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四、就近補缺
在山下逛了幾日後,因戌甲要準備下月山下事宜,二人便回了山上。又過了十多天,戌甲剛從山下回來,鄔憂便找來了。
??進屋坐下後,鄔憂說道:“山下有好幾個缺了,所以我來找你商量一下,去補哪個缺。”
??戌甲奇怪道:“上個月不是還聽你說等不到缺麽?怎麽一會兒工夫就冒出這些個缺了?”
??鄔憂唉了一聲,說道:“聽說是山上在為一趟差提前準備人手,開始陸續在下五層和山下抽調求仙人,集中到一處修練。”
??戌甲問道:“打聽到是什麽差了麽?”
??鄔憂卻反問道:“還記得十多年傳出的那個靈封穀消息麽?”
??戌甲點了點頭,答道:“當然記得,後來說是消息不準,至少二十年後才會開穀。怎麽,那差與靈封穀有關?”
??鄔憂點了點頭,說道:“還搞不清有怎樣關聯,不過能肯定確實有關,我一個師兄就剛被抽調過去了。”
??戌甲覺著甚是奇怪,說道:“去摸一趟靈封穀還須這般準備,莫非上次傳言的那處靈封穀非同尋常?”
??鄔憂笑了笑,說道:“你問我,我卻去問誰?我去查找過前人留下的一些記錄,雖也有預先準備的,卻多不過一年半載的工夫,從未有如此提早的。想來山上不會無緣無故這般折騰,定是察覺到了什麽。不過,眼下尚與你我無關,還是先來替我參考一下去處。”
??看了看鄔憂謄抄的名錄及介紹,戌甲先指著其中兩處說道:“這兩處缺應是與我現在幹的事差不多,這種明護衛而暗監視的事,我這種性子做得來,你就萬萬不行了。”
??鄔憂笑了笑,說道:“這還用你說,我一早就在心裏把這兩處給劃掉了。”
??戌甲又指了兩處,說道:“這兩處該是在產業裏做一些總成細活兒,以你的本事來說,自然沒什麽問題,就怕真去了那裏,你卻坐不住。”
??鄔憂又笑了笑,卻沒出聲反駁。把名錄前後看了兩遍,又看了看鄔憂,戌甲將名錄往桌上一扔,說道:“別拿我尋開心了,你來之前,怕是早就想好了要去哪兒。”
??鄔憂佯裝不解,說道:“你這是什麽話,我不是真的看花了眼,才來找你給參詳參詳的麽?怎地說我是拿你尋開心?”
??戌甲卻笑著說道:“認識這麽多年了,我還不了解你麽?看著是一副事事無所謂的樣子,整日裏吊兒郎當的,其實真要遇事下決斷了,那也是有主見得很。”
??鄔憂嗨的一聲,笑著說道:“你這人什麽都不差,就是這點不好,愛把話講明。這有些話呀,那就是不能說太細。話說粗些,能說上話的人麵子上就都過得去。”
??戌甲卻反問道:“讓能說上話的人麵子過得去,那說不上話的人又當如何了?”
??鄔憂起身來,拍了拍戌甲肩膀,說道:“每次一說起這些,你就認真起來。也不想想,這山上和山下的人,但凡能說上點話的,有幾個在乎那些說不上話的人?憑你一個小小的求仙人,除了學堂的教授師傅外,連別處的登仙人都見不到幾個,真仙府更是離你遙不可及。怎地,就這樣還想替那些說不上話的人出頭不成?想要那些能說上話的人多少在乎一些說不上話的人,就得改變那些人的心,你行麽?”
??戌甲歎了口氣,無奈地笑了笑,說道:“能說出改變人心的從來隻有兩種人,一種是聖人,一種是蠢人。我自認是決計成不了聖人的,卻也算不上蠢人。所以,從來就不去想要改變什麽人心。隻是人心自在,而治亂皆始於人心。你在學堂的文館也讀過些上古仙史,該明白那些書冊雖名為仙史,可書中所載的好些大事,皆是始於人,亦是終於人。人若是亂起來,仙也擋不住,甚至還被裹挾去身家性命。而那些亂子,幾乎都是起自說不上話的人。想獨立山有史已曆二十餘萬年,山上的仙家門派換了一個又一個,隻見有敗於人亂的,卻未見有亡於仙亂的。若然這十星派坐山之日也生出了不可收拾的人亂,你我這樣的能躲得過麽?”
??鄔憂走回椅子,往後一靠,長噓一口氣,說道:“虧你自稱看了許多命卜之書,還說什麽命由天定。若然天已定下,彼時不可躲過,那此時你我想得再多,也是枉然罷了。都是生在五行之內,大亂既然能使人送命,又如何不能令仙去死?人既死得,仙又如何死不得?”
??聽了鄔憂這番話,戌甲倒是笑了起來,說道:“你那性子就是有這般好處,遇事總想得開。不似我,總往深了想而不知回頭看看。好了,說說你給自己定下的去處吧。”
??鄔憂拿起名錄,指了其中一處。戌甲側過身去一看,原來是山下指導修練功法的學堂。戌甲坐回靠椅,看著鄔憂,說道:“我是真沒想到,你會想著去當師傅。”
??鄔憂笑了笑,說道:“怎地?我就當不得師傅?”
??戌甲搖著頭,無奈地笑道:“你若當了師傅,那隻能教些有天賦的孩子,天賦稍差一些的就真要白瞎了。”
??鄔憂卻不以為然,說道:“你這就想得淺了。如今山上是個什麽樣,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出身的可以直接上山,根本不用去那勞什子學堂。沒出身的去了學堂,要是再沒點天賦的話,縱是僥幸上了山,也難得出頭,過不好日子,忘兮不就是個例子?有幾人能如你那般好運,從山下到山上一路都有貴人扶持。更不用說連你都混成這般模樣,那些運氣遠不如你的有朝一日又該慘成什麽樣?所以啊,倒不如一開始就斷了那些天賦稍差之人的念想,使其早日回頭,以另尋出路,這也算是作惡事而行善舉了。”
??鄔憂的這番話,戌甲確是沒法反駁。自己以前也曾想象過多次,若是沒遇上趙欋子,或是趙欋子沒讓自己拜在趙塚子門下,那又會是一副什麽光景。特別是那次去癸層學堂,看到那裏的弟子平日是如何修練及生活,回頭再想想若自己也是其中之一的話,又哪裏能得到師傅悉心照料和苦心指點?鄔憂剛才的一番話,乍一聽像是歪理,可細細一想,倒也的確有那麽幾分良苦用心。
??又把名錄拿過來看了看,忽然間戌甲心中一閃念,說道:“往年這山下師傅的差一直都不吃香,以至於在山上遭排擠的,好些就是被派了這類差。譬如當年帶我上山的趙欋子師傅,那可是貨真價實的登仙人,就是因為得罪了什麽人而被打壓,才會被派了下山尋苗的差。可這次準備人手,卻連接了這類差的人都調集了去,看來上次傳言中的那個靈封穀是真的有些不同尋常。倘是人手還不夠的話,說不定你我這樣的也要被調去。”
??鄔憂卻笑道:“這點我已想到,無所謂。真要是哪天接到調令,莫非還能不去麽?事情沒攤在頭上之前,就別去多想了,糊塗一日是一日,快活一時是一時。”
??折好名錄,起身還給鄔憂。戌甲拍了拍鄔憂的肩,說道:“你選的去處離我那裏也不遠,半日一個來回,準備幾時去報到?”
??將名錄收入懷中,鄔憂也站起身,說道:“明日去辛層的學署錄名登記,至於幾時去報到,那就要看學署的安排了。不出意外的話,兩日內便有答複。”
??果然,三日之後,鄔憂拿到了學署開出的憑信。戌甲便陪著同去,到了地方一看,那形製與二人當年上過的學堂大差不差,頗覺幾分熟悉。接待二人的應該也是位山上的弟子,以其身散的靈氣察之,道法修為與二人相比似乎還頗有些不如。
??接過鄔憂遞給的憑信,看了一遍並確認之後,接待之人說道:“原想還須等些時日才會來人,不料這麽快就到了,來來來,二位請進屋說話。”
??將二人引進會客的偏廳,落座看茶之後,說道:“我是這裏的副管事,姓丁名園。依憑信上寫,你便是鄔憂了,那旁邊這位是?”
??鄔憂笑了笑,說道:“這位是我的好友戌甲,陪我一同前來的。”
??丁園點了點頭,說道:“原來如此,幸會,幸會。敢問兩位是哪一學的弟子?”
??鄔憂答道:“我是術學的,戌甲是體學的。都曾是辛層學堂的弟子,我剛離開學堂,戌甲比我早幾年。”
??丁園笑了笑,說道:“雖說目下想派上好差十分之困難,可你畢竟是辛層學堂的弟子,且還是術學的,再怎樣也不至於要來這裏,莫不是先前得罪過誰了麽?”
??這話倒是一時問住了鄔憂,還是戌甲接下話,說道:“丁師兄說笑了……稱呼師兄不知合適否?”
??丁園嗬嗬一笑,說道:“我自離了學堂,下山接了這差之後,已過去了小二十年。算起來,該是虛長些年歲,二位若是不嫌棄,盡可喚我師兄。”
??戌甲便接著說道:“一者,如今山上派差恐怕已比丁師兄想象中還要難些了,鄔憂的幾位同門師兄早些離了學堂後,便尋不到山上的差,隻得前後都接了山下的差。二者,山下的差還是有得選的,是鄔憂自己選的這裏。”
??丁園奇怪道:“既是有得選,那鄔師弟卻為何要來這裏?”
??鄔憂笑了笑,說道:“丁師兄這是說的哪裏話,莫不是覺得我自持那幾兩辛層的身份,便看不起師兄做了快二十年的事麽?況且,他人口中如何,落在我身上就不一定還是那樣。”
??聽了鄔憂的話,丁園哈哈大笑,說道:“鄔師弟倒真是會說話,也罷。來都來了,那我這就去與你收拾一間屋子出來,暫且先住下。你雖任了這裏的管事,卻不必急於一時,諸般事務可日後慢慢熟悉。此外,還有一事要先說明。按照以往的慣例,管事每月要在此待頭一旬,副管事則要待後兩旬。隻是日子一久,總免不了會有些脫身之事,到時候還得請鄔師弟幫忙暫代一時。”
??鄔憂擺了擺手,笑著說道:“我每月隻用待上一旬,與師兄相比,本就占了不少便宜,很是過意不去。今後,師兄若有難處盡管開口,能幫的我自然會幫。”
??丁園起身拱手致謝,然後便領著二人去了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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