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想法
幾天後，我讓詹姆斯辦了出院手續，我再也不想呆在醫院了，那位主任幾乎每天都要帶著人過來問上個半個小時，他們說的那些話我一句也聽不懂，不過楓和詹姆斯接話特快，倆人在這幾天裏吵得有些厲害。
“你需要一隻手臂，小源。”這是在出院的時候，楓按著我的左肩說的。詹姆斯去一邊把車開過來。洛夫安特夫人和瑞切爾在一天前就離開了，克萊多本想多留一會，但萊多仍然把他給拖走了，他背上的傷口雖然不大，但不繼續處理的話也會很嚴重。
“我不需要一隻手臂。”我回到，“醫生說我的傷口會愈合的，而且肩膀上的傷口也縫起來了。我不需要一隻右手。”
詹姆斯把車開了過來，我徑直走上車子，我的腿已經恢複了，楓在兩天前弄好了解藥的配方，我不得不說那解藥比仙丹還靈，喝下去還不到一個小時就讓我的腿痛得死去活來。
“他說的不錯，小源，你需要一隻右手。”詹姆斯在車上說到，楓走過來坐到一邊並把車門關上，他聳了聳肩，我把視線看著窗外。
“當我的左手也沒了的時候我才會想念這隻缺掉的右手，所以你如果不開車的話我就下去了。”
“這有兩個人呢，”他笑了笑，“你覺得你能走下去嗎？”
“你可以試試。”
“嘿，你這樣看上去像個……額，我還是開車吧。”他說著把車子啟動了，我情緒有些煩躁的盯著窗外，楓碰了碰我的肩膀，我沒理他。
詹姆斯的車子一路往郊區開去，楓在車子行駛的這一段時間裏一直想說幾句話，但詹姆斯總是在鏡子裏對他搖頭。我想著最近發生的事情，這讓我覺得自己有些多餘，我什麽都不會幹——當然，除了不怕死之外。但詹姆斯說這叫傻，不叫本事。
我身上仍然纏著很多繃帶，出院的時候醫生並沒有把它們拆下來，他們說這傷口短期內愈合不了，還警告說不能劇烈運動，不能隨便吃東西，不能開口大笑——也不能在床上翻滾——楓在聽到這一條的時候捂著嘴偷笑起來，詹姆斯急忙在一邊說他會等傷口愈合後把繃帶拆了的，這種事他經常做。
順便說句，瑪多在經曆過葬禮之後有些事他處理不過來，詹姆斯在他打電話過來時下意識的就說冰狼對財產分割的事很有研究，於是瑪多便邀請冰狼過去幫他處理一下——當然是不能拒絕的那種，所以冰狼隻好咬著牙滿懷怨恨的飛到瑪多那去幫他處理六個兄弟的財產分割。
“他很樂意的。”詹姆斯說著把車停下來，我往外一看，發現車停在了一座別墅旁，別墅的後麵是一條大河。
“哦，對，他很樂意。”我推開車門走下去說到，“樂意到他登機前十五分鍾希望那架飛機爆炸。”
詹姆斯聳聳肩，楓從車下走下來站在一邊看著這別墅，詹姆斯把車開進了車庫裏。
“你會需要一隻手臂的。”楓在一邊說到，“你還沒有習慣隻用左手，你以後玩遊戲時會碰不到鼠標，而且我敢打賭你是不會玩勁舞那類遊戲的。”
“那是因為我喜歡隻用鼠標的遊戲，而且我會很習慣把鼠標放到左邊來。”
“嘿！你倆。”詹姆斯在車庫喊道，“我先去找找鑰匙，這地方我有一年多沒來了，你們可以四處看看。”
“這不好笑，行嗎？”楓側過身子說到，他把手插在自己牛仔褲的褲兜裏。“你不知道一隻手的難處，它能徹底的改變你的生活。”
“那麽就讓它改變，行嗎？！”我忽然發火道，他一愣，“我知道你說的改變，我以後將無法正常的使用筷子，無法再習慣的用右手打人，也無法用右手扯掉皮帶，但——缺手的是我，如果你始終認為我缺了手之後更沒用的話，那就請你離開！”
暖風帶著樹葉吹了過來，楓轉過頭看了看一邊的河流，然後他把我拉到樹下。
“我不覺得你沒用，”他說，“我永遠都不會這麽想，但你確實需要右手，尤其是現在還可以接上的情況下。”
詹姆斯從水管爬上二樓然後翻進陽台，看上去他的鑰匙不在外麵。楓說完後便一言未發，我看著不遠處的那條河流，幾秒過後眼睛裏忽然充滿了淚水。詹姆斯這時從房子裏麵把門打開了，我快步的走過去。
“你眼睛怎麽了？”詹姆斯眯著眼睛問到，我搖著頭走進去。“你們……吵架了？”詹姆斯在外麵問到，楓回了一句：“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嗎？”
“哦，得了，我是希望你們吵架，可我沒想到你會把他弄哭……他常這樣嗎？”
“我還在這呢，詹姆斯！”我大聲說到，他倆馬上停止說話了。
“不常這樣。”楓走進來說到，詹姆斯把門關上。“如果你還知道自己在這的話，你就應該把手臂裝上！因為你說對了，我覺得你比以前更加沒用！”
“金楓！”
“不，詹姆斯。”楓打斷他，“你不能再順著他的意思，這是一隻手的問題，他不能隻有一隻手！”
我站了起來：“那麽你希望我說什麽？你的意思又是什麽？現在缺手的是我而不是你，我不想當個皇帝，但你現在看上去就和那個太監一樣，你該忙自己的去——你來這裏幹什麽的？”
楓沒理我，他眼睛盯著詹姆斯：“他必須有一隻右手。”
“哦，嗬嗬……”詹姆斯拿著遙控器試了試空調，“我不這麽認為——他快成年了，我們不能再阻止他，不然這會讓我們顯得很煩——對於青春期的人，你應該貼身體會過的。”
楓一愣，顯然是聽明白了，他朝我笑了笑然後便問詹姆斯廁所在哪，詹姆斯告訴他之後他便出去了。
“我知道這不是青春期的原因。”詹姆斯說著走到一旁坐下了，我則盯著窗外。
“少一隻手你還能是活下去的，我相信這點。而對於我來說，你一直有用……好吧，用處不大，但——別亂發火，特別是對他。你應當——”
“我想去學校。”我忽然抬頭說到，他眨了眨眼：“什麽？”
我轉過頭看著他，然後一字一頓的說：“我、想、上、學。”
他猛地又站了起來，楓這時回來了，詹姆斯抓著自己的頭發看著他。
“怎麽了？”他問。
我回過頭：“我想去學校，學校能讓我變得不這麽沒用，我——”
“不不不，你不能去。”詹姆斯說，“如果你真想學什麽的話，我可以教你……我理科不錯……”
楓在一邊搭著腔：“我……我化學和……和……那叫啥來著……生物？？哦！對！是生物，我這倆學的不錯，我有把握能……能……能幫到你。”
“你想學什麽呢？”詹姆斯問到，楓有些尷尬的看了看四周。我抬頭想了一會兒，然後淡定的吐出了兩個字：“神學。”
他倆人貌似呆滯了……
“神學？！”詹姆斯叫到，“你忘了你是同性戀了？”
“哦，不，我敢肯定他沒忘。”楓走過來拍了拍詹姆斯的肩膀，“叛逆的青春期。我敢肯定你的經曆比我要多很多。”
“這和不上有什麽區別嗎？”詹姆斯沒理他，“你要真想那樣的話我可以把聖經給你弄過來——不過我敢肯定你隻會對該隱的遭遇表示同情。”
“我看過聖經。”我對他說，“我需要一個正當的認識方法，我……”
楓轉過頭看著詹姆斯：“我可以叫個神父來這裏。”
“不能叫神父。”詹姆斯說，“我討厭神父，他也一樣——能請家教嗎？”
“我想不能，”楓說，“家教會礙於你的麵子的，他……”
“Stop!”我急忙打斷到，“你們看上去像對夫妻，我需要回避一下嗎？”
楓的手機在這時候意外的響了起來，我拿起桌上的一個杯子走到飲水機的旁邊，但上麵沒水。
“好吧，我改主意了，我……”
“你不上學了？”詹姆斯有些高興的問到，楓拿著手機走到一邊，我等到他把電話接完後才開口說：“不，我還是想上，不過……我想學文言文……你們明白的，這是小學六年級就有的課程，我現在想學這個。”
他倆都擦了擦汗，我想他倆的腦子裏肯定出現了這樣一句話：一人，擅捉弄，常以發笑而……
“這個我們幫不了你。”楓說，“你不能去學校，那裏太亂了。”
詹姆斯聳肩走到一邊叫著外賣，絲毫沒考慮到這裏和市區的距離有多遠。我露出微笑看著楓，他開始的時候還和我對視一會，但幾十秒後他便受不了了。
“別那樣看著我。”他把頭轉到一邊說到，“看在上帝的份上，你不能去學校！”
“我支持。”詹姆斯說著放下了手中的話筒，我掃視了兩人一會，他們都沒把視線轉到我這來，我隻好拿著杯子走到門邊去，“顯然你倆要脫掉褲子幹一次……那我就先回避了。”
詹姆斯在後麵清了清嗓子，我聽到他用很正經的語氣說：“你得聽金楓的，他說得不錯，學校太亂，而且……”他走過來摁住我的肩膀，“而且你不是沒用，你隻是不知道怎麽去做而已。如果你真想學點什麽的話……”他忽然壓低聲音，“我可以教你怎樣用一隻手把皮帶弄開。”
楓在後麵咳嗽了一聲，詹姆斯沒理他。
“這不好笑，詹姆斯。”我忽然又有些煩躁，“我是個人，我有自己的思想……上次我這麽說時你對我大吼了一聲，還用槍打中的我的腿，所以我現在再說一遍——我有權利決定自己的事情，我可以決定自己需不需要一個手臂。但如果你認為我比以前更加沒用的話，那就繼續，和上次一樣，不過子彈打準一些，往我的心髒打……或者是肺。”
詹姆斯低著頭想著，他把手從我的肩膀上移開，我能感受到他的怒氣慢慢的湧了上來，但楓沒感覺到氣氛的不對勁：“他拿槍打過你嗎？哇哦……看來他比我更瘋，我用毒藥扔過你，他拿槍打過你，看來你還真是……”
“你朝他扔過毒藥？”詹姆斯轉身問到，楓聳聳肩，“是啊，那是在監獄外麵，他不肯和我走，所以……”
“所以你就朝他扔毒藥了？”詹姆斯說著走過去，楓感到氣氛不對便下意識的把手伸進口袋裏，但他的眼神表示他可能是沒帶藥了。
“詹姆斯？”我叫一聲他的名字，詹姆斯停住了，“我不會打他的。”他說，“我隻需要他回答幾個問題。”
楓鬆了口氣，“好吧，隨便問。”
“你出現的時候是從哪裏知道我們在醫院的？”
“什麽？我……”
“回答我。”詹姆斯沉住聲音說到。他直視著楓的眼睛，楓想了想：“瑞切爾告訴我說你帶他來旅遊，所以……”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他在醫院的？”
“我聯係了一些人，”楓說，“他們說你在醫院，你們在一間酒吧裏出了事，我……”
“聯係了誰？”
“詹姆斯，你這是在審問。”我開口說道，他頭也不回的對我說：“你能去車裏把我的東西拿過來嗎？”
“詹姆斯……”
“快去！”他厲聲說到，我隻好走了出去，然後趴在牆壁上偷聽著。
詹姆斯仍在重複那個問題：“你聯係了誰？”
“嘿，夥計，”楓露出笑容，“我敢肯定他在外麵聽著呢，我要把他叫進來嗎？我這就去……”
“你聯係了誰？！！！”詹姆斯大聲說到，然後用手把楓給扯了過去，楓根本沒反應過來，我又跑了進去，詹姆斯似乎知道我會進來一樣：“你就呆在那裏，小源。”他說，“我隻需要明白這個問題，然後我保證不再碰他。”
我看了楓一眼，他朝我笑了笑，詹姆斯把他舉得高高的。
“我不能說的，我……嗯哼……”
詹姆斯把他扔到沙發上，然後他走了過去：“你聯係了科格爾·斯強克是嗎？”
“我隻是想知道……”
“你為了躲掉家族的追捕而聯係了斯強克，是嗎？這是在瑞切爾告訴你我們在法國之後你才決定的，你聯係他是為了借用他的力量幫你除掉追捕你的人，但你隨即發現了整個洛夫安特家族都在這裏，所以你就改變了想法，不是嗎？”
“詹姆斯，我隻是——”
“你他媽到底是為了什麽而過來的？！”
詹姆斯說著又把他提了起來，我本想阻止，但楓此時忽然直視著我，這讓我渾身一頓，然後我做出了一個連自己也不敢相信的舉動。
“我去上廁所……”我說，“我需要離開一下。”
說完我便快速的走出去了，詹姆斯似乎把他扔到了地上，我聽見了重物落在地麵的沉悶的響聲，這聲音中充斥著太多的東西，我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聽到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