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碧瑤
王牧之緩緩走向她，蹲下身子，將她臉上的黑布緩緩摘下，露出一張痛苦慌亂的臉。
“沒用了，碧瑤，我都知道了。”
“知道了……”碧瑤身子一軟，癱在角落裏，抬眸看著王牧之，她的心頓時猛地沉下去，隨即有種前所未有的緊張湧了上來，那種做了錯事，被重視的人發現的害怕和恐懼，都在臉上。
“你為什麽不給我一個機會，為什麽……不再晚來一會兒？”
她哭，隻差一步，一步她就可以做到了……。
“為什麽要殺風月，要殺那些無辜的人？”
王牧之忽然伸手將她緊緊箍住，手掌捏著她的肩頭，似乎是在質問著她。
“為什麽……為什麽相公你難道不清楚麽？”
碧瑤淚水模糊了雙眼，卻笑著看她，絕美的容顏上卻是淒婉。王牧之神色一緊，卻聽她悲戚的聲音傳來：
“相公你眼中何曾有過我，又何曾另眼待過我，就因為我出身青樓，所以即便我們三人同時出嫁，她們二人都是正妻，而我卻是妾！”
王牧之沒有動，他看得出碧瑤眼裏滿滿的心碎，碧瑤也沒有動，他分明正在看著她，碧瑤卻清楚，他眼裏沒有她，隻有她。
“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愛你，相公，為了你，我願意舍下所有，放棄所有……”
“碧瑤……”
王牧之滿眼痛苦，憐惜，和不忍，最終也化為一聲輕歎：
“我不愛你，可你既然嫁給了我，你就是我妻子，你的餘生我會好安排，善待與你，你又何必非要走這條絕路，最終害人害己。”
碧瑤忽然一把掙脫他的掣箍，站起身冷眼瞧著他道：“好生待我，就是像這樣守活寡？我告訴你王牧之，我得不到你，我就讓你這一生一世都不能忘記我，每每你開心的時候，難過的時候，時時刻刻浮在你心頭的都是我，讓你想忘也忘不掉！即便我不惜一切代價……”
“所以你就殘忍的殺害了我姐姐？”從門口衝進來的容十三瞪著碧瑤滿眼恨意：“她才是最無辜的，你這個蛇蠍女人！”
“我把你扔到郊外，沒想到你這麽快就回來了，果然是有些手段。”碧瑤眼神輕輕掃過容十三身後的陳子夕，黑瞳凝縮，忽而，她將目光又落在王牧之身上，笑的十分嫣然，道：“相公你知道我為什麽非要殺死風月不可？”
王牧之也站起身，看著她道：“為什麽？”
“因為隻要她死了，你一定會懷疑是清月做的，她因愛嫉妒，她今生跟你永遠也不可能了，母親與兒子，多麽可笑的輩分，所以她嫉妒，嫉妒你明媒正娶的結發妻子，她會殺了你的正妻解恨，還將她的屍身分解，這樣你就會恨她，惱她，不愛她……”
碧瑤含笑望著他，一雙眸子，美得仿若人間三月盛放的百花，眼底卻不爭氣的騰起一片霧氣，她伸手抹掉，繼續道：
“隻是我沒想到，你竟然這麽愛她，發現了風月的屍身，你也懷疑到了她，可你竟然不肯報官，就這樣替她隱藏下來，而你對清月的愛卻沒有一絲減退，反而因為憐惜越來越愛她！”
王牧之麵色雪白痛楚，夾雜著不知多少的痛楚和不忍，他問她：
“你究竟是怎麽殺的風月？發現她的屍身時，我曾驗過屍體，她是被人用掐死的，又被人屍解的，我也曾去城外打探過，明明有幾好個人見過她去城外欲懸頸尋短見，可你究竟是怎麽下手的？”
碧瑤對他笑了笑，轉頭看著鳳傾心道：“鳳捕頭如此聰慧，不如來猜測一下，我是怎麽殺的她？”
鳳傾心低頭想了想道：“不管是那個垂釣者，還是其他目擊者，他們當年所見的女人一定不是風月。”
鳳傾心抬眼看著對她輕笑的如花一般的女人道：“那個人應該是你吧，碧瑤。”
碧瑤輕笑未語，容十三卻忍不住問道：“鳳捕頭，為什麽，她既然想要殺我姐姐，又為什麽要裝成姐姐的模樣，做這一出戲來？”
鳳傾心挑唇解釋道：“那就是做給別人看的，讓別人認為王家的少夫人是去城外自殺而亡的，然後她又找了個小廝再樹下扔下她風月的鞋子再去報信。
那個時候，風月就已經死了。
可碧瑤從來沒有想過會瞞的過王牧之，你料想他看到風月的屍身一定會懷疑清月，更會懷疑去城外女子的身份，如果我推測的不錯的話，如此一來更會讓他懷疑風月頭上。”
“不錯，我就是讓他懷疑。”碧瑤看著王牧之道：“可我沒想到，就算你懷疑她，寧可替她隱瞞也不去報官，相公啊，我真是小瞧了你對她的愛，就算你知道，殺人的是她，你依舊會為她設想，甚至做她的幫凶處理風月的屍身。”
“我姐姐的屍身你藏在什麽地方了？”容十三揪著王牧之的衣襟，眼中閃過一道耀目的寒光！
“我把她……焚化了。”
“你！”容十三幾近癲狂，淚，如泉湧，攥拳狠狠砸向王牧之，卻被鳳傾心拉開。
“你好狠毒！”
清月在一旁掩唇替風月不忍，最後還是忍不住嗬斥道：“碧瑤，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殺了風月，她是無辜的……”
“你閉嘴！”碧瑤眼風如鞭子一樣掃過她，清月被她嚇得一怔又一顫，她厲聲道：“你這個虛偽的女人，這張麵具你究竟要戴到什麽時候？”
“你閉嘴！”王牧之將清月攬在懷裏，對她嗬斥道：“碧瑤，我不準你羞辱她。”
“嗬，你真是個傻子，被別人耍的團團轉還在處處維護她，我更傻，明知道你不愛我，還要你心底百般記著我的好。”碧瑤淚水模糊了視線，看著相擁的男女，心口如刀絞一般疼痛，她閉上眼轉身向鳳傾心伸出雙手，道：“人都是我殺的……我罪該萬死，你抓我歸案吧。”
鳳傾心走到她身旁，雙眼不著痕跡的從王牧之和清月身上掃過，他二人微微一顫，鳳傾心輕笑的問碧瑤道：“王三，你是怎麽殺的。”
“你是捕頭，案發過了這麽久，你連這些還沒有查清楚麽？”
鳳傾心一瞬不瞬的盯著她，道：“我想聽你說出來。”
碧瑤垂眸抿唇，忽而她冷聲道： “我約他在空地見麵，在長廊丁香花下，他見我獨身一人並沒有防備，我趁機捂住他的嘴，一刀又一刀的砍死他，然後在一刀砍下了他的腿。”
“一刀砍下他的腿？”
“對，一刀！”
“你，在撒謊！”
鳳傾心冷聲嗬斥她，碧瑤抿唇，她卻將目光瞄了一眼身後仍然緊擁的男女，將身子緩緩湊到她耳旁，小聲道：“這個世上真是癡情人最傻，可惜了，今夜這場局我不是為你設的……”
鳳傾心最後幾句話聲音輕的如蚊蠅一般，在場的幾人無不伸長了耳朵聽著。
碧碧瑤抬眼看著她臉色大驚，嬌臉瞬間變的鐵青，忽然她似乎忍受了極大的痛楚，連臉色由鐵青都變的如紙一般煞白，疼痛讓她拱起身子，王牧之忍不住走上前扶住她，驚道：“碧瑤，你，你怎麽了？”
碧瑤低下的頭忽然抬起，一掌劈在王牧之脖頸一下，他躲避不及向前踉蹌幾步，碧瑤得了一個空隙，蓮步陡移，玉臂一勾，清月已然被她鉗製在懷裏，她掐著她的脖子，對著屋內眾人大喝一聲道：“都別動，不然我就殺了她！”
“碧瑤，你知道你在做什麽麽？”鳳傾心看著她，忽然大聲嚷道：“值得麽？”
“鳳捕頭，正如你愛那男人一樣，我也愛他，今天如果王牧之不衝進來，我可能真的會殺了你。”
“你以為我會這麽輕易的被你殺死麽？你的武功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和那日在殮屍房的那人一樣，都不是我的對手！”
“不要說了，都是我做的！！鳳捕頭，那些人被砍掉的屍身讓我藏在了北院，就是花枝和阿哲被殺的那個長廊後的柳林裏，你找到，這個案子就破了。”
她抓著清月一步一步的向門外退去，鳳傾心看著她，急道：“碧瑤，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碧瑤沒有說話，隻是看著身後王牧之，他依然是垂眸沒有說什麽。
碧瑤對他綻唇輕笑，露出一張極美的嬌靨，不管他沒有看見，她說：
“這王府裏丁香開的妖嬈，如毒如藥，隻可惜，我本來並不喜歡丁香，隻因為他愛的女人愛。我也學著她的模樣也喜歡著，天知道，我愛他心切，如病入膏肓，情之心碎，痛徹心扉。
就這樣，被愛與恨的痛折磨，日複一日，時間長了，我竟然連苦楚都感覺不到了，漸漸的，我連這種痛都愛上了……
如此，該是一個最好的結局了。”
碧瑤甩掉眼裏的淚，拽起清月，縱身一躍便消失在夜色裏。
然而，自始自終，王牧之沒有說一句話。
鳳傾心回頭看他，冷聲道：“她走出這個屋子，就報了必死的決心了，王公子，這個結局你滿意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