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生機
說罷，揚起菜刀朝著鳳傾心脖頸上砍去，巷子裏昏暗，隻有鳳傾心看的清楚，他並沒有用刀刃。
“動手！”高壽猛地下令。
“不要！”
是鳳傾心聲嘶力竭的叫喊，可已經來不及了，高壽一聲令下，幾十隻箭雨齊齊的向她二人射來。
魚榔一把將她推到巷壁上，小小的身子擋在她的身前，隻見刹那間鋪天蓋地的箭雨破空而來，然後那令人心寒的颼颼聲過後，利箭便穿透了魚榔小小的身體，鮮血頓時染紅了他的身子，巷子裏暈染著死亡的顏色。
咣當，是菜刀落地的聲音，然後，他的身子軟軟的向後倒去。
“魚榔！”
鳳傾心伸手將他抱在懷裏，他的身上被箭插了十幾個窟窿，汩汩的蔓著血。
“他並沒有打算殺我，你為什麽要下殺手！”鳳傾心衝著高壽大喊，眼淚止不住的流。
“鳳姑娘，他殺了人，本身就罪大惡極，死不過是早晚罷了。”高壽瞧著她懷裏的已經奄奄一息的魚榔，舒氣般鬆了一口氣。
鳳傾心竟無言以對。
“鳳姐姐……”
魚榔虛弱的聲音讓鳳傾心心疼，她撫上他稚嫩的小臉，柔聲道：“我在。”
“鳳姐姐，最，最後，在幫我一件事。”魚榔用眼神求她。
“好好，我答應你，你說。”
“我想求你，將我的身體放在亂葬崗上，讓那條大蛇來吃，我對不起紫燕，也對不起婉柔，我該嚐嚐紫燕遭受的痛苦……然後再將吃剩下的屍身與她合葬，求你幫我這個忙。”
“好，好，我答應你。”鳳傾心淚如雨落。
魚榔滿足的笑了笑，似乎是沒了遺憾，連笑容也是從所未有的開心，然後，身子一僵頭便歪了過去。
“魚榔！”鳳傾心將他小小的身子抱在懷裏，忍不住心酸一片。
隻可惜，這個願望不能滿足你，那條灰黑大蛇已經隨著老婦人去了荊棘山。
高壽走到她身旁，歎息道：“鳳姑娘，人死不能複生，你也莫要太傷心，他也是罪有應得。”
鳳傾心沒有理會他，仍然抱著魚榔的屍體。
高壽有些著急，道：“鳳姑娘，這魚榔的屍身按照規矩我該帶回去結案的。”
“高捕頭，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鳳傾心的聲音很冷。
“什麽事，隻要是我高壽能做到的，一定義不容辭。”高壽回答的真誠。
“待此案完結後，我希望你能將魚榔和紫燕合葬。”
“好。”高壽點頭道：“此事不難。”
鳳傾心緩緩鬆開懷裏的人，，將魚榔的屍體交給了高壽。
走出巷子口，溫暖的日光又重新照到了她的臉上，可她仍然止不住的顫抖，覺得心裏很冷。
人的生命就是這般脆弱。每個人都不想當壞人，也許算計別人，傷害別人都是身不由已。
她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
她緊了緊懷裏的人參，被她肩上流下的鮮血染的通紅。
惦念青雲的病，她急忙向青怡坊走去，忽然她腦中光芒一閃，猛地收了腳。
魚榔的話倒讓她想起老婦人，想起她微眯的雙眼下，不知在算計著什麽。
但是鳳傾心知道，她不簡單，她可以救得了死了五年的菡萏，就說明她的確有過人之處。
鳳傾心心裏忽然竄出一個念頭，很強烈，她會不會能救得了忘塵。
她不禁想起那老婦人臨走時的那句話。
“我就在荊棘山，你會來求我的。”
鳳傾心漸縮的眸光也在瞬間轉過幾回，難道那婦人所指的就是這件事。
鳳傾心不敢耽誤，回到青衣坊內處理了傷口，又換了衣衫，開始將人參洗好剁碎，熬成湯汁端到青雲的房間。
而此時躺在床上的青雲，經過陳子夕輸入的內力，氣色也好多了。
“青雲。”鳳傾心在門口輕輕地喚著他的名字。
青雲依在床上偏頭看她，綻唇對她微笑，招了招手道：“傾心，來。”
他溫柔的聲音瞬間便讓鳳傾心留下淚來，她端著藥碗衝到青雲身旁，一下子撲到他的懷裏。
青雲一怔，放在她腰間的手漸漸收緊，耳朵貼著他的胸膛，貪戀的聽著他的心跳聲。
青雲一手接過要碗，一首扶著她的腰肢，笑得溫柔道：“你瞧你，竟然像個孩子似的。”
孩子兩個字讓鳳傾心心頭一顫，她緩緩直起身子，眉眼垂得低低地道：“魚榔，死了。”
青雲一驚，忽而他緩緩一聲歎息道：“都是人的宿命，自古就是難違，誰也躲不過。”
“不，”鳳傾心打斷他的話，看著他的眼睛，緩聲道：”青雲，不管什麽宿命，總要去爭一爭，也許就能爭出一條活路來，我想……有一人能救你。”
“你是說那個老婦人。”
風傾心一驚道：“你知道她？”
青雲緩緩垂下眼，一口將手中的湯汁喝了一個幹淨，將藥碗放在床頭的案台上，身子緩緩滑了下去，輕歎道：“此時不必再提。傾心，一切自有天數，你我……不必強求。”
鳳傾心看著他躺在床上，慢慢的將眼睛閉上，夕陽將他身上渡上一層金色，恍惚他就要羽化登仙似的，鳳傾心沒有來得一陣害怕，她收起案台上的碗，替他也好被角，貪戀的看了他一眼，才輕聲道：“青雲，你好好休息。”
青雲眉眼緊閉，似乎是真的睡著了，在屋門被鳳傾心關上的那一瞬，他漸漸睜開雙眼，眼裏全是痛楚。
夕陽漸漸下沉，如血的餘暉灑遍天穹。鳳傾心站在院子裏，風刮起她的衣角，許久之後，慢慢的消融在了走到盡頭霞光裏。
她思量了許久，終於去敲響了陳子夕的屋門。
陳子夕房門虛掩，她輕輕一碰門就開了。
鳳傾心抬眼瞧去，卻見陳子夕端端正正的在桌旁正直直的的看著她。隻是內力虛耗讓他的臉色有些蒼白。
鳳傾心有些心驚，卻見陳子夕對她笑了笑道：“你來了。”
“你知道我會來找你。”鳳傾心走進屋內將門關上。
陳子夕歎息著站起身，看著她眸光全是憐憫：“是，我等了你好久了。”
“如此說來，那個老婦人真的能救青雲了。”
“是。”
“什麽代價？”
“你真的很聰明，不錯，有代價，不過它已經消失了，被你親手打破。。”陳子夕緩緩向窗口踱去，推開床，外麵的風順著縫隙吹來，鳳傾心心口一顫，似乎是猜到了什麽，緊了緊手掌。
陳子夕脊背一震，忽然回頭看她道：“她想要你收集的情魂。”
果真如此，她握緊的手掌漸漸插入掌心裏，指尖冰涼，連掌心都覺不出半絲暖意，晶明的眼眸，此時彌滿了霧氣。深沉的絕望和悲傷，在心底無聲的蔓延，她再次忍不住尖細了嗓音喊道：“為什麽，上天為什麽要這個樣子戲弄我！”
“情魂沒有了，也沒有了唯一的籌碼，公子他活不成了。”
“我不相信。”鳳傾心漸漸鬆開手，反而平靜了下來道：“我會去求她，哪怕有一線生機，我也不會放棄。”
陳子夕卻挑唇問她：“如果用你的命來換呢？”
鳳傾心一怔，隨即漸漸彎唇笑開：“如果能用我的命來換，那又何嚐不可。”
陳子夕忽而微微歎息道：“真是個傻子。”
第二日，司映便與她辭行。
鳳傾心含笑的對他送別，道：“我這一生，能引為親人的，唯你一人而已。這份情意我永遠都記在心裏，不過司映……”
她看著他，臉上噙著清淺的笑意道：“盡快找到一個合適的女人，與她相伴一生。如果遇見了，定要好好珍惜。”
司映對她笑道：“我會的，你也要保重，若是出了難事，就來離南找我，你就把我當成哥哥。”
“好。哥哥。”鳳傾心眼裏漸漸湧出淚花，臉上仍泛起笑意。
司映亦對她微笑，擺了擺手，便翻身上馬。
“回吧。”
說罷一揚馬鞭，啪的一聲烏稚長嘶，接著風馳電掣一般向著遙遠的方向奔去，漸漸的消失在鳳傾心的眼前。
“他很好。”青雲披著外袍站在她的身後，鳳傾心回眸看著他，對他笑得嫣然：“所以，他是我在這世間唯一牽掛的親人。”
青雲輕輕歎息，伸手擁她入懷，鳳傾心伏在他的肩頭，眼中存著一抹倔強。
“青雲，我們去一趟荊棘山吧。”
“荊棘山……”
他歎息般地呢喃著，側一側頭，將頭埋到了她的脖頸之中，烏黑的發，如綢緞般鋪了下來，柔滑地散在她的肩頭上，與她的發纏繞在一起。
“我本想生擒她，隻是，她狡猾的很，也詭異的很，即便去求她，她也未必會答應。”
鳳傾心看著他柔軟的墨發，心裏突然也便如他的發絲那般柔軟起來。
“總得一試，青雲就算你要放棄，可我不想……不想放棄。”
他不語，眉頭深鎖，眼中的風霜卻被鳳傾心柔軟的眼漸漸融化，半響，他緩緩道：“好，我聽你的。”
他的聲音很柔，很軟，軟的她心頭一痛，更想永遠抱著他的腰，更想嗚嗚咽咽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