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8
醫生拿著彩超單,笑著開口說:「恭喜陸先生陸太太,是個小女孩,寶寶很健康。」
知道孩子的性別以後,陸皓謙並沒有旁人想象中的那麼失落,顧煙也可以接受這個結果。
可是科室里的人,心裡倒開始同情起顧煙,以往的認知里在豪門想要站穩腳跟,必須要生兒子,否則地位就會岌岌可危。
陸皓謙是陸家獨子,古人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延續陸家的香火是陸皓謙的責任,這點是顧煙唯一擔心的地方,至於地位不保,通過這段時間,陸皓謙對她的這份心,她也能看的出來,陸皓謙不會再娶別的女人,永遠只會是她的丈夫。
但不離婚,並且從一而終,這個需要時間去考量。
傍晚的空氣,總夾雜著一股炊煙的味道,陸皓謙正在廚房裡為顧煙煮粥做菜。
男人下廚房本身就是一件稀罕事,況且還是富可敵國的商業巨賈。
陸皓謙如今的手藝越來越好,不僅學會了普通的家常便飯,還會做一些地方菜系,味道雖不能與飯店的大廚相比,也能貼近七八分。
「生女兒,你會不會不喜歡。」顧煙邁著小步走到廚房,看著陸皓謙切菜的背影,開口說。
陸皓謙背對著顧煙,淡笑開口:「為什麼這麼問?她是我的女兒,怎麼能不喜歡,況且我們又不會只有這一個孩子,不要琢磨這些事,是男是女,我都無所謂。」
「女兒出生以後,你還會不會對我這麼好,享受了這幾個月,要是突然冷淡下來,我怕會很失落。」顧煙想要抱住陸皓謙,可惜肚子太大,在廚房裡弄不出什麼浪漫。
陸皓謙沒有一絲猶豫的開口道:「我會對女兒和老婆都好,女兒出生以後,你把脾氣改改,我就知足了。」
陸皓謙對孩子有多好,顧煙很清楚,心裡也擔心女孩會被陸皓謙嬌縱溺愛,都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小情人,顧煙很羨慕肚子里的寶寶,她一出生就可以得到滿滿的父愛,在陸晧謙這樣的男人庇護下長大。
「我們的孩子,一出生就能在蜜罐里長大,不用過那麼多窮日子,真好。」被趕到客廳餐桌,顧煙抬眸看著陸皓謙在給她端粥,用的碗是官窯的青花瓷,價值不菲,忍不住感慨。
陸皓謙拿起骨瓷勺,將一勺肉鬆,撒在顧煙的粥里,溫聲道:「男人在外面打拚,不就是為了讓家人過上好生活,如果我像以前那麼窮,根本不會要孩子的,怕孩子吃苦受罪。」
顧煙羨慕的開口說:「你一直在英國留學,格調就起的很高,再窮能窮到哪去。」
陸皓謙薄涼的唇角微抿,語重心長道:「我受的苦,是你想象不到的,以後我們的孩子就不會這樣了,我會讓她接受最好的教育,最後讓她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不用像我那樣,青春的記憶都是灰色的。」
顧煙舀了一勺粥,因為太熱放在嘴邊吹了兩下,米香撲鼻,本身不餓的她,還是勾起了好食慾。
她一邊喝著粥,一邊開口說:「你帶我去過,以前在香港的家,確實環境很糟糕,也是可以住人的。」
陸皓謙很不願意和外人提起他的創業史,有次在公司大會上講過這些,但他講的也是表面的場面話,沒有什麼實質性內容。
顧煙雖說是他的家人,可告訴她也沒什麼意義,過往的經歷,他不需要同情分。
一大早天還是蒙蒙亮,白晝還沒有完全的遮蓋住黑夜,凌晨五點多,月嫂就已經過來。
月嫂昆嫂平時都是陸皓謙去公司將顧煙一個人留在家時,她才會來照顧,昨晚陸皓謙已經跟她提前打好招呼,讓她早點過來照顧還沒有起床的顧煙,不要遲到一分鐘。
陸皓謙天還沒亮就已經上山,他是去見一位寺里的方丈,再為還未出世的女兒誦經祈福。
罪孽深重,何以償還。
陸皓謙知道自己這麼做,不過是圖個心裡安慰罷了,他的雙手沾滿了太多的罪孽,又能拿什麼去洗刷,有些事明知道是錯的,為了利益卻還是要不擇手段,去堅固他的商業帝國,這條不歸路,他只能漸行漸遠,回頭太難。
在禪房裡,陸皓謙和方丈聊了很久,方丈點化他道:「諸惡莫作,眾善奉行!」
陸皓謙嘆了口氣,諸惡莫作,說的輕巧,他又該怎麼去成為一個善人,一路跌跌撞撞的走過來,他見過社會最黑暗的一面,人善怕欺,軟弱又何以安家業,他要求的不多,只求孽債報在自己身上,不要連累到兒孫就好。
方丈見陸皓謙心思複雜,他笑著緩緩開口道:「眾善奉行,以此相抵。」
陸皓謙明白方丈的意思,終是淡聲笑道:「我很早就在籌備這件事,以求保我女兒平安,功過相抵吧。」
道別方丈,陸皓謙直接回到公司,正式開始對接流程,確定投資十億,成立慈善基金去救助貧困病兒,慈善基金以女兒陸嬋萱命名。
陸皓謙成立以孩子命名的慈善基金消息不脛而走,媒體通過孩子的名字,判斷出陸家新丁應該是一個女孩,不是之前推測的小公子。
大陸媒體還算寬容,大部分都在說,陸家女好命,得父親重金相迎。
香港的那些八卦周刊卻變得異常活躍,分析起顧煙日後在懷成集團的地位,和有沒有可能被清出門戶,解除婚姻,紛紛暗指顧煙第一胎肚子不爭氣,沒有男孩幫她在陸皓謙面前立根,豪門美夢,恐怕是延續不了多久。
顧煙看到這些八卦,懶得去計較,她又不是和那些女明星一樣,有公公婆婆,夫家人丁興旺,非要生到兒子,才算有價值,否則就會地位不保,處處受到刁難。
關於女兒的名字,她倒是很有意見,如果不是在電視新聞上得知陸皓謙成立基金,她到現在也不會知道女兒的名字叫陸嬋萱,事先陸皓謙都沒有跟她商量過一句。
女兒是在她肚子里的,身為孩子的母親她有權利和孩子父親一起決定女兒的名字,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可悲的通過新聞知道。
本身女人懷孕以後生理和內分泌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情緒不穩定很暴躁,難控制。
女兒名字這件事,顧煙一刻也等不了,她打電話叫司機載她到懷成大廈,直接搭電梯到頂層到辦公室等還在會議室里開會的陸皓謙。
陸皓謙的辦公室很大,分為裡間外間,外間是他幾個秘書辦公的地方。
顧煙上次過來,陸皓謙的秘書她還都認識,這次過來卻多了一張新面孔。
新來的女秘書,看上去和她年齡相仿,穿著黑色裹身職業套裝,白皙的面龐,杏眼水眸身段妖嬈,胸前的扣子像是要崩出來,飽滿的身材呼之欲出。
顧煙敏感的察覺,她叫她陸太太時,嘴角的弧度明顯帶著輕嘲和不屑,目光充滿著敵意。
顧煙停下腳步漠聲道:「你們是什麼時候來這裡的?」
女秘書冷眼回答說:「兩個月前,陸總特批。」最後的尾音,她拖得很長,似是故意讓顧煙聽。
顧煙哼笑了一聲,「陸總特批,怎麼個特批法。」
女秘書秀眉微揚,心裡暗暗嘲諷,在雜誌上見過的陸太太和本人差距還真是挺大,怪不得說女人懷孕,丈夫出軌的幾率會變高,她要是男人,也不願意每天對著這張臉。
心裡替陸皓謙抱不平,不明白高不可攀的陸總,怎麼忍受的了,和這樣的黃臉婆睡在一張床上,還吃她剩下的東西。
要說母憑子貴,陸太太的肚子也是不爭氣,第一胎就是女兒,現在大家都猜想,這位陸太太失寵的日子,已經不遠,說不定現在她們陸總在外面,已經有了別的女人。
她唇角微揚,笑著回答:「破格提拔。」
辦公室外間其餘的那幾位秘書,都敬佩來了不久的冷岑,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憑著自己姓冷,還真把她當成陸總的前妻一樣,渾身一股傲勁兒。
平時也就算了,就連陸太太過來,她都能端著架子,也是讓人佩服。
冷岑這般底氣十足,也不免讓他們猜想,這個冷岑是不是暗地裡已經勾搭上了陸總,成了陸總的情婦,現在陸太太挺著肚子,夫妻生活方面一定是沒有辦法盡興,趁這個機會在外面偷吃發泄,也不是沒可能。
這裡的氣氛詭異般的沉默下來,只能聽到筆尖沙沙的聲音,和此起彼伏的鍵盤敲打聲。
陸晧謙剛一進辦公室,就感覺到氣氛不對,尤其是顧煙眼睛里像是噴著火,再一瞧站在迎面的冷岑,心裡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懷孕的女人太敏感,總是願意琢磨這些不著邊際的事。
他走到顧煙身邊,態度溫柔的問她說:「老婆,你怎麼過來了?」
顧煙為了給陸晧謙留面子,她什麼都沒說,直接進了辦公室內間,陸晧謙則趕忙跟進去滅火。
在辦公室里,顧煙坐在沙發上,側頭怒氣沖沖的質問陸晧謙道:「寶寶的名字,我竟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陸晧謙,你有沒有尊重過我?」
陸晧謙坐在顧煙身邊,將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得空就想和女兒來個零距離接觸,笑了笑說:「陸禪萱這個名字,寶貝你不喜歡嗎?」
顧煙用她有些浮腫的縴手去推陸晧謙的手,不讓他碰,語氣不滿道:「喜歡不喜歡,你也應該事先問問我,怎麼總是這麼大男子主義,什麼都要你去決定,我沒有一點發言權。」
陸晧謙沉聲道:「名字對人是很重要的,起名字不是簡單的喜歡就可以,我也是找人按照周易去取,寶貝你誤會我了,不過也怪我這段時間,忙的忘了告訴你。」
陸晧謙的道歉態度很不好,一臉的敷衍,語氣里充滿了不耐。
顧煙委屈的不行,冷了陸晧謙一眼道:「那你就去忙好了,不用理我們母女,這根本不是不重要,是你壓根沒有心,你對我沒耐心了是不是?還破格提拔了女秘書,陸晧謙你安的什麼心?」
面對顧煙的不可理喻,陸晧謙這陣子積攢的邪火,猶如火山爆發,噴卓爾出,墨染般的黑眸里染上一層陰霾,他嗔怒道:「我能安什麼心,顧煙,你不要仗著懷孕就可以這樣不可理喻,我寵你護你,已經到了溺愛的程度,你不要再恃寵而驕了,人都是有耐心的,你快把我的耐心磨沒了,到時你愛怎樣就怎麼樣。」
顧煙懷孕的這七個月,陸晧謙對她一直逆來順受,弄得顧煙生活的□□逸舒適,也麻痹了記憶,她真的已經完全忘了陸晧謙曾經是什麼脾氣,原本是她有理的事,被陸晧謙一凶,一下子就沒了底氣,半天沒敢吭一聲,兩耳根發燙。
沉默讓人感覺到壓抑,顧煙已經多久沒有過這種體會,她垂眸不敢去看陸晧謙如鷹隼般銳利的黑眸,那樣狠馴冰冷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慄。
他嚴肅起來不怒自威的樣子,本身就讓人看著心慌,更何況是觸碰到了他的忍耐點。
顧煙浸泡在溫柔里太久,突然間像是一盆冷水從頭澆落,頓時感覺墜入了冰窖里,從頭頂涼到了腳尖。
陸晧謙起身,不再看顧煙一眼,手背上的青筋暴露,聲音不帶一絲溫度警告著顧煙:「你不要再跟我鬧了,聽到沒有。」
顧煙依舊沉默不語,不肯回答,像是被誰用榔頭擊昏了似的,無力的靠在沙發上。
顧煙越是沉默陸晧謙越是覺得她在置氣,怒不可遏的訓斥她說:「我問你聽到了沒有,你是聾了嗎?」
陸晧謙很少這麼大聲講話,辦公室的門又沒有關嚴,被人聽得一清二楚,冷岑卻在這時手裡拿著文件夾進來。
輕帶門把,她看到陸晧謙正居高臨下,一隻手插在黑色西裝褲的口袋裡,神色陰沉的看著他懷孕的老婆。
冷岑終於看到陸晧謙對太太,態度是多麼惡劣,彷彿一臉的不耐,應該是厭惡,不免在心裡冷笑了一聲,生女兒的豪門太太日子過的還真是外人看著好,其實沒有一點地位可言。
剛剛冷岑的心情還糟糕透頂,被顧煙橫眉冷目的去逼問,現在看顧煙在陸晧謙面前,這副低聲下氣的小媳婦樣,冷岑的臉瞬間由陰轉晴,笑意漸顯。
她柔聲開口道:「陸總,靜安區swii的工程規劃圖下來了,我給您放在桌子上,得空您看一下。」
「誰給你的權利,不敲門就進辦公室,滾出去。」陸晧謙不知道冷岑是什麼時候進來的,轉身怒視,臉綳得越來越緊。
被牽連到的冷岑,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裡,害怕的張了張嘴巴,獃獃的站在那兒好一會,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跳出來一樣。
顧煙又看到給她第一印象就很糟糕的女秘書,氣不打一處來,又被陸晧謙這麼凶了一通,孕婦的情緒本身就是大喜大悲,現在她委屈的不行,自己扶著沙發的扶手,慢騰騰的站了起來。
陸晧謙看到顧煙從沙發上站起來,忙闊步上前,想要去扶她,顧煙卻開口阻止道:「你離我遠點,我從來沒見過不敲門就敢進你辦公室的,現在有我在,你就凶她,沒我在的時候呢?我不耽誤你們了。」
陸晧謙無奈的低下頭,用手掐著眉心,他感覺自己的腦袋像是要炸了一樣,不明白顧煙的想象力怎麼變得這麼刁鑽苛刻,一個巧合,就能讓她聯想出這麼多。
陸晧謙伸手握住顧煙的手腕,緊緊的鉗住不讓她走,黑眸深潭,逼視著她說,「你要去哪?什麼叫不耽誤我,我們怎麼了?顧煙你有點良心可不可以,我為你當牛做馬幾個月,你還在這兒不相信我,你到底想怎麼樣。」
顧煙苦笑,低頭看著自己浮腫的胳膊,聲音暗啞無力的開口:「這段時間委屈你了,以後我不會任性了,如果早知道你有這麼多不滿,我也不會這麼放肆,謝謝這段時間,你把我給慣壞了,現在是該清醒的時候了,從這一秒開始,你不用再照顧我了,女兒我可以自己生下來,你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情。」
「隨便你。」怒氣填胸的陸晧謙,倏然鬆開了手,任由顧煙一個人步伐不穩的離開辦公室。
顧煙沮喪的像是掉進了沒有底的深潭,她明明很相信陸晧謙,卻還是控制不住想要質問,非要他親口說出,最後當和妖精似的女秘書一出現,兩人不歡而散。
顧煙走了以後,陸晧謙靠在辦公椅上,他接到司機的電話,說是把顧煙已經安全送到家,心這才終於放下,夫妻之間難免會爭吵,哪有一輩子是相敬如賓的。
和顧煙吵起來,陸晧謙也很不好受,等顧煙走了以後,他的心就像是被針扎了一樣,不是滋味,心煩意亂,懊悔和愧疚不斷敲擊著他。
手裡的文件也只草草翻了兩頁,邊扔到了一邊,根本靜不下心。