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朕心甚慰！
這呂奉之，說好聽點，算是個諫諍之臣。說難聽點，這種人根本不適合為官，所思所想太過於理想化。
??工部尚書孫庭恩心中苦笑，在工部，這呂奉之就時常為了一些公務跟自己頂牛，這到了朝堂之上依然是死性不改。
??……
??禮部侍郎高長天略帶譏諷地笑了笑，然後拱手道：“哦？高某願聞高見。”
??呂奉之麵容嚴肅道：“高大人此意或許是好的，不過不適用於我燕國國情。”
??繼而語重心長道：“我國幅員遼闊，高原、盆地、平原，應有盡有，耕地多，森林、湖畔、河流也多。資源豐富，也是我國國力強盛的根源所在。然而，我國遍數全境，統共十八州，亦是富者寡，貧者眾。而朝廷年年繳稅，貧者年年悉數繳之，偏偏富者找理由、想辦法，拖著不繳，甚至少繳。”
??呂奉之搖頭，繼續道：“此行上行下效已有幾十載，可謂陋習成癮，已是積重難返。倘若此時朝廷大赦天下，免除賦稅，那將是何後果？”
??朝堂眾臣若有所思，相互交頭接耳，不時搖頭，交談結果似乎也很不理想。
??呂奉之冷笑一聲：“恐怕他們還會大笑三聲，說朝堂此舉正是同意他們拖欠賦稅、減少賦稅，他們會認為自己做對了。朝堂不但不責怪他們，反而減免了他們的賦稅，他們豈會意識到自己的陳疾之所在？若行此舉，豈不貽笑大方？”
??呂奉之朗朗之聲，震撼朝堂，越發激昂：“若行此舉，長此以往，官將不官，國將不國。屍位素餐之人，在其位不謀其政之人將猶如過江之鯽，數之不盡！夫之見失之巨！上行下效之下，一個國家沒了規矩，談何繁榮？談何安定？”
??……
??朝堂落針可聞，靜的可怕。
??玉階之上，燕無極眯眼盯著群臣，少頃，他仔細看了看慷慨激昂的呂奉之，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又看了看啞口無言沉默不語的禮部侍郎高長天。
??這呂奉之雖是口出妄言，不過，其一片拳拳憂國憂民之心，倒是要得。
??清咳一聲，燕無極開口問道：“呂卿，這其三如何？一並說出來聽聽吧。”
??此話一出，群臣不動聲色的相視一眼。
??陛下這是有給呂奉之撐場的意思啊？
??“臣，遵旨。”呂奉之抱拳謝過。
??呂奉之繼續說道：“其三，廣發糧餉，犒賞三軍。”點點頭，呂奉之頷首道：“放在平時是很不錯，可是，我大燕有多少將士？”
??“東南西北四大軍團，加京城禦林軍和禁衛大軍，總共五百餘萬之眾。朝廷要發多少糧餉，才夠的上犒賞三軍？三百萬兩？還是五百萬兩？”
??呂奉之搖頭唏噓道：“我大燕雖然富強，可是，減免賦稅的同時還要犒賞三軍，我大燕國庫怕是掏空了都不夠呐。”
??此時，禮部一禦史站出來說道：“幾百萬兩糧餉於我大燕來說，還不至於傷筋動骨吧？怕是沒有呂大人說的那麽嚴重吧？如果能夠付出一些代價，就能使得我大燕將士齊心，人人念著朝廷的好的話，那是花多少錢也買不來的。呂大人認為呢？”此人為禮部禦史王尚坤，是禮部侍郎高長天的手下。
??眾人皆點頭，治大國如烹小鮮，有時候確實需要做出一些取舍，些許損失，朝廷受的起。民心和軍心是最重要的。
??……
??“目光短淺之言！”
??呂奉之嗤了一聲。
??“你！”禦史王尚坤怒道。
??呂奉之揮手指去：“王大人可知去年一年我國稅收幾何？”
??王尚坤啞口無言，他一禮部小吏如何知道這等詳實數據。
??呂奉之掰著手指頭數到：“王大人不知，我數給你聽。去年一年，我國國庫總收入折合銀兩五億兩白銀上下，而我國軍力龐大，僅軍隊糧餉一項，每年就要消耗國家七八千萬兩白銀，每逢戰事，軍事物資、後勤保障所用花銷更甚！林林總總，花去一億多兩白銀也不在話下！而陛下一向注重民生，年年疏通溝渠，廣墾農田，大興水利設施。此一項，又要占去一億左右的預算，我燕國十八州，官員千千萬，你我的官餉從何而來？還是國庫！國庫剩餘糧餉幾何？每逢佳節，皇室宗親甚至連一身貴點的華服都買不起，這都是陛下等皇室成員，緊衣縮食節省出來的！國庫所剩餘錢年年赤字，年複一年！為何說我國之主是大陸上最英明的帝王？原因皆為此！”
??呂奉之長舒一口氣，道：“如此算來，各位大人還認為幾百萬兩白銀於國庫而言是輕而易舉嗎？這是陛下小氣不肯給嗎？諸位啊，好好想想吧！”
??……
??朝堂之上，鴉雀無聲，眾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低頭不語。
??……
??大司空趙伯禮回頭看了看這出了名的諍臣，有些意外，沒想到這呂奉之一雙火眼如炬，洞若觀火，竟有如此見識。
??大司徒薑衝和大司馬羅登雲皆留心觀察呂奉之，心頭各有所想不表。
??……
??玉階上，燕皇燕無極麵帶微笑。
??為帝者，有如此肱骨之臣，朕心甚慰啊！
??燕無極內心感慨。
??……
??朝堂上，禮部侍郎高長天和禦史王尚坤麵帶黯然，沉默不語，顯然是被說服了。
??……
??燕皇燕無極抬手舉了杯茶，抿了一口，開口道：“善！”意為讚同。
??群臣齊齊躬身。
??呂奉之拱手鞠躬，之後站起身大聲道：“稟陛下，高大人所言皆是為國著想，所思所想，無非是盡最大可能凝聚我大燕上下軍民一心！”
??禮部侍郎高長天聞之，微微一笑，抬手捋須。
??這呂奉之，地道。
??燕皇燕無極亦頷首，同僚相濟，好胸懷！
??突然，話鋒一轉，呂奉之朗聲道：“稟陛下，高大人所思所想，亦微臣所思所想，為我大燕未來著想，為穩定我燕國上下軍民一心，請陛下早立正統，立皇長子燕鴻天為儲。以安天下人心！”
??……
??此言一出，朝堂嘩然……
??眾臣皆麵麵相覷。
??眾臣皆自語道：來了，來了，這呂瘋子果然又來了！
??大司徒薑衝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瞥了瞥臉色漲紅成猴屁股臉一樣的燕無極，心裏偷笑。
??大司空趙伯禮亦忍不住莞爾。
??大司馬羅登雲兩手收於袖內，盯著腳尖，默然不語，嘴角不時抽動。
??……
??燕無極聽著聽著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猶如吃了一隻蒼蠅一般，剛倒進口中的茶水差點沒噴出來，感覺像是喝了一口泔水，臉色漲的通紅。
??“此事，朕自有考量。無需呂卿家多言。”燕無極略冷聲道。
??什麽肱骨之臣！亂臣賊子！其心可誅！朕還活的好好的，立什麽太子！
??燕無極心中想到，果然還是那個自己最討厭的呂瘋子，又開始了，每隔一段時間，這呂瘋子就要勸自己早立太子，賊心不死！
??……
??此時，禮部侍郎高長天也站了出來高聲道：“臣，附議！早立正統於國於民大有裨益，臣請陛下納之！”
??禦史王尚坤亦出列道：“臣，附議！”
??緊接著，九卿帶著手下官員一一出列，齊聲道：“臣，附議！”
??此時，大司馬羅登雲縮在袖子裏的手拿了出來，負手而立。
??其身後的軍機處大臣立刻齊齊出列道：“臣，附議！”
??緊接著，一眾大學士和一些閑職官員也出列齊聲道：“臣，附議！”
??……
??頃刻間，整個朝堂之上，出了皇室宗親和三公六部之主外，所有大臣皆高聲附議。
??……
??燕皇燕無極，眉頭抽了抽，有些壓不住火。
??群臣逼宮，是皇帝最為深惡痛絕的。
??……
??一旁的太監總管離芳餘光瞥了瞥燕無極，低眉垂眼不語。
??在這件事兒上，陛下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朝堂百官，包括自己在內，都是讚同早立太子的。陛下雖心若磐石，但遲早也會聽從滿朝大臣的意見。
??……
??燕無極努力平息了一下心中怒火，威嚴道：“朕，春秋鼎盛。爾等所柬，為時尚早，朕，自有考量。眾卿不必多慮。”
??下站的呂奉之拱手拜道：“稟陛下，臣等沒有別的意思，早立太子，可安穩朝綱，可安穩天下民心。請陛下三思！”
??思慮良久，燕皇燕無極微閉雙目開口道：“卿等苦心，朕心甚慰。回頭，朕會仔細考量眾皇子。”
??這是讓步了，群臣欣喜。陛下能做到這一步，已是殊為不易。眾臣交頭接耳，感歎不已，還是讓這呂瘋子逼宮成功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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