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蘭斯·克裏斯丁
窗外晨風徐徐,藍色的窗簾在微微敞開的窗子邊輕輕搖動著。蘭斯·克裏斯丁在床上翻了個身,然後醒了過來。
他每天都是六點起來,這對他已經成了一個習慣。他打了個哈欠,然後坐起來脫下睡衣換上自己今天要穿的東西——一件薄薄的黑T恤和一條略帶灰色的白褲子。他換好之後走出去來到廚房,從冰箱裏拿出雞蛋和火腿就開始製作早餐。“起床了!”他一邊煎著雞蛋一邊大聲喊了一句,沒人應答。蘭斯笑著搖了搖頭,把雞蛋抄到了兩個盤子裏,然後就拿起小刀開始把火腿切成薄片。等這一切都做好之後,他又洗了兩棵綠油油的生菜,拿出了四塊麵包。
“起來了!”他朝樓上大喊了一聲,然後端著兩個製作好的三明治走了出去——麵包裏夾著菜,中間是雞蛋、生菜和火腿。他走到餐桌前把盤子放到陽光照射的地方,然後又倒了兩杯橙汁放在一旁。“起床了!!!”他又喊了一聲,但小源似乎沒聽見一般,他隻好走上樓去準備親自把他叫醒。這小子越來越懶了,蘭斯心想。小源第一次在這過夜時一夜沒睡,第二天的時候從零點一直睡到七點;第三天的時候從晚上十點睡到早上八點——他今天要睡到九點嗎?蘭斯搖了搖頭,推開自己以前的書房門,然後就看到小源躺在床上,眼睛睜開——他早醒了。
“該吃飯了,”蘭斯對他說到,小源對天花板點了點頭,“你……你先出去吧,我換好衣服就下去。”
“好的,”蘭斯聳聳肩,但話說完後他卻走了進來,“你做惡夢了嗎?”
“沒有!”小源快速的回到,然後就意識到自己回答的不怎麽正確,他急忙從床上坐起來,然後試圖轉移蘭斯的注意力。“我的衣服在桌上,你能幫我拿過來嗎?”
蘭斯點了點頭,走到桌旁把他的衣服拿了過來,小源有些慌亂的穿上衣服。“你睡衣還沒脫呢。”蘭斯提醒到,小源低頭看了一眼,“……哦——哦!”他又把衣服脫下來,然後解開睡衣上的扣子。“……你能出去嗎?”他忽然抬起頭對蘭斯說到,蘭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麽了?你的傷口又裂開了?”他問。
“沒——不是的。”小源說,是因為自己的春夢裏風情無限,燭火、床鋪、微笑、激情應有盡有,“你就是出去一下嘛,”可就是少了自己的男朋友。
蘭斯眯了眯眼睛,他走上前幫小源脫下了睡衣。“我就得看看你的傷口是不是裂開了,”但衣服脫掉之後,小源腹部的繃帶上好好的,一點血跡也沒。“額……好吧,”他轉身往外走去,然後停在門邊問:“你一隻手能穿上衣服嗎?”
“可以可以,”小源說著便把衣服往自己頭上套去,但他的頭接著就撞上了袖口,手從領子裏伸了出來。“……好了好了,”蘭斯見他正埋怨怎麽領口那麽小便笑著走過去把衣服從他身上取了下來,“你把位置弄反了,”他用那雙帶笑的眼睛看著小源,小源尷尬的低著頭,蘭斯把衣服給他穿了上去。“好了……褲子穿好了沒?”蘭斯走了幾步後問到,小源頓時臉就紅了,“這個……這個我可以自己穿,詹……詹姆斯教過我怎麽用一隻手捆皮帶。”
“哦,是嗎?”蘭斯轉過身,“你確定他教的是捆而不是脫?”
“……出去!”小源尷尬的叫了一聲,蘭斯笑了幾聲走出去了。有趣的家夥,蘭斯邊下樓邊想,可詹姆斯為什麽就非得認定他呢?蘭斯搖了搖頭在餐桌旁坐下,小源在十多分鍾後走了下來。
“你拉鏈沒拉上,”小源一過來蘭斯便提醒道,“你還把褲頭弄得太緊了。”
“……”小源不想對上他的視線,“就這樣吧,”他說,“反正等你走後這裏隻有我一個人,沒事的。”說著他就拿起盤子裏的早餐咬了一下,蘭斯拿起橙汁。“你今天得跟我去學校,忘了嗎?”他喝了口橙汁說到,小源愣了愣:“你什麽時候說過?”
蘭斯咬了一口三明治:“昨天晚上,我說今天要帶你出去,‘你得有同齡人和你玩耍’。還記得嗎?”
小源看了看窗外,“……有嗎?”但他隨即就想起了蘭斯真的說過這句話,“……哦!好吧,那……學校?”
“對!學校,”蘭斯點點頭,“我除了開一間被你稱作為破爛的心理診所外——”他注意到小源鼓了下臉,“——還是一所大學的心理學導師。你有什麽想說的,小源?”
“啊,什麽?”小源抬起頭,“我……我沒啥想說的,”燭光、床鋪、微笑、激情應有盡有,“幾點去?”可就是少了詹姆斯·洛夫安特……
蘭斯低下頭看了看手表,“吃完就去,”他說,“坐地鐵到那裏得花一個小時呢。”
坐地鐵?小源今天第一次抬頭看他,“你不是有車嗎?”他問,“既然如此,幹嘛還要搭地鐵?”
“今天14號,”蘭斯朝他聳聳肩,小源皺了皺眉毛,眼睛轉動了一下:“所以呢?”
他站起來把小源手中剩餘的三明治拿過來放進嘴裏,“所以我想坐地鐵,”他走過去把小源拉起來,兩人一塊往外走去。“可這裏是郊區,”小源提醒道,但蘭斯顯然比他更清楚這點,“這就是我們為什麽現在就出去的原因……你的拉鏈好了?”
小源急忙轉過身把拉鏈拉上去,但這拉鏈太緊了,他怎麽用力拉都不行。“……那個,我……我上樓換件不用捆皮帶的,我,哦——”蘭斯走上前伸出手把他的拉鏈拉上去,小源感到腰間熱了起來,他努力想製止,但拉上的拉鏈那裏還是搭上了小帳篷。
“哦,天啦,這麽敏感?”蘭斯笑著幫他把皮帶也弄好了,小源感到了一陣前所未有的尷尬,“我……我們出去吧。”說著他便離開蘭斯往外走去,蘭斯揚了揚眉毛,也走了出去。
他們在路上走了十五分鍾才走到一個公交車的候車處,小源一直低著頭走著,他認為蘭斯肯定在偷笑——想想自己這幾天是怎麽說他的吧,小源有些後悔的想。你嘲笑他的著裝,鄙視他的工作;你用冷漠的表情對待他,也用犀利的話語評價他。
……燭光、床鋪、微笑、激情應有盡有,可就是少了詹姆斯……
“你走過了,小源。”蘭斯在後麵提醒了一句,小源抬起頭一看,發現自己走過了候車處。“……哦……哦——”他尷尬的走了回來,站到蘭斯旁邊。候車處的旁邊還站著幾個人,他們焦急的等待著公交車的到來。
“你是想打扮成一個窮人的樣子上班嗎?”小源站在街邊忍不住問到,這天太冷了。“我隻是不想開車而已,”蘭斯說著聳了聳肩。你怎麽就冷不死呢?小源發著抖鬱悶的打量著蘭斯穿著的那件薄薄的黑T恤,可他隨即就發現自己隻是在欣賞蘭斯那充實的胸膛。
五分鍾後,車子過來了。蘭斯對小源點頭示意了一下就上了車,小源急忙跟上去。
“要呆多久?”小源看了看隻能站著的車內說到,蘭斯拉著他走到後車門處停下。“兩個站就到了,”他說,“之後就是差不多半個小時左右的地鐵。”
小源“哦”了一聲,沒再說話,等這車慢吞吞的開到目的地後,他倆大步的走下車去,進入了一邊的地鐵站裏。小源從未乘過地鐵,所以當他看到蘭斯拿了張卡在一個儀器上滑了兩下後便有些奇怪。“這是和公車上的IC卡一樣的嗎?”他似乎記錯了,不過蘭斯沒有拆穿,他點點頭:“差不多吧。”說著他就拉著小源往前走去,地鐵站裏人來人往,蘭斯生怕小源被這些人群給擠散了——那樣的話詹姆斯就會滅了我,蘭斯邊走邊想。不過好在這情況沒有出現,直到上了地鐵小源還是穩穩的跟在後麵。
“看來隻能站著了,”蘭斯看了看地鐵上的人說到,小源點了點頭:“沒事,坐著比站著更慘。”他看到一個胖妞擠在座位上,而旁邊站著的人則把她當成了靠椅,她拿起手中的包不斷的抗議著,但那些人絲毫不理會她的大喊大叫,最後她隻能氣惱的站起來離開自己的座位。
車廂前排的那裏,一個年輕人和一個老婆婆發生了矛盾,小源看到那年輕人為了一個座位推了老婆婆一下,那老婆婆掄起提包就往那年輕人頭上砸去。“要尊敬老人,懂嗎?!”小源聽到那老婆婆用英語吼著,“別像個沒媽的孩子那樣蠻不講理,你這沒教養的東西!哦!瑪麗亞啊!趕緊把這小子帶回去吧!”小源看得出來這老婆婆應該是意大利人,因為她說著又抄起了一邊的掃帚,那年輕人罵了幾句聽不懂的話之後就到其他車廂去了,那老婆婆呸了一聲轉過來坐下去,卻正好看到了小源的視線。
“看什麽看?別用看你媽那樣的視線盯著我,我沒錢給你!”她衝小源一通大嚷,小源收回視線尷尬的站到了蘭斯後麵。可那老婆婆不依不饒,坐在椅子上大聲說著:“唉喲,現在的年輕人啊,一個比一個沒理,一個比一個更色!看看那邊的黃皮青蛙吧,還沒斷奶呢就知道盯著人家的胸部看。”周圍的人哄笑起來,“唉喲我的聖母瑪利亞啊!不是都說東方的人有禮貌嗎,懂得知錯就改嗎?你們看看,你們看看!”她用手指著蘭斯身後的小源,剛想說下一句時蘭斯就開口了:“這位老婆婆,請問他是摸你那幹巴巴的胸部了,還是操了你那守了幾十年的處女身了?”
這句話是用法語說的,大概是蘭斯怕教壞了小源。不過車廂裏的人笑得更歡了,小源一看那老人家的臉色就知道蘭斯出言不善。
“嘿,那小夥,別躲在人家後麵,”老人家忽然用生硬的中文說到,小源這下想無視也困難了,他隻好站出去。“我……我道歉行不?”他用中文回到,“我隻是……”
“不,不,別道歉,小源,”蘭斯從那老人的臉色上明白了小源在說什麽。“你就是個老處女,懂嗎?沒人看得上的那種,”蘭斯衝那老人說到,老人幾乎氣急敗壞,“你也不是個好東西!”她指著蘭斯說到,“有什麽樣的父親就有什麽樣的兒子,他有這副德行完全就是你教的!”
父親?蘭斯笑了,“我看你不僅腦子有問題,而且連眼睛都瞎了,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是他父親了?”
“第三隻眼!”老婆婆拿起手中的掃帚就扔了過來,站著的人們紛紛躲開,那掃帚準頭極佳的打在了小源額頭上,“哦——”小源捂著額頭痛呼了一聲,老太婆滿意的看了他一眼,起身就走。
“你停下!”蘭斯叫到,小源趕緊扯住他衣服對他搖了搖頭:“沒事的,算了吧。”但那老太婆居然真的停下了,“你還想讓我道歉嗎?先生?”她的笑容讓人忍不住揍她一頓,“唉喲我的上帝耶穌瑪麗亞啊!你們看看這人吧!罵了我一個可憐兮兮的老太婆還一副有理的樣子想讓人道歉!怎麽了?你兒子那麽不禁打,一掃帚就殘了?”
“唉你——”蘭斯說著就要衝過去,但小源死命的把他拉住了,“我真沒事的,蘭斯,就讓她走吧。”
老太婆得意的悶哼一聲,轉身就走,但一個看不過去的圍觀者伸出腳把她絆倒了。
“唉喲我的聖母瑪麗亞啊!”老太婆躺在地上,聲音無比淒涼,“你們這些沒良心的人啊!不幫老太婆教訓那兩個不講理的人就算了,還絆我一跤,你說你們安的什麽心啊!誰伸的腳?!”她側躺在地上大聲問到,圍觀的人一個個把頭轉過去,假裝沒看見。那老太婆見沒人搭理她,幾秒鍾後居然哭了起來。
“哦,天啦!”她拿出手帕擦著根本不存在的眼淚,聲音哽咽:“你們……你們這些沒人性的東西啊!見到老年人摔倒都不幫忙扶一下,這裏又不是亞洲,扶一下罰不了錢!”可是圍觀人一動不動,地鐵也繼續往前開著。“你們說說這樣合適嗎?啊!”她說著使勁的擠出幾滴眼淚。小源實在是看不過去了,他先前不讓蘭斯衝過去的原因是因為他覺得這畢竟是個老婆婆,老人家脾氣本來就不好,過去就算了,可現在這……
“我代表這些人對你道歉,行嗎?”小源走到她旁邊說到,一個圍觀者在旁邊製止了他:“不,別跟她道歉,朋友。”那個人說,“如果真要道歉的話,那也應該是她道歉。”
“道歉!”老婆婆抓住機會瞪著小源,“不道歉的話就是出爾反爾的人,不誠實的人,撒謊的人!”
小源撇了撇嘴,隨口扔下一句對不起就轉過身回到蘭斯旁邊,那老婆婆這時把自己的包使勁一扔,隻聽得“砰”的一聲悶響,小源捂著後腦勺搖晃了幾步,旁邊的人急忙扶住他,蘭斯衝過來詢問了一句:“沒事吧?”
小源搖了搖頭。
“我以為你隻是蠻不講理而已,老人家,”蘭斯轉過去大聲說到,“但你就簡直他媽的不像個老年人,”老太婆悶哼一聲,別過頭去,“我一直試圖不對你發火,你知道為什麽嗎?”蘭斯說著就走過去,小源用手把他拉住了,“因為有人攔住我,阻止我,提醒我這麽做可能是錯誤的,但你呢?”小源用力的拉著他,但一隻手的力量顯然不夠,蘭斯掙脫他的手,大步的走到了老人家的旁邊,他攥緊拳頭,“我最討厭你這種——”
“上車母夜叉,下車林黛玉的人,”小源趕緊開口道,沒人聽懂,沒關係。蘭斯的拳頭鬆了鬆,旁邊的人急忙把他拉開了。“你是個老人家,沒錯,這很好,但年紀大並不代表可以為所欲為,不然這就隻能證明你年輕時是個沒人要的婊子。”
地鐵在這時停下了,小源走過去站到蘭斯旁邊,“到站了嗎?”蘭斯點點頭:“到了,我們下車吧。”說著他便往外走去,小源急忙跟上。那老太婆撿起自己的包還想扔一下,整個車廂的人隨即都朝她瞪著眼睛,她隻好悻悻的手縮了回去。
“還痛嗎?”兩人走出地鐵站,蘭斯看到小源還揉著自己的後腦勺便問到,小源衝他笑著搖了搖頭:“沒,不……好吧,但沒那麽痛了。”小源承認,“也不知道那包裏裝了什麽,居然打得這麽重。”
蘭斯笑了一聲,沒再說什麽。他帶著小源穿過大街,然後又拐進一條小巷子穿過去來到另一條大街上,這花了他們差不多五分鍾的時間。“好了,這就是學校了,”他指著一個看上去像公園大門的地方說到,小源愣了愣:“這就是學校?”
眼前這個街道上隔了幾米就有一棵巨大的樹木,沒有落光的樹葉把街道的上方蓋住,如夏日一般;而那個學校門就是兩根石柱,零零散散的大學生們走進走出著。小源走過去一看,發現這學校被稱之為公園一點也不為過——任何人都能進去嘛,連個保安也沒。
“這條街就是最好的保安了,”蘭斯告訴他,然後領著他往校園走去,幾個認識他的學生朝他打著招呼,他揮手回應。“我也許是估計錯了你的年齡,”蘭斯邊走邊說,“但你看上去和這些人差不多,他們是不會把你當——”
“十七歲?是啊,的確如此。”小源說到,蘭斯驚訝的看了他一眼:“你才十七歲?可你看上去完全——”
“不像?”小源笑道,“聽說心理學家都會準確的推測年齡的,難道我是唯一一個讓你判斷失誤的人?”
“決不可能。”蘭斯帶著小源穿過幹淨的校園,然後來到自己的辦公室裏。“我今天要給新人們講解心理學,過程可能會有些無聊。”他從辦公桌上拿起幾本書說到,小源聳聳肩:“這就得看你能不能答應我在你的課上睡覺了——我可以進去嗎?”
“我同意就行。”蘭斯說著走出去把辦公室的門關上,兩人走進一棟教學樓的後門裏。“為什麽不走前門?”小源疑惑的問到,蘭斯對他笑了笑:“我們來晚了,走前門會被詢問的。”說著兩人便走上樓梯,來到二樓。“我離開學校其實隻有一年,”小源對他說到。這是句實話,在孤兒院那會兒有老師給他們上課。
“哦,那這太好了,你挺聰明的。”蘭斯把一間教室門推開,教室裏十幾個學生的視線隨著開門聲轉了過來,“我相信你能聽懂我的課的,”蘭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帶著他走進教室。教室很大,但裏麵的視線讓小源緊張了起來。“哦不,小源,你不能和我一塊站在講台上,”蘭斯見小源跟著他上了講台便提醒道,學生們捂嘴偷笑著。“去找個自己喜歡的位置坐下吧,”他對小源說,“喜歡哪裏就坐哪裏。”
小源點點頭,鼓著嘴在圍觀的視線下坐到了最後排的那個位置。蘭斯輕輕的皺了皺眉,但隨即就悶咳了一聲,把書放到了講台上。“各位好,”他語氣官方,“歡迎各位選擇這門科目——無聊、乏味,有時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的課程。據說這科目催眠的能力為百分之八十,”幾個人偷笑起來,“但別急——剩下的那百分之二十沒睡覺的原因據說是因為他們在盯著老師的嘴唇看——對,我說的就是你,艾倫,”他拿起一支筆就往一個男學生的頭上扔去,“我不是你們的父母,在你們用像瞪父母的眼神瞪著我時,我是沒什麽好脾氣的。”但他看到小源正盯著他看……好吧,有些人除外。他在心裏想到。
“我的名字叫蘭斯·克裏斯丁,”蘭斯轉過身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你們不可以叫我蘭斯,隻能叫克裏斯丁,或者克裏斯丁教授,懂嗎?”幾聲“懂了”的聲音響了起來,蘭斯正了正身子,開始切入正題:
“心理是研究人和動物心理現象發生、發展和活動規律的一門科學。心理學既研究動物的心理也研究人的心理,而以人的心理現象為主要研究對象……我知道這門科目很無聊,但——柯瑞思?”他用一把直尺敲了敲一個女同學的課桌,“如果你覺得我這麽說隻是為了讓你們想幹嘛就幹嘛的話,你最好就給我出去。”那位柯瑞思急忙把桌上的數學課本收了下去,蘭斯拿回直尺,“那道題的答案是5,科瑞,你算錯了。”他提醒了一句,學生們都笑了起來。
小源沒笑。他的視線一直往窗外看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蘭斯在心裏歎了口氣,心想詹姆斯真不應該把他留在這裏。但現在埋怨有什麽用呢?蘭斯收回視線,繼續自己的教學。
“你們在來的時候都知道了心理學的曆史了,對吧?”蘭斯問到,學生們點了點頭。“……那好,請告訴我,標誌現代心理學建立的那本《夢的解析》是誰發表的?”
“威廉·馮特!”一個女同學飛快的答道,蘭斯愣了愣:“……不錯,記得很好,但回答錯誤。誰再——”
“弗洛伊德。”剛剛那位做數學的柯瑞思答道,蘭斯滿意的點點頭:“不錯,回答得很好,現在就讓我們正式的走進心理學這門課程。你們在我的教學中可以提問——隨時都行,隻要那問題有用。你們還可以在桌子底下幹其他事,隻要別讓我看到;也可以偷傳小紙條,上網發短信。不過你們要記住,你們是自願來這裏浪費時間的,我也是自願來這為你們浪費時間的。所以,你們就得計算好自己時間和金錢,這是你們的選擇,而不是你們的選項。現在,讓我們打開課本。”
……
時間一分一秒慢慢的流動著,蘭斯在教學中一直盯著小源看。他發現小源的視線從未離開過窗口——坐下之後就沒離開過。這樣會出問題的,蘭斯心想。得讓他知道詹姆斯現在是活著還是死了,不然他會一直這樣,直到自己支撐不住或者是詹姆斯回來為止。
“……好了,你們可以自由的翻閱手中書籍,說話聲也不要太高……大衛,”他吩咐好一切後便走下講台,朝一個長得有些虛胖的同學走去,“你可以去和他坐在一塊嗎?”他俯在大衛的課桌上指著小源小聲說到,大衛回頭看了看,“我……我還有事呢,教授,理科的那個魔鬼讓我們——”
“他什麽都會,”蘭斯下定結論,“他叫源·洛夫安特,什麽理科題都會,你隻要和他坐在一起就能——”
“我能和他坐一塊嗎?”旁邊的一女同學把身子伸過來說到,“既然他什麽都會,人也長得……哦,不對,長得不——哦,也不對……我是說,我能和他坐一塊嗎?”
“不,你不能,埃米。”蘭斯告訴她,然後把視線轉回大衛,“你可以向他提出所有的理科問題,他不會拒絕的……不然我就找艾倫,他下定決心可比你要快得多。”大衛咬咬嘴唇,轉過頭看了正在埋頭發短信的艾倫一眼。“好吧,我去。”他拿起書站了起來,“但就這一次哦。”
蘭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直起身子就往小源那走了過去。“我要出去一趟,”他對小源說,“是校長那裏,你——”
“我要跟著去,”小源抬起頭對他說到,“這裏沒勁透了,我情願在你的書房裏用左手敲鍵盤。”
“我要去差不多一個小時,而你隻能站在走廊上。”他說,“看到那邊的胖子了嗎?他叫大衛,他會和你過來坐到一起,你不會無聊的,行嗎?”
小源朝那邊看了一眼,大衛這時拿起一堆書往這邊走來。“……好吧,”他答應到,“但就這一次。”
蘭斯笑著點點頭,然後起身就往教室外走去。
得想辦法知道詹姆斯的消息。蘭斯提醒自己,然後他拿出手機撥通了傑伊的電話。“……你好傑伊,是我,”電話很快就通了,“我有件事想找你幫忙下,你能幫忙聯係到詹姆斯嗎?我需要知道他的情況。”
“哦,好的,你等等——”傑伊回的很快,“他們在鯊魚窩裏遇到陷阱,被八支敵對的雇傭兵團圍攻,”傑伊一邊聯係,一邊向蘭斯說著近況,“他們在兩天前衝出了那艘輪船,躲進了島上茂密的樹林裏。我在這邊什麽也看不到,他們進了樹林之後我隻能通過坐標點知道他們的位置。”
“他們現在怎樣?”蘭斯問到。
“無線電不能用呢,蘭斯。”傑伊告訴他,“那邊昨天剛下了一場暴風雨,太陽出來之後除了圖像什麽都接受不到了。”
蘭斯焦急的來回走動著,“這麽說你也不知道他們是死是活?”他盡量壓低聲音,“你知道一切的!傑伊!”
傑伊有些慌亂了:“我……我知道,但我現在……”
“我不想聽那麽多,傑伊,”蘭斯停下來回走動,“現在詹姆斯的男朋友在我這整天悶悶不樂,他需要知道詹姆斯的情況,所以就算我求你,給我聯係上詹姆斯,行嗎?”
“他男友?”傑伊愣了下,“哦,天啦,你打電話就是為了告訴我詹姆斯他床伴想他了?你去告訴那家夥,詹姆斯現在——”
“我能告訴他什麽?他17歲!”蘭斯低聲吼道,“天知道詹姆斯怎麽找了個這樣的,但我不能告訴用開玩笑的口吻告訴他詹姆斯現在生死不明,明白嗎?”
“……他那麽小啊?”傑伊也收起了開玩笑的口吻,“那……好吧,我明天就去你那編個謊話,撫平一下小野狼的毛,你先什麽都別告訴他,我去了再說。”
蘭斯點了點頭,然後就把電話掛斷了。生死不明,開什麽玩笑?蘭斯邊走邊搖頭。詹姆斯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就是把小源扔我這了,我可沒那麽多閑心幫你照顧一個能上你鉤的蠢蛋……多恩例外。
他回到教室,意外的看到教室裏所有愛好學習的人都圍在了小源的那張桌子旁邊,把他圍了個水泄不通,隻有艾倫還坐在自己挑好的位置上發著短信。“他們在幹嘛呢?”蘭斯走過去小聲的問著艾倫,艾倫被他嚇了一跳,但回過神來之後他還是答道:“那小子神了,什麽題都會做,所以這幫三好學生就趕緊圍了過去——或者自以為三好學生呢,埃米恨不得脫掉衣服往他懷裏鑽。”艾倫說完朝那裏鄙視的看了一眼,蘭斯拍拍他的肩膀,然後不動聲色的走到了小源的桌子旁,發現他正在試圖證明一條幾何題。
“這個答案是5,明白嗎?”小源指著直角三角形的斜邊說到——一道簡單的題而已,蘭斯想。但坐在一邊的大衛忽然問了句:“為什麽?”
“因為這世上有個定理,叫勾股,它說兩直角邊的平方加起來就等於斜邊的平方,懂嗎?”
大衛一臉疑惑:“可是……為什麽呢?”
“因為你是個……”小源壓住火氣,“因為它是直角三角形!”天啦,大學的題這麽簡單嗎?小源忍不住想到。大衛這時在一邊說:“證明給我看!”
小源一愣:“證明什麽?!”他問到,“證明你是個白癡嗎?”
“不,這點不用證明,”柯瑞思搖搖手,“這點我們早知道了。”
人群哄笑起來,大衛假裝沒聽見的對小源說:“證明你說的那個定理。”
你妹的!小源在心裏罵了一句,他依稀想起了課本上的那個正方形,然後又記起了一些淩亂的步驟。會記起來的,他告訴自己,一定會記起來的。“把你的筆記本給我拿來。”他開口道,大衛眨眨眼:“為什麽?”
我一隻手怎麽寫字、畫圖,你妹啊!“那樣方便些。”小源對他笑了笑說到,大衛這時把筆記本拿了過來。“能接個鼠標嗎?我隻有一隻手,如果要畫圖的話就不能打字了。”他抬起頭對眾人說到,埃米急忙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了一個老鼠形狀的鼠標,然後用妖嬈的動作放到桌上。柯瑞思瞪了她一眼,然後幫小源接上去。
“謝謝,”小源對她說到,然後把鼠標放到了左手邊來。他打開word,畫了正方形上去,然後又在正方形裏麵畫了四條線,使其變成四個直角三角形。“我看過這圖案!”一個男生叫到,“在一本高等教學裏。”
蘭斯捂著嘴笑了。
小源回了一句“不錯”便放下鼠標,然後劈裏啪啦的在鍵盤上敲打起來——他依稀記得勾股定理的證明過程,這還得歸功於他當時的那位老師。
幾分鍾後,當小源最終用一隻手在鍵盤上把證明過程全寫下來時,所有人都用誇張的表情盯著他看。“……完全看不懂=.=、”大衛眨了眨眼說到,埃米白了他一眼:“白癡怎麽會看懂這個?真搞不懂你來這是幹什麽來了,走開走開,我要坐到他旁邊!”大概是埃米在圍觀的過程中知道小源不會法語,這幾句話她都是用法語說的。大衛假裝沒聽見這些話,埃米便急了,好在蘭斯在這時故意咳嗽了一聲:“這變成理科了,是嗎?”他用壓迫性的眼神看著眾人,埃米吐吐舌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其他人也都散開了。“你可以回去了,大衛。”他對還坐在小源旁邊的大衛說,大衛搖搖頭:“你讓我來這的。”
“對,我讓你來的。”蘭斯說,“但你很不情願,所以我現在讓你回去。”這幾句話還是法語,埃米偷偷的笑了幾聲。“沒事的,蘭斯。”小源眨了眨眼睛,“他其實挺——挺有趣的。”
你應該說挺笨才對。“他不是學生,他和我住一塊,明白了嗎?”蘭斯對他說到,絲毫沒想這句話讓班裏的幾個女生產生了誤解,不過這也可以不在乎。大衛點了點頭,收拾好東西就又坐了回去,蘭斯坐到他剛剛的位置上。
“你說過要離開至少一個小時的,怎麽現在就回來了?”小源問。
蘭斯聳聳肩:“我隻是在做詹姆斯以前做過的那些……額……除了床上之外的那些事。”
“……你知道嗎?你很帥,比他還帥。”小源點點頭莫名其妙的說到,“可是……我……我以為自己會那什麽的,但——”但我做了個夢,夢裏有燭火、床鋪、微笑、激情,“但你知道嗎?我發現我比任何時候都想念他,因……因為……”因為這個夢裏,沒他。“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他說著就站起來往外走去,蘭斯張了張嘴,心想應該要把詹姆斯的事完完整整告訴他。“我很感謝你收留我,真的,”小源站在門邊低著頭說到,“但……但我有時並不像看起來那麽不會惹事,”我燒了莉塔的房子,這遲早會發現。“而你不是詹姆斯,對嗎?”
……
“對,我不是。”蘭斯忽然決定什麽也不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