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最後一場算計
司映急忙趴在地洞旁向裏看去,黑黢黢的地洞裏裏麵蜷縮著幾十名年輕女子正在嚶嚶哭泣著,一旁還蹲著十幾個小沙彌。
司映大聲叫嚷:“都別怕,我是離南府的捕頭,你們有誰看見一個叫鳳傾心的女人?”
地洞裏有兩個女人抱在一起在角落裏瑟瑟發抖,其中一個女人聞聲抬起頭,顫抖聲兒道:“你是說鳳姐姐?”
司映心喜立刻點頭,道:“你見過她?”
“我,我也不知,之前倒是見過……”柳兒想起這一天的經曆,不禁悲戚起來。
“柳兒,柳兒!”
盈娘聽到聲響從房裏跑了出來,看見倒在地上的菩提樹旁的地洞,跪在地上向裏看去,見蜷縮在一起的兩個女人,頓時覺得天塌了一半忍不住大哭著。
兩個女人都抬起頭,盈娘捶胸頓首,隨即嚎啕大哭起來:“煙兒,柳兒,我苦命的女兒啊!”
司映退出客房,又在寺院裏細細的找了幾遍,幾乎將寺院到了一個底朝天,都沒有發現鳳傾心的蹤跡,他頹敗的依在大雄寶殿的門口,看著垂坐蓮台上的觀音菩薩,眼眶微紅,恨恨的捶著自己。
“傾心,傾心,你去了嗎兒……”
“我知道她在哪兒?”
司映聞言一驚,抬頭看去,見門口突然出現了一個年級不大的小沙彌。
“你是誰?你見過她?”
沉思對他點了點頭,道:“之前我曾經見過她,他當時和靜一師兄在一起,後來法事進行起來,方丈就將我們趕回客房。出事的時候,她一定是和靜一師兄在一起。”
“靜一?”司映皺眉想起方才所見寺院裏僧眾的屍身,急忙拉著他的手道:“你隨我來。”
司映將他帶到差役看管屍身的地方,一排排的躺著數十個人,都被蓋上了白布。
沉思身子顫了顫,合掌垂首輕輕歎息:“阿彌陀佛。”
“小施主,你看看這裏有沒有那個叫做靜一的屍身?”
沉思點了點頭,走過去,掀開白布一角挨個辨認,終於,他在一處屍身上停下了腳步。
司映立刻走了上去,將屍身上的白布全部掀開,一股惡臭撲鼻而來,司映蹲下身檢查著屍身,此時他倒也不怕,似乎隻顧的鳳傾心的安危,也忘記了害怕,他皺了皺眉,道:“不對,你卻定此人你方才還見過?”
“當然。”沉思捂住鼻子,道:“下午的時候,靜一師兄還和鳳施主在後院涼亭裏談心來著,後來拂柳居士欲行刺鳳施主,還是靜一替她擋下那一刀。”
司映眉頭越蹙越深,此人屍斑明顯,身體已然有腐爛的跡象,死亡的時間至少有十天了。
他伸手將靜一的胸口上的僧袍撩開,隻見他胸口平坦光滑,沒有一絲傷痕。
“這,這是怎麽回事?”沉思大驚失色。
司映站起身,冷哼道:“很簡單,你見到的靜一是假的。”
“假的?”沉思想起下午所見的靜一,明明是一模一樣的臉,竟然會是另外一個人,忍不住後怕:“那他,他是誰?”
司映想了想,眸子微眯,低聲道:“他就是凶手。”
“凶手?”沉思看著滿地屍身,又想起寺院裏血流成河,忍不住心悸起來。
司映看著天邊漸漸亮起的天色,歎道:“是他……”
——
鳳傾心感覺自己靠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暖暖的,讓她忍不住沉醉其中昏昏欲睡,不想睜開眼。
破舊的山神廟裏,四處露著風,忘塵脫掉外袍,隻穿內衣,將僧袍鋪在地上,抱著鳳傾心席地而坐,卻不忍鬆開她。
忘塵低頭看著懷裏的女人,在這樣的清冷的晨色之中,就像是恍然如夢。
此情此景倒讓他想起絕情涯底的破屋裏,那時四處都是蔓著冷風,他記得她的懷抱很溫暖。
忘塵忍不住收緊了雙臂,低頭看著她略顯蒼白的肌膚染著淡淡紅暈,卻有著說不出的嬌豔動人。
“傾心……”
他輕輕的呼喚著她的名字,隻覺得心口湧起一陣微微波動,一股溫熱的感覺漫過全身每一寸肌膚,讓他身體裏的每一個神經都在瞬間觸動著,歡喜著,刹那恍惚,讓他有一種地老天荒的錯覺。
忘塵感覺自己被她迷惑了。
他是沒有心的,靈心曾這樣說過,陳子夕也這樣說過,連他自己也是這麽認為。
隻不過,如今她就在自己懷裏,他竟然舍不得放下,這可不是他。
初夏的衣衫輕薄,她的肌膚熱氣都似乎能隔著衣服透過來,傳到他的身上,讓他忍不住更想靠近她,風微微撩起一絲她散落的青絲,在他的臉龐之上輕輕拂過,忍得他心裏癢癢的……
忘塵又一次忍不住,歎息著俯身吻上她的唇。
鳳傾心在睡夢中感覺唇上的異樣,不安的扭了扭身子,睫毛輕顫,似乎在悠悠轉醒。
忘塵忽然害怕,他不能如此神情麵對她,他倏地伸出手指點在她的昏睡穴,鳳傾心再次進入了夢鄉。
忘塵舒下一口氣,陳子夕從門外走來,看著相擁的男女,輕輕笑了笑道:“公子,你當真想好了。”
忘塵身子一顫,眸底一瞬糾結,不過也隻是一瞬罷了。
他勾唇笑了笑,輕輕將她放在袍子上,將她散亂的青絲一點一點的捋順。
“她,一直是我計劃裏的一部分,從來都是,沒有變過。”
陳子夕聽著他的話看著昏睡著的鳳傾心,搖了搖頭道:“我說過,你會後悔的,現在我還是那句話。”
忘塵眼神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久久都不能移開。
後悔?
他從來沒有後悔過。
從她見他第一麵開始,她眼底的癡戀,就注定了她這一生都為他而活,便是他計劃裏的一部分。
隻不過,這次,他將自己也算計進去,隻為了逼她。
“我青雲此生,絕不後悔,即便她死。”
陳子夕怔了怔,看著他的側顏,喃喃道:“你真狠……”
“狠?”忘塵淺笑,周身似乎披了層一層的銀輝,顯得麵色尤為冷漠。
“這是我最後一次算計她。希望在華龍寺裏與她的這場溫存,這點甜頭會讓她狠下心來,如此……我也好過一些。”
忘塵勾唇笑了笑,從懷裏拿出一封信,放在她的手心裏,緩緩的站起身。
天邊日頭碎金,山神廟的長窗敞開,金色晨曦渡在他的身上仿若神佛臨世,淡漠清冷,他垂頭看著地上的女人,竟斂了往日嚴厲與煞氣,挺鼻薄唇溫暖怡人。
陳子夕忽然很想知道結局,知道她與他最後的結局,一定會很有趣。
“待生死都塵埃落定,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所有人在這條道路的上都會付出些什麽,沒什麽可惜和後悔。她的情魂我會心甘情願的服下,往後歲月,我會陪著她,……愛著她,就當是補償。”忘塵淡淡的說著似乎是說給她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可終有一日,所有的真相全部都會揭露,到了那時,你有沒有想過,她又該如何自處?”陳子夕沒打算放過他,咄咄逼人。
忘塵忽然轉身,抬腿便離去,沒有一絲留戀。好久,風緩緩送來他輕飄飄的話,還好陳子夕耳力驚人。
“……那就不要讓她知道。”
陳子夕在晨曦之下負手而立,看著地上仍在昏睡的鳳傾心,喃喃低語:“這世上哪裏會有不透風的牆,恐怕到了那一天,她一定活不下去。”
——
司映找到她的時候,她手裏捧著一件灰白的僧袍,腳旁落著一封信,蜷縮的坐在角落裏,眼睛迷離的望著手裏的僧袍,帶著濃烈的悲傷和絕望。
司映忍不住鼻子一酸,心口疼得讓他這三尺男兒也忍不住流淚。
他還是心疼她,就算這世上所有人都拋棄了她,他還是會心疼她,隻是她不知罷了。
“傾心……”
鳳傾心身子一怔,緩緩抬起頭,看著眼前的男人,眼淚忍不住流了出來,司映走到她身旁蹲下身,將她抱在懷裏。
鳳傾心忍不住哭出聲來,緊緊的攥著他的衣襟,哭泣道:“為什麽,為什麽,他為什麽要這樣逼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隻不過是愛上他,我不過是愛上一個人,他為什麽要這樣子對我?”
“傾心,你放棄他吧,他不是你的良人?”
她的心頓時猛地沉下去,隨即有種前所未有的絕望湧了上來。隻覺這一世所有的熱淚都齊齊地湧了上來,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著,聲音隻在喉嚨間不停地滾著,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傾心,忘塵殺了寺院裏所有的人,你看清他的麵目,他的陰狠根本就不是一個出家人該有的,自始自終,他隻為了長生而來。”
她緩緩垂下雙手,那一刻鳳傾心突然覺得,原來這世上的所有的大哀也不過如此。
司映拾起地上的信紙,緩緩打開,露出一張雋永的字跡。
鳳傾心一行行熱淚簌簌流下,隻見上麵寫了一行安靜的字:
“傾心,見字如麵,吾知汝心,願以我心換你心,半月後,青城山上,取心頭血燃其燈,得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