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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神殿之穀

  “捕風人?”這是亞裏士多德第一次聽到的名詞,但他還沒有機會詢問,這位自稱“鮑薩尼亞”的人就熱情地將三人領下山坡。在山的另一邊景物豁然開朗,一大片原野出現在他們眼前。


  這是一座城市,它的城牆並不高大,但奇怪的是,在城牆上每隔一段就豎立著一根高高的旗杆,而杆頭並沒有旗幟,看上去像是飄著灰色的皮口袋。亞裏士多德注意到,有些口袋是開口的,有大團的氣體從皮口袋中湧出,就像他們曾經遇到的那樣,另外一些則被緊緊地紮起來,袋子裏鼓鼓的,不知裝著什麽東西。


  鮑薩尼亞帶領三人走進城區,像所有希臘城邦一樣,傑拉的市中心也是一片廣場。廣場正中有一座青銅雕像,亞裏士多德他們走到銅像前麵,讀到銘牌上鐫刻的文字:

  “獻給被神屬意過名字的醫生鮑薩尼亞,

  阿卡圖的兒子,阿斯克普勒的後裔;

  他生於吉拉,並長在那裏,

  他把許多掙紮在極度痛苦中的人

  帶離了珀耳塞福涅的秘密聖地。”


  “這是獻給你的雕像嗎?”亞裏士多德驚訝地看向鮑薩尼亞,“這裏說的可是你的名字?”


  “啊,不要誤會。”鮑薩尼亞連忙擺手,“這座雕像不是給我的,而是獻給與我同名的祖父,他已經去世很多年了。不過,這與我們的家族也並非毫無關係,因為我們世代是城邦的捕風人。”


  “可銘文上說他是一位醫生。”亞裏士多德不解道,“捕風人,是你們對醫生的稱呼嗎?”


  “這事說來話長,不過我確實也是一名醫生。”鮑薩尼亞回答道,“如果你們需要醫術的幫助……”


  “正是如此。”亞裏士多德一指阿裏斯提波的右手,“請幫忙看一下。”


  “你接觸到了黑潮?”鮑薩尼亞的眉頭皺了一下,“請趕緊到我家來。”


  幾個人快速走進靠近市場的一座房子,鮑薩尼亞將他們徑直帶入一間客廳,這裏看起來像是他的診療室。“請坐在桌邊。”他對阿裏斯提波簡單地打了個招呼,就跑進了隔壁的一間小屋裏。不一會兒,他拿著一個大陶罐和一個陶盆走了出來。


  鮑薩尼亞把罐子裏的液體注入陶盆,然後放在了桌上。“請把整隻手浸泡在裏麵。”他指揮阿裏斯提波把手掌沒入液體,然後緊張地注視著盆中的變化。


  其他的兩個人也都圍攏過來,他們看到,阿裏斯提波的右手放入盆中時,透明的液體一下子變得灰暗起來,漸漸地,盆裏的顏色越來越深,最後像是墨汁一般。鮑薩尼亞見狀便換了一盆液體,讓阿裏斯提波繼續浸泡,如此直到液體顏色不再變深,他才長出了一口氣。


  “我的右手恢複了知覺。”阿裏斯提波活動了一下手指,說道,“感謝你,醫生。不過我還是沒有理解這其中的原理,這裏對一種東西在不同介質中傳遞能力不同的利用嗎?”


  “看得出,您是一位有智慧的人。”鮑薩尼亞說道,“但要論原理,我可能也說不清楚。我隻是根據前人的做法來依樣施行罷了。”


  “這麽說,你們的家族一直有治療這種疾病的方法?”阿裏斯提波問道,“它究竟是什麽病症?”


  “說來話長,當地人管這種黑色的東西叫做‘黑潮’,因為它就像潮水一樣湧來,又退去。”鮑薩尼亞解釋道,“很久以前,它就在那片山穀中出現。凡是被黑潮吞沒的東西,無論是動物還是植物,都會很快變成黑炭的樣子,而後失去生機。不過,黑潮的來襲與潮汐的節律相似,它隻在晚上出現。所以,本地沒有人會在夜裏在那片山穀停留。”


  “黑潮的傳說古已有之,傑拉人認為這是一種詛咒,因此會將犯罪的人在傍晚扔進那片山穀,當作一種刑罰。但很快,人們發現黑潮並不隻停留在那片山穀中,它還在不斷湧向城邦的土地,它可以穿過河流,甚至染黑天空。”


  “當這種詛咒距離傑拉城越來越近的時候,有越來越多的人被沾染了。那時我的祖父是城邦的醫生,他焦急地尋找治療這種病症的辦法。就在此時,他遇到了一位智者。”


  “那位智者告訴他治療黑潮汙染的辦法,並給了他製作這種藥劑的配方。”鮑薩尼亞指了指那個陶罐,接著說道,“不僅如此,他教會我祖父製作‘風袋’,他把驢皮製成大口袋,然後懸掛在高處,用這種方法收集暴風,並且在黑潮來襲時釋放相應方向的風袋,就可以把沾染黑潮的氣流吹走。”


  “從那之後,我的祖父就成為了一名‘捕風人’。他用風袋阻擋了黑潮,又用藥劑救治了很多城邦的居民。因此,他成為了城邦最受尊敬的人。人們為了感謝他,特地在市場中心為他樹立了一座雕像。”


  “你說的這件事發生在什麽時候?”阿裏斯提波接著問道,“你祖父有提到那位智者的名字嗎?”


  “我很小的時候曾聽祖父講過這個故事。現在想想,那應該是他年輕時的經曆,算起來距今也得有六七十年了吧?至於名字,我倒沒有聽他說過。”鮑薩尼亞撓了撓頭,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我不久前整理祖父的筆記,看到過一段難以解釋的話,說不定就是指他遇到的那位智者。”


  “真的嗎?”阿裏斯提波興致盎然,“不瞞你說,我們是來自遠方的愛智者,對這些知識很感興趣。請問能否將這份記載借我們一看呢?”


  “既然幾位對醫學和自然知識頗有研究,那就不妨請你們看看,說不定還可以為我解開一些謎團。”鮑薩尼亞從櫃櫥裏取出一卷書頁,“這就是祖父記下的東西。”


  亞裏士多德等人紛紛看向書頁,隻見那張泛黃的紙草上用整齊的字跡寫著一段話:


  “我那居住在俯視著黃色阿克拉伽斯的固若金湯的偉大城市的朋友,為大量的工作忙碌著。所有人都在為他歡呼!他說:我在你們中間遊走,像是一位不朽的神,頭戴一頂用發帶和鮮花裝飾的頭冠,我已不再是凡人之身。


  我和這些男男女女一起步入繁榮的城市,立刻受到了禮遇。成千上萬的人追隨我,想知道通往幸福安康的道路。一些人渴望神諭,另一些遭受各種疾病困擾的人則希望聽到治愈的消息。


  我那尊貴的朋友,如此說道:你們會知道所有抵抗疾病和衰老的藥物,因為正是為了你們,我將完成這一切。你們要阻止那飆升而起席卷地麵的狂風,它呼嘯著不知疲倦地摧毀農田;你們如果願意,可以將風召回,使其有所報償。


  暴雨之後,你們可以為其製造一場適宜的幹旱;而夏旱之後,你們可以時滋潤作物的甘霖從天而降。你們將獲得從哈迪斯帶回死人的力量。”


  “呼——”阿裏斯提波讀完之後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看了一眼優西比烏斯,緩緩說道,“這份筆記所寫,好像是一份記錄,又好像是……一種神諭?”


  “沒錯,我讀時也有這種感受。”鮑薩尼亞點頭稱是,“它的行文風格與我祖父日常的寫作全然不同,感覺像是一種頌詞。而從他的筆跡上看,他寫這段話時懷著極其虔敬的心情,整個頁麵一絲不亂,寫完之後就被妥善收藏,像是在保存十分珍貴的東西。”


  “從內容上看,這是某個人向他說過的話。”優西比烏斯看著這張紙說道,“‘我那尊貴的朋友’,就是指那位智者嗎?”


  “這裏寫的一些事情可以和傑拉發生的事情對應上。”鮑薩尼亞說道,“比如利用風袋阻止狂風,和治愈疾病等等,但至於製造幹旱和降雨,則是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的事情。”


  “如果是一個善於操縱元素的智術師,要做到這些都不是難事吧。”優西比烏斯看了看阿裏斯提波,“你說呢?”


  “你問我做什麽?我可不是元素論者。”阿裏斯提波聳聳肩,“不過從原理上講,有了那些大口袋的幫助,可以積攢大量的水元素和氣元素,利用它們來呼風喚雨也不是不可能的。”


  “啊!那這麽說,這些話說的都是真的?”鮑薩尼亞眼睛睜大了,“我還以為這是祖父的幻想,或者某種誇大……”


  “嘿,能製作風袋的人,對智術也不應該一無所知吧?”阿裏斯提波詫異地問道,“對我而言,這倒比那神奇的藥劑和黑潮更容易理解一些。”


  “很慚愧,也許對我祖父來說,他確實懂得您說的‘原理’。但到我們這一代,傑拉城裏已經隻保存著這種技術,而沒有人懂得其原因了。”鮑薩尼亞低下頭,帶著羞赧之色,“實話說,現在你們看到掛在城牆上的風袋還是我祖父留下來的,我自己製作的風袋已經達不到預期的效果了。而城邦的人們把這些東西當作理所當然,從來不會深究其原理。也許再過些年,連這些技術都會失傳了。”


  “要明白其原理,就要係統學習自然學和智術的技藝。”阿裏斯提波說道,“不過如果有一個風袋的模型,也許我們可以逆推其原理。”


  “那就太感謝了。”鮑薩尼亞麵露喜色,“我也希望恢複祖輩的榮光,不隻是守著這些遺產來勉強支撐。而且,近年來,黑潮出現得越來越頻繁,我害怕一旦有些祖父製作的風袋損壞或者失效,城邦就會麵臨滅頂之災。”


  “你的擔憂是正常的。”阿裏斯提波點點頭,“我會盡量弄清楚這個問題。”


  “在這之前,我還有一個困惑。”優西比烏斯插話道,“這裏出現的阿克拉伽斯又是指什麽?”


  “啊,這是一個地名,就在傑拉的西邊。”鮑薩尼亞回答道,“這是當地人的叫法,在大希臘,人們一般稱那片土地為阿格裏真托。”


  “阿格裏真托?”亞裏士多德驟然聽到了自己目的地的名字,心中一震,“請問,這裏離阿格裏真托不遠嗎?”


  “要說遠是不遠,大概有四百斯塔達的路程。”鮑薩尼亞說道,“原來你們也是去那裏的嗎?”


  “嗯?”阿裏斯提波感覺到了疑問,“你說的是哪裏?”


  “神殿之穀啊。”鮑薩尼亞恍然大悟般地說道,“阿格裏真托最著名的就是神殿之穀,我這幾天遇到了好幾撥客人,他們都是去神殿朝拜的。”


  “原來如此。”阿裏斯提波心下一動,“你說的客人,大概是什麽時候經過的?”


  “就在我遇到你們之前,剛剛送走了一批客人。”鮑薩尼亞說道,“聽他們說,過幾天那裏會有一場盛大的祭典。你們還不知道嗎?”


  “啊,感謝你的提醒,我們可不能錯過那場祭典。”阿裏斯提波微笑著說道,“既然這樣,我們今晚的食宿就麻煩你了。”


  ……


  第二天清晨,三人向捕風人鮑薩尼亞告別,後者特意將一個驢皮口袋送給他們,作為研究的材料。據他說,這是他祖父親手製成的。亞裏士多德把它背在背上,感覺沉甸甸的,但打開看時,又看不到什麽東西。一行三人很快離開了傑拉,按照鮑薩尼亞指出的方向朝著目的地阿格裏真托走去。


  “阿裏斯提波,你在想什麽?”優西比烏斯看著低頭沉思的阿裏斯提波問道,“看起來,那位智者就是恩培多克勒,他指導鮑薩尼亞的祖父製作了那些東西,不是嗎?”


  “那是顯而易見的事情。”阿裏斯提波沒有抬頭,隻一直向前走去,“我想的是,為什麽有人會在我們之前去恩培多克勒的家鄉呢?那所謂的神殿之穀又是什麽地方?祭典又是怎麽一回事?”


  “這個嘛,神廟本來就是人流最稠密的地方,有很多人去朝聖也不稀奇。”優西比烏斯不以為然,“恩培多克勒的家鄉正好有這樣一個‘神殿之穀’隻是一種偶然,就算那裏不是他的家鄉,也是一個神聖的地方啊。”


  “哼哼,你想得倒是簡單。”阿裏斯提波伸出右手反複看著,現在它已經完全沒有染黑的痕跡了,“我感覺自從離開了塔蘭頓,就有什麽東西在跟著我們。不,說不定,它已經在我們的前方等著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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