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他的救贖,他的命
沈眠輕笑一聲,拉著江沉走到一旁的陰涼處。
天氣很熱,陽光炙烤著大地。
沈眠伸手扇了扇風,環顧四周才發現,此刻倆人所站的台階,正是母親給她看的那張老照片裏,倆人坐著的地方。
她扯了扯江沉的袖子暗示他坐下,開心地說:“你記得這個地方嗎?我那天看到我媽拍的唯一一張我們倆的照片,好像就是在這裏拍的。”
江沉的目光一下變得深沉難言。
他怎麽會不記得呢。
那一天,是多年前的10月10日早上10點。
徐詹國的事情被順利解決之後,他住進福利院的第一天,沈眠的父母帶她回福利院給孩子們送禮物。
而江沉,也成了那些孩子中的其中一個。
隻不過,是最格格不入的一個。
在所有孩子開心地翹首期盼著禮物的時候,江沉卻隻是一個人坐在不遠處的階梯上,低頭用一根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甚至連他自己,其實都不太知道自己在寫什麽。
別的小朋友都不喜歡他,覺得他奇奇怪怪的,很難接觸,但沈眠卻沒有。
她可能覺得,在小巷的事情之後,他倆已經是朋友了。
於是她捧著一個裝了好幾樣玩具的盒子,大膽地朝他走了過來。
盒子於她而言顯得有點大,沈眠用兩隻手費力環抱,才堪堪抱住。
等放到他麵前時,沈眠已經有點氣喘籲籲。
她笑著把盒子放到他麵前,笑意盈盈地問:“你叫什麽名字呀?我叫眠眠,送你……玩具。”
他沒應,沈眠便又問:“你是喜歡這盒子裏的其他玩具,還是喜歡哆啦A夢?”
這麽有指向性的問題,讓江沉暗自發笑,誰都聽得出,她希望他選那個哆啦A夢。
但江沉隻掃了她一眼,而後又視若無睹地低頭繼續寫寫畫畫。
雖然她和母親救了他,可是於當時的江沉而言,並沒有太多感激的情緒。
他覺得自己的計劃被破壞了。
可惜,自小在溫暖的家庭長大,幼小的沈眠對於這個世界,大概沒有任何惡意的揣測。
所以,她完全不怕他。
反而邁著兩條小短腿艱難地跨上台階,坐到他旁邊,笑眯眯地問:“哥哥,你喜歡哆啦A夢嗎?”
江沉有點不耐,卻躲不過她的纏人勁,於是用手裏的樹枝隨意指了一個別的玩具。
意思是他喜歡那個。
正是那輛紅色的小汽車。
這輛小汽車是沈眠的父親買的,她和沈醉各一輛,沈醉很喜歡,但沈眠並不喜歡小汽車,於是連包裝盒都沒打開,就一直扔在了家裏。
直到這次來福利院,畫漾想著放在家也是浪費,不如就一起帶過來好了,或許院裏的小男孩們會喜歡。
哪曾想,江沉居然看上了。
沈眠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來,透露著她內心的失落。
但這種黯淡不過一瞬間,她很快又恢複了元氣,柔嫩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把心心念念的哆啦A夢放回盒子裏,轉而拿起一旁的那輛小汽車放到大腿上。
而後開始瘋狂安利小汽車:“哥哥,這個小汽車可好看了,醉醉也有一個,果然你們都是男孩子,都喜歡小汽車。”
說著,她拿著小汽車捧在掌心遞到他麵前,可是當時的江沉,隻不過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他沒理她。
可是沈眠隻以為他心情不好,於是把小汽車放到他身邊的地上,不折不撓地又繼續逗他:“哥哥,我給你講件好玩兒的事兒吧。”
江沉有些無語,卻懶得開口,想著她講得無聊了應該就會自己離開了吧。
見他沒說不要聽,沈眠開始喋喋不休。
“有一次,爸爸媽媽要一起去旅遊,醉醉不願意,非要鬧著一起去,媽媽怎麽說他都不聽,還不小心打了媽媽一下,然後……爸爸就把他塞進了垃圾桶裏。對了,醉醉是我弟弟。”
江沉:……
見他毫無反應,沈眠眨著一雙澄澈的雙眼,探頭問:“不好玩兒嗎?那我再給你說一個。”
“有一天,醉醉他……”
江沉就這麽安安靜靜地聽著,低頭時,視線掃過就放在自己麵前的小汽車,又沒什麽情緒地移開。
他從沒遇到過話這麽多的人,但她的聲音甜甜的,即便話多,好像也不令人煩。
這一天,沈眠喋喋不休地在他耳朵邊抖了無數沈醉的黑曆史,托沈醉這個憨批的福,江沉不僅沒有嫌她煩,甚至,到後來的時候,表情溫和了很多,即便他一句話都沒說。
可惜夕陽很快西下,在母親的呼喊下,沈眠乖巧地站起身和他揮手道別。
一直等屬於沈家的車緩緩消失在他的視野中,江沉才意識到:
他忘了把那輛紅色小汽車還給她。
如果放在之前,江沉或許會怕打破她的幻想,而美化一下當時的記憶。
但此刻,他明白,曾經的回憶不管是好是壞,都是獨一無二的。
因此他點了點頭,說:“記得,你要送我小汽車,但我沒要。”
沈眠一怔,問:“可是最後小汽車不還是在你那兒了嗎?”
“因為你後來把車放在旁邊,離開的時候,我就忘記還了。”
沈眠噗嗤笑了一聲,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說:“你就逞強吧,按你的記憶力來說,忘記這個詞,在你生活裏根本就不存在。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就是你潛意識裏根本不想還我。”
江沉愣了一瞬,在此之前,他完全沒有去深入思考過這個問題。
但此刻被她點破,他才意識到,或許,曾經的自己表麵抗拒,但其實早已為她折腰。
倆人在台階上坐了一會兒,太陽漸漸移到正上方,猛烈的陽光開始侵占她白皙的肌膚。
江沉不經意掃了眼,伸手將她拉了起來。
沈眠疑惑問:“怎麽了?”
江沉看向不遠處的走廊,牽住她的手說:“去那裏吧。”
沈眠不以為意,晃了晃他的手,和他邊走邊聊:“我媽說,我們第一次見麵,是我救了你,那後來呢?你為什麽會住到這裏啊?”
江沉說:“阿姨請了律師幫我打官司,也得到了兒童保護協會的幫助,徐詹國被判了刑,再然後,我就住到了這裏。”
“我媽還找律師幫你打官司了?”
“嗯。”江沉說,“所以,你們都是我的恩人。”
沈眠仰起頭,笑得比外麵的陽光更燦爛:“那我就是你的小恩人了?”
江沉伸手曖昧地捏了捏她的耳垂,沒有否認。
但於他而言,她斷然不止恩人那麽簡單。
她是他溺海前抓住的浮木,是他欲望初生的源頭,也是他所有夢想的終點。
她更是,他的救贖,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