為根本沒有及時救治,此時已經潰爛發臭。
姚湛找到了自己一位郎中好友。
郭穎在承受了巨大的痛楚之後,總算是平安挺了過來。
然後她詢問那位郎中,可有知道什麽改變樣貌的醫術。
就連隻見過幾麵的姚湛都能認出髒兮兮的她,她不能保證以後會不會被人認出來。
在郭穎的百般哀求之下,郎中帶她找到了自己的師父。
師父喂了郭穎一粒藥丸,然後在她臉上為她施針。
期間每個月都要施針一次。
郭穎的樣貌開始發生細微的變化,兩年之後,她徹底脫胎換骨,再也不複從前的痕跡。
而她身上的燒傷,也隻留下了不明顯的傷疤。
脫胎換骨,是真的會有打碎骨頭一般的疼痛。其中痛苦的過程,隻有郭婉瑩自己知道。
為了父母,為了所有死去的家人,她忍了下來。
自此,郭穎改名為郭婉瑩。
九皇子。
在最絕望陰暗之際聽到的這三個字,成為了郭婉瑩唯一存活下去的信念。
不過這並不是暗夜之中的明燈,而是通往更殘酷深淵之中的死寂之路。
一旦踏上,再無回頭的可能。
……
虞牧淮之前對這一切了解的並不詳細。
上一世阿酒曾經無意間聽到了姚湛和郭婉瑩的對話,隱約聽到了“戚慕行”這三個字,所以隱去自己身形,又多聽了一些。
阿酒隻是服用了斷情丹,並不代表她的心緒不會浮動。
她沒想到,已經被自己當做朋友的人,竟然想要報複自己的主子。
聽到的這一切都讓她十分驚訝,內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糾結中。
然而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戚慕行的消息送到,讓她殺了姚湛。
再然後,就是天人永隔。
記憶中,戚慕行及時出現,在亂箭叢中救下郭婉瑩的時候,真像那麽回事兒,演技還挺好的。
但是他應該怎麽都沒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可人兒,竟然滿腦子都是要殺了他吧。
在姚湛這裏,虞牧淮將記憶中不夠完整的地方補上了。
……
姚湛也不知道,怎麽就相信了虞牧淮的話,相信她會幫助自己,並且還全盤托出了。
可能是因為,對方真的救過自己的性命。
也有可能,她若是想要出賣自己,早就去邀功了,沒必要還來他麵前這樣說。
因為經過這幾年的暗中調查,他了解到戚慕行那人疑心病非常重,寧可錯殺不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甚至隻是一個懷疑,戚慕行很有可能就會下手。
還有可能,是他真的把對方當做了自己的朋友。
聽完這一切,虞牧淮沉思了一會兒。
姚湛沒有出聲,房間非常安靜。
“青州府的伍老板是戚慕行的人。”
聞言,姚湛大吃一驚。
伍老板是青州府當地的一個鹽商,目前已經算得上是鳳還國鹽商中的前三甲。
在外人看來,伍老板白手起家、無權無勢,完全是靠自己的勤奮肯幹,才闖出了這樣一番天地。
但是虞牧淮知道,伍老板是暗衛中的老五。
老五功夫平平,經商頭腦一流,為人圓滑市儈,非常適合理財做生意。
老五手上的鹽商生意,是戚慕行能夠維持龐大地下產業的資本來源。
映雪樓雖然也賺錢,但還是比不上鹽商的暴利。
“近幾年,伍老板的勢頭越來越猛,隱約有一家獨大的態勢。”
姚湛恍然大悟,隨後他麵露憤恨的神情,一拳頭砸在了桌子上。
“怪不得,當年郭大人周圍的鹽商沒有一個出來幫忙,原來都是一丘之貉!”
他死死咬著牙齦,雙眸充血,似乎耳畔響起了恩師一家人的慘叫。
虞牧淮點點頭,“嗯,伍老板頭腦很好,精明能幹,發展得很好,周圍鹽商都要給他點麵子。
那一夜除了伍老板之外的鹽商,也有可能是被威脅了。畢竟隻是單純的商人,哪裏幹的過戚慕行。
不過也多虧你的情報,我知道了戚慕行訓練私兵的場所。”
暗衛和私兵是分開的,訓練的地方並不一樣。
而且阿酒在正式成為阿九之前,沒有名字,也從未踏出過訓練的基地。
唯一的兩次出入,都被戴上了眼罩。
那裏有戚慕行最大的秘密,他會盡可能地將地址掩蓋好。
“雖說五年前在青州府,現在不一定還在吧。”
“當年跟著郭偉去山上的人什麽下場?”
“全死了,有的是突然重疾全家被感染身亡,有的是一家人全部出遊溺死。死法雖然千奇百怪,但全部都是全家一起死掉。”
虞牧淮嗤笑了一聲,“這就是戚慕行的行事作風,他一向斬草除根。
既然當年能夠找到青州府那塊山裏,必然是那裏是最適合練兵的地方。
在他看來,隻要將所有攔路的、知情的都殺了,地址就不會暴露。所以我有七成把握,那裏目前還在使用。”
姚湛麵色複雜地看著虞牧淮。
盯著對方看了許久,姚湛才緩緩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