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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飛矢不動

  “什麽?你要離開塔蘭頓?”艾薩拉從椅子上倏地跳起,膝蓋重重地撞在了桌子上。她似乎沒有感覺到疼痛,隻是一個勁兒地追問,“你為什麽要走?你不是還在被追殺嗎?”


  “我需要去見柏拉圖。”亞裏士多德如實說道,“這對你不是個好消息嗎?你可以隨時來看書,不用顧及早晨還是午後了。”


  “哼。這倒是。”艾薩拉拂了拂自己的頭發,恢複了冷靜,“啊,如果是老師的決定,一定是有道理的。”


  “對,就是這樣。”亞裏士多德點了點頭,“那我就告辭了。”


  “那個……你等等。”艾薩拉叫住他,從一堆書卷中找出了一個小東西,“拿著這個。”


  亞裏士多德將那東西接過來,放在手掌上看去,那是一個木製的“飛鴿”,畢達哥拉斯派用來傳遞信息的工具。


  “我一直想要做一個試驗,看飛鴿的最大傳送距離是多少。”艾薩拉快速地說著,“你在路上幫我測試一下,過一天試著讓它飛回白塔一次。”


  “可是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麽操作的啊。”亞裏士多德撓了撓頭,“船在海上一天可以走出很遠,我又不確定具體的方向……”


  “你的數學和天文學都是白學的嗎!”艾薩拉生氣地大喊道,“再說,這一個是為了對你進行定位!懂不懂?反正我會每隔一天給你發一隻飛鴿,如果你能收到,就證明它可以飛回來。至於你怎麽回信,自己去想辦法!”


  “我的數學技藝並不好……”亞裏士多德還想解釋,但被艾薩拉推出了擺滿書卷的房間。在亞裏士多德即將離開時,她又補充了一句:“別忘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回來記得給我一個明確的解釋。”


  “莫名其妙。”亞裏士多德接受了一番怒火的洗禮,悻悻地走出了書庫。他一出門,就看到阿其得謨在等著他。


  “我們就要出發了。”阿其得謨笑著對亞裏士多德說道,“我跟你們一起走。”


  亞裏士多德知道,阿其得謨是護送他們前往敘拉古的負責人,確實,沒有人比有著畢達哥拉斯派成員和歐多克索的弟子雙重身份的他更適合擔當這一工作了。


  “我們應該馬上啟程,阿裏斯提波先生已經在碼頭等候了。”阿其得謨拉住了亞裏士多德,“老師要求我們快去快回。”


  亞裏士多德默默地跟隨阿其得謨來到了海邊,果然,阿裏斯提波已經站在海岸上了。在他的身後,一條中型的客船正在靠岸,在船舷的正中間,畫著一個倒著的五芒星。


  “就是那艘船了。”阿其得謨引導他們登上甲板,“在意大利的海域上,我們的船可以保證絕對的安全。”


  船上的水手見到阿其得謨紛紛行禮,他們大都有一些年紀,有的人看起來像是在海上度過了半生。他們麵對上船的三人時,不約而同地在胸口用手畫了一個倒五芒星的形狀。看起來,這就是畢達哥拉斯派的禮儀了。


  阿裏斯提波一言不發,他一登上船就急匆匆地躲進船艙,像是在逃避什麽一樣。亞裏士多德和阿其得謨則留在了甲板上,他們看著水手起錨,揚帆,塔蘭頓的海岸離他們漸漸遠去。


  突然,亞裏士多德看到碼頭上有三個人匆匆跑來,一邊跑一邊朝著他們的船揮手,仿佛是要求船停下了回到岸邊。阿其得謨一愣,但隨即揮了揮手,掌舵的老水手一言不發地把船舵轉向一邊,他們的船再次向著塔蘭頓駛去。


  “怎麽回事?”亞裏士多德看向阿其得謨,“那三個人是誰?”


  “不知道。”阿其得謨搖搖頭,“但顯然,他們手上有我們學派的信物。”他指向一個人手中揮舞的一片菱形的牌子一樣的東西,亞裏士多德費了很大勁兒才看清楚。


  “看看他們有什麽事吧,說不定是要求搭船出海的朋友。”阿其得謨看著對方也顯出了疑惑的表情,他高喊道,“你們不是我們學派的成員,為什麽要喚回我們的船呢?”


  “我們得到了阿啟泰的允許!”領頭的一個胡須花白的老人仰頭看著阿其得謨,把手中的牌子高高舉起,“我們要去敘拉古,可這段時間一條船都沒有!我們想要順便搭上你們的船!”


  “這可不常見,這艘船是專門護送我們的朋友的。”阿其得謨想了想,問道,“你說你們得到了阿啟泰的允許,那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二十年前,阿啟泰與我們的領袖簽下協議,我們學派的成員可以憑借這塊令牌借用來自塔蘭頓的船隻。”那個老人有些生氣,“這是愛利亞和塔蘭頓的聯盟協議,你們不承認嗎?”


  “啊,原來你們是愛利亞人!”塔蘭頓和愛利亞是聯盟,阿其得謨似乎聽說過這麽一回事兒,但二十年前的協議他也並不知道具體情形。“抱歉,這條船有特殊用處,如果你們去城裏的天文塔向阿啟泰提出請求,他一定會給你們再安排一條船的!”說著,阿其得謨擺擺手,想要把這幾個人支開,繼續開船。


  “可我們去問了幾次,看門的人都不讓我們見阿啟泰!”那人焦急地拍打著船舷,“拜托,我們真的有要緊的事情,不能耽擱!”


  “這……”阿其得謨轉念一想,這倒未必不可能,最近歐多克索和阿啟泰麵臨著秘密教團的襲擊,一直深居簡出,看門人不知道他的行蹤也並非妄言。


  那個老人見阿其得謨還在猶豫,便抬頭向船頭張望,一眼看到了亞裏士多德。他有些遲疑地問道:“那個年輕人,我看你很麵熟,你是雅典來的嗎?”


  “我?”亞裏士多德揉揉眼睛,仔細打量著對方,突然,他認出了對方,驚訝地說道,“您是……優西比烏斯?”


  “對啊!對啊!我們在雅典見過麵!”愛利亞的優西比烏斯一下子興奮了起來,“你是這條船的客人?讓我們上船吧,怎麽樣?”


  亞裏士多德也沒想到在這裏會遇到對方,大約六七年前的時候,自己曾在伊索克拉底家的一次會飲上見過這個人,不過當時他看起來還不到四十歲,沒想到過了幾年,他蒼老的如此之快,簡直像個老人,也難怪亞裏士多德一時沒有認出。不過,那時雙方的交往可不怎麽愉快,他們似乎為了一個問題起過爭執。


  “不過,既然是伊索克拉底的朋友,應該不是壞人。”亞裏士多德這樣想著,又看到對方異常急切的眼神,便對阿其得謨說道,“我認識他,他是伊索克拉底的朋友,讓他們上船吧。”


  “你確定?”阿其得謨略一沉吟,“既然是愛利亞人,又是你認識的朋友。那就順帶捎他們一程吧。”


  優西比烏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高興地表示著感謝,水手把跳板搭上,引導著三個人走上船隻。


  “亞裏士多德,是吧,真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你!”優西比烏斯三步並作兩步跳上甲板,徑直向亞裏士多德走去,“你怎麽不在柏拉圖的身邊,偏偏來到意大利的海上呢?”


  “我的老師正在敘拉古。”亞裏士多德禮貌地向對方致意,“我和阿裏斯提波導師搭船去西西裏見他。”他沒有多說自己的事情,而是反問對方,“請問,您也是去敘拉古嗎?”


  “正是啊。”優西比烏斯似乎忘記了兩個人曾經的爭論,現在充滿了他鄉遇故知的欣喜,“阿裏斯提波也在啊,想來這一路上會有很多樂趣了。”


  “您回愛利亞了嗎?”亞裏士多德又問,“我似乎有很久沒在雅典見到您了。”


  “是的。”優西比烏斯表現出回憶的神情,“自那次泛雅典娜節上發生變故之後,我就接到了老師的命令,回到了愛利亞。”他指著身後的兩個人,“他們也是我們學派的成員。”


  亞裏士多德友好地向著對方點點頭,幾人互通了姓名。他知道,愛利亞學派作為興起於意大利南部的愛智者團體,一直有著很大影響,他們的幾位先輩大師克塞諾芬尼,巴門尼德,芝諾和麥裏梭都是享譽整個希臘世界的哲學家。但最近他們沉寂了許多,似乎沒有出現更多知名的學者了。


  “敘拉古的將軍菲利斯都和我們的學派有些淵源,我這次就是應他的邀請去西西裏。”優西比烏斯摸了摸下巴,低聲說,“不過我卻沒有聽說柏拉圖也在那裏。”


  “有可能他送信時柏拉圖還沒有到。”阿其得謨插了一句,“你們可以隨意在船艙休息,我想他們還有不少空位。”


  “感謝你,畢達哥拉斯的弟子。”優西比烏斯用了這樣一個稱呼,這是因為,相傳巴門尼德也曾向畢達哥拉斯學派學習過,因此愛利亞學派與塔蘭頓的數學家有著更緊密的聯係。


  阿其得謨沒有多說什麽,這時船隻已經再次遠離了海岸。今天的海上罕見的沒有下雨,隻有一片片雲在隨著船隻航行的路線飄動。


  塔蘭頓離敘拉古並不太遠,加上這艘船異常輕快,臨近傍晚時他們就走了一半航程。亞裏士多德覺得有些疲勞,便倚靠著船舷打起盹來。


  “嗖——啪。”一樣東西筆直著向著亞裏士多德飛來,把他嚇了一跳,趕緊躲向一邊,瞌睡也嚇得無影無蹤。那東西撞在船舷上落下,當他低頭看時,卻是一個形狀熟悉的物品。飛鴿,這種傳信工具他看到過好幾次了,但每一次都會被嚇一跳。


  “‘飛鴿’真得能飛這麽遠嗎?”他撿起掉在甲板上的木製機械,不出意外地找到了一個紙條,當然,他早就猜到了,隻有艾薩拉會這麽頻繁地使用飛鴿來找他。


  紙條的內容使他無語:“測試一,飛鴿飛行距離測試。起始時間:開船同一時刻。落下時即為最大飛行距離,請記錄下你收到此信的時間,所在的位置,太陽的高度,並計算出其與白塔的距離。將答案傳送給我,切記。”


  “這是……數學題嗎?”亞裏士多德一陣腹誹,“我還真得計算一陣。”他仰頭看了看即將落下的太陽,“那高度是多少?”他雖聽歐多克索講授過太陽高度的計算方法,不過現在一時還不能確定準確的數字。


  “嗖——”又是一聲飛行物體劃破空氣的聲音。亞裏士多德一愣,“還有?不是說剛剛那隻已經是最大距離了嗎?”他的手下意識的伸出,想接住飛來的東西,但隨即感到了異常。


  “不是飛鴿!”他的手猛地收回,一種鋒利金屬的觸感還停留在他手指尖的皮膚上。他的視線隨著那東西的飛行路線看去,一支箭正釘在他剛才坐著的位置。


  “怎麽會有人射箭?”他還在思考這個問題,頭一下子被人按了下去。他順勢匍匐在地上,轉臉看到阿其得謨的手正壓住了他。


  “敵襲!”阿其得謨剛剛吐出了這句簡短的話,大片的箭矢便迎麵撲來。


  “敵人怎麽會有這麽多弓箭?”亞裏士多德心念鬥轉,“海盜也不可能有這麽多弓箭裝備啊,這看起來,倒像是軍隊?”


  “快爬下!”阿其得謨大喊了一聲,顯然他也沒料到對方會有大量的弓箭手,這是任何一個組織都不可能裝備的,除非對方本就是城邦的護衛軍,或者掌握著一隻軍隊。他試圖使用技藝製造一麵屏障,但大量的箭雨已經落下。


  就在這些箭隻到達船舷的那刻,它們突然停滯了。就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按在了空中,或者空氣一瞬間全部變成了膠質,把它們全部粘住了。這些箭就這樣保持著詭異的停滯狀態,跟隨著船隻的航行一齊移動著,但無論如何也射不到船頭。


  “飛矢不動。”一個聲音從亞裏士多德的身後傳來。出手的是優西比烏斯,他和他的兩位同伴各自雙手平舉,似乎在托著他們麵前的空氣。


  “多謝!”阿其得謨趁機縱身而起,一麵無形的牆壁出現在船舷上,那些箭隻的力道似乎已經耗盡,撞在屏障上便紛紛落入海水裏。


  “還真的是海盜?”亞裏士多德看到三艘打著黑帆的快船正在呈三角形向他們的船追來,他們的船狹長而矮,如箭矢一般乘風破浪,比自己的船要迅速的多。


  “屏障能支持多久?”優西比烏斯向阿其得謨問道。


  “算上這艘船本身的能力,大約能堅持到日落。”他看著漸漸隱沒在海平麵上的太陽說道,“我們可以甩開他們。”


  “要甩開他們還不夠快。”優西比烏斯說道,“省省力氣吧,以後還可能遇到其他敵人。”


  眼看著最前麵的海盜船即將接觸到他們的船頭,亞裏士多德似乎看到了對麵準備跳幫的敵人。優西比烏斯走到了掌舵的老水手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把舵給我一下吧。”老水手自然不情願地放下自己的榮譽,但阿其得謨示意他把舵盤交道優西比烏斯手裏。


  “走吧,烏龜。”優西比烏斯看著亞裏士多德玩味地笑了笑,“看來他們跑得很快啊。”


  敵人的船仿佛被擋住了,亞裏士多德看到了那個甩著纜繩的敵人,他總是差一點就能勾到船舷,但就是差那麽一點兒。


  “即使是阿喀琉斯也追不上烏龜。”他想起了芝諾那個著名的命題,“真看不出,優西比烏斯竟然有著如此驚人的技藝啊。這就是愛利亞學派的智術嗎?”


  他們的船在海上左移右拐,很快甩開了追兵。亞裏士多德仿佛聽到了那些敵人氣急敗壞的咒罵聲,他向著優西比烏斯行禮道:“感謝您的幫助。”


  “這是對你們幫忙的回禮。”優西比烏斯輕鬆地點點頭,“再說了,這些人是衝著我們來的。”


  “怎麽?”亞裏士多德愣住了,“難道他們不是來追殺我和阿裏斯提波的嗎?”


  “我不知道你們惹了什麽人,不過那三艘船肯定是來追我們。”優西比烏斯將船舵交回了他的原主人手中,“為了不給你們添更多麻煩,我們就打擾到這裏吧。”


  “什麽?”亞裏士多德還未來得及說話,優西比烏斯等三人的身影就離開了甲板,消失在了茫茫的大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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